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摩末羅 第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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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群人跟著他魚貫而入。 一分鐘后。 觀海大師第一個“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地從門里竄出來,神色驚恐,雙目無神,仿佛信仰遭受了極大的沖擊。 只見石門后,是一個比他們方才看見的大殿還大的宮殿。 這個布局有點類似于故宮的三進門,只是四面墻壁不再是玉石,變成了漆黑的玄武巖。大殿頂部兩側向中間傾斜,形成了一個拱形。 一排一排衣著整齊的……人,正懸掛在大殿之上。 或者根本談不上人。 因為他們……沒有皮。 幾百具沒有人皮的尸體,順著穹頂拱形的弧度,密密麻麻吊在半空。 他們五官因為撕裂而模糊,肌rou如同一層皮革,覆蓋在嶙峋骨骼之上。 腹腔中的腸子暴露在外面,已經風化干枯。 一切都寂靜無聲。 恐懼在沉默里蔓延,膽子小一點的何馬生,已經彎腰吐了出來。 而丸子頭忽然抽泣一聲,崩潰地指著李妮妮:“我就說不要下甬道吧,我一遍一遍地提醒你們,沒人聽我的!……我們都出不去了!都出不去了!我們最后也會變得跟這些人一樣!” 她似哭似笑:“……我們都是那個神的祭品!我們都是他的人牲!” 那個神? 哪個神? 這大概是被這么多尸體刺激到了,一個保鏢拉住丸子頭,把她帶到一邊冷靜。 李妮妮沒理會他們,她走到一具尸體前,伸手劃斷系在尸體脖子上的繩子。 那具尸體“咔嚓”一聲落地,骨骼直接在地上碎成兩截,又被一點點筋rou連著。 像根斷掉的可憐春卷。 看他下面殘余風化的海綿體組織,應該是個男孩子。 春卷男孩雙目微睜,干癟枯瘦。 李妮妮在其余人一言難盡的神情里,湊近聞了聞。 ——之前那種類似豬油的奇怪味道,果然就是從他們身體里散發出來。 大概是達瑪人的尸體防腐技術還不夠純熟。 一般制作干尸,要先泡堿溶去油脂,他們少了這一道工序,讓尸體身上的油脂析出,才會發出這種味道。 但如果連油脂都沒有洗去,這些尸體為什么沒有腐爛? 李妮妮打量了片刻,忽然在尸體頭頂瞥見了什么,伸手就想把尸體翻過來。 大小姐神色一冷,手疾眼快地拉住她的手。 又拆出一塊酒精棉,用這種荒島上能救命的東西,奢侈地擦了擦她細白的指尖。 并神情不悅地教育道:“什么臟東西都敢用手碰?萬一有寄生蟲怎么辦?這種事讓觀海去做不就好了?……觀海?” 觀海大師:淦。 眾人同情地望著觀海大師,而觀海大師忍著屈辱,將尸體翻了一面。 然后就在死者背面頭皮上,看到一個被刀劃出的十字。 再往里,頭蓋骨也被鑿開了一個小洞。 王大爺吃驚道:“這是?” 李妮妮思索道:“熱帶想要保持尸體不腐爛很難,這應該就是達瑪人的防腐手段?!?/br> 大小姐:“防腐?在頭上用刀畫十字來防腐?” 李妮妮:“我也只是聽說,古代亞洲有一種非常古老的防腐方法,就是在活人頭頂劃十字扯開頭皮,撬開腦殼,往下灌水銀?!?/br> 何馬