達摩末羅 第1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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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后, 圍墻上又氣喘吁吁地爬下來兩個人。 武太郎和楊朵朵筋疲力盡地躺在地上, 宛若兩張失去了夢想的大餅。 他們身上寬大的牛皮罩衫還沒來得及脫下,從頭到腳遮得嚴嚴實實, 遠遠看去跟兩頭牛臥在地上似的。 李妮妮被他們的裝束驚到:“……你們這也過于浮夸了吧?” “這不是怕手碰到毒太子嗎?” 楊朵朵從牛皮罩衫里鉆出來,將背后捆著一根長叉扔到一邊。 “事先聲明, 我們所有cao作都是嚴格按照疫情時期防疫要求來的,如果達瑪太子身上攜帶病毒,并造成了病毒擴散,我和武太郎不背這個鍋?!?/br> 武太郎癱在地上, 聞言也補充道:“沒錯, 要不是怕損壞達瑪太子的容顏, 影響拍賣價格, 我們本來打算把太子放在酒桶里,一路滾過來?!?/br> 李妮妮:“……” 她懷疑地看了太子手腕上,幾道明顯被繩索拉出來的淤痕。 ……用繩子捆著放在地上拖,也不見得比放在酒桶里滾好啊,這都把人搞成什么樣了都。 達瑪太子真是太慘了。 李妮妮愿稱之為史上最倒霉神祇。 雖然印度人比較懶散,晚上基本不巡邏。但是三人謹慎起見,休息了片刻后,便起身往李妮妮的小院子走去。 李妮妮一開始打算把太子扛回去,但她實在高估了自己的體力和身高。 就她這1米6的個子,扛著1米88甚至一米九幾的達瑪太子,就跟老鼠扛著貓似的。 兩秒鐘后,她果斷放棄了這個方式,改為抓著達瑪太子的兩條腿朝前拖。 武太郎和楊朵朵都憐愛地看著李妮妮糟蹋太子。 達瑪太子緋紅的嫁衣被泥土弄臟,黑色長發順著李妮妮拖動的方向蜿蜒,在潔白的雪地里劃出一條條長長的、迤邐的細線。 看上去美極了,也慘極了。 拖到半路的時候,武太郎忽然一拍腦門:“壞了,羊還扔在圍墻下面!” 楊朵朵也緊張起來:“對哦,還有羊!” 武太郎想了想鍋爐房和內院的距離,實在不愿再回頭走一趟,生無可戀道:“其實羊放在外頭,凍著rou也不會壞吧,要么我們……” 李妮妮:“……這是羊rou會不會壞的問題嗎?神主廚房就那幾個廚子,能夠整理羊rou的,都是小有品級的貴族,萬一明早被巡邏的人看見了,你敢把帽子扣在人家身上嗎?這樣我們不就什么都暴露了嗎?” 武太郎沉默半晌:“那就只能我和朵朵兩個人回去,重新把羊拖回廚房了?!?/br> 楊朵朵莫名其妙:“你自己去就好了,為什么要拉著我?” 武太郎:“……那頭羊200多斤,難道你讓我一個人拎嗎?” 楊朵朵:“你一個男的,卻老是拖著我一個婦女做重活,就不覺得羞愧嗎?” 武太郎:“可你不是追求性別平等?既然平等的話,不管重活輕活,都應該是男女一人一半才合理吧?” 楊朵朵立刻被激起了辯論欲:“你這是在偷換概念,我當然贊同男女應該一人一半,但這是在社會總體分工上的一人一半,就像讓擅長唱歌的人去唱歌,讓擅長跳舞的人去跳舞,男性天生在體力上占優勢,按照最優分配原則,體力上的事多負責一點,有問題嗎?” 在他們兩人中間,李妮妮拎著達瑪太子的腿,眼底生出一絲不確定的茫然。 ……不是,他們不是還在運送達瑪太子的干尸嗎?不是還要去搬羊嗎? 這個話題到底是怎么開始的。 為什么半路上,他們會忽然因為社會問題吵起來呢? 李妮妮試圖打斷這場不合時宜的辯論,或者讓他們換個時間再討論。 可還沒等她發出聲音,就聽武太郎繼續道:“我看過一個女權紀錄片,里面提出的一個觀點,說韓國女權雖然聲勢浩大,但最后得到的結果,卻只有男女對立加劇,女性職場參與率和中層以上女領導比例,都沒有什么提高,也就是說,真正的話語權還是沒有拿到?!?/br> 李妮妮再次試圖打斷他們:“不是,羊……”羊還在圍墻下呢。 但武太郎已經完全沉浸在了對線里:“這就很不合理啊,2155了,女性家務時間還是男性的三倍……羊毛不能只逮著我們女人薅??!” 李妮妮:“……?”我、我們女人?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楊朵朵居然也沉了進去。 兩人不顧風雪嚴寒,以鐵人的精神,在大雪里在線激情battle了好一會兒。 最后,武太郎總結道:“……姐妹,我們家就是女人當家做主,你要相信我是完全站在你們這一邊的。但花時間和男人吵‘男人該做多少家務’或‘男人該出多少力’是沒有大用的,因為所有人都只會為自己的利益說話,男人不真正經歷就沒辦法感同身受。所以男女平等的最有力基礎是職場平等,抓住生產力和經濟才能抓住一切,那才是真正的話語權啊,到時候姐妹們不是想干嘛干嘛?!?/br> 楊朵朵陷入了沉思。 “如果需要商量溝通的話,隨時來找我?!蔽涮晌兆疃涠涞氖郑骸拔矣肋h和你們同在,姐妹?!?/br> 楊朵朵也第一次拋開了對武太郎這個廢柴的成見,回握住他的手,堅定道:“雖然你不僅廢,還很柴,但今天起我們就是永遠的姐妹了,姐妹?!?/br> 兩位姐妹頓時雙手緊握,激情對視。 理想和信念的電火花,在兩人的視線間霹靂啪噠燃燒起來。 李妮妮:“…………” 天上的雪簌簌而下,在他們兩個握著手放火花的時候,李妮妮已經快成為一個雪人了。 她抖了抖身上的積雪。 不知為什么,李妮妮總覺得自己身邊的達瑪太子臉上,又出現了那種典型的“似笑非笑”的神色。 她一邊拉著達瑪太子的左腳,一邊神情木然、思維放空地見證了一對革-命姐妹的誕生。 這對姐妹還非常熱情地朝她伸出手:“姐妹,你也要一起加入我們嗎?” 李妮妮禮貌地拒絕道:“……不,我現在心里只有搬羊,謝謝?!?/br> 經歷了這離譜的一切后,他們終于回到了正事上。 三人最終決定兵分兩路,武太郎和楊朵朵去把羊送回鍋爐房,李妮妮一個人拖著達瑪太子,回到了自己房間。 房間里沒有點燈,雪夜里一片寂靜。 她點燃屋里的鎏金蠟燭臺,又跑回院子,將達瑪太子的手環在自己的肩膀上,搬著他一點點地挪進了房間。 李妮妮怕達瑪太子的衣服經歷了一路風塵仆仆,會弄臟被褥,想了想,還是沒敢把達瑪太子放床上。 但屋里也沒有躺椅之類的東西。 她只好先把達瑪太子擺在地上,又從屋外打來了一點水,拿一塊洗臉布打濕了,慢慢將太子臉上的灰塵一點點擦去。 太子的臉上和頭發上都沾著泥土,卻絲毫不顯得狼狽。 那張臉清冷無塵,像是山間皚皚的冰雪。 但他墨發蜿蜒在素白的手指邊,又帶著一分驚心動魄的迤邐感。 總而言之,就是那種看著就“價格很貴”的男人。 李妮妮擦干凈了他的手和臉,又將他發間的落葉一片片撿去。 她脫下達瑪太子的……嫁衣,只讓他穿著一件寬袍廣袖的淡紅色內服。 然后她再次將太子的手環住自己的脖子,自己則摟住太子的腰,一咬牙,將太子半抱起來,想把他放到床上去。 結果沒站穩,踉踉蹌蹌地和太子一起倒在床鋪上。 李妮妮壓在達瑪太子身上,好一會兒才爬起來。 她四處看了看,最后還是決定把達瑪太子藏在床鋪里。 沒辦法,婆羅門實在是太苦修了。 他們的確享受特權,壟斷權力,但是婆羅門這個種姓對自己狠也是真的狠。 佛教的出現,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婆羅門貴族太愛自虐,絕食冥想都是輕的,他們動不動就逼自己冬天坐在深淵里冥想,不是用火燒自己,就是坐在墳地里幾年不說話,還經常把自己扔到森林里苦修十幾年,只能吃野果為生。 釋迦摩尼說,可以,但沒必要。 然后世界上就有了佛教。 因此,這個神殿里雖然吃穿用度都還算好,但多少有點極簡主義的意思。 以至于李妮妮的這個房間,就沒幾樣家具,簡直一眼就能看到底,根本沒有能藏人的地方。 甚至為了讓來修行的人睡得不舒服,他們的床都是整塊石頭做的石床,連床底都不能藏人。 那李妮妮還能怎么辦呢? 只能委屈太子先和她睡兩天了。 好在這山上山下一來回就要一兩天。 瑪蒂爾達王子作為一個想要造反的攝政王子,每天政務堆成山,哪能天天往山上跑。 他離開前就說了他最近事很多,這幾天都回不來。 他還說,這正好給了她時間,讓她好好想一想該如何做好攝政王子寵愛的小奴隸,回來他要檢查思考心得。 李妮妮:“……” 李妮妮將太子擺在自己的枕頭旁邊,用梳子梳了梳他的頭發。 想了想,還給他蓋了一層小被子。 就像在玩一個大型的芭比娃娃。 她玩著玩著,居然一時玩上了癮,將太子微涼的長發握在手里,用梳子小心地梳開,給他打了一條蓬松的長辮子。 就是可惜她這里沒有男裝,不然就能玩奇跡暖暖變裝了。 李妮妮有點遺憾。 而達瑪太子靜謐地躺在床上,石床薄衾不減他的風姿,雪山寒舍也不掩他的清貴。 他唇角生來似勾非勾的唇角,在搖曳的燭火下,雅致又瀲滟,居然顯出了幾分縱容的錯覺。 李妮妮對男人的美色并不是很敏感,她玩了一會兒太子的頭發,就覺得累了。 她把太子頭上的辮子散開,自己脫下鞋上了床鋪,與太子肩并肩地躺著,還將蓋在太子身上的被子朝自己扯了扯。 李妮妮閉上眼睛。 但沒過幾秒,她忽然又想到什么,睜開眼,禮貌地對身邊的尸體詢問道:“你或許需要一個枕頭嗎?” 桌上的燭火被風吹動,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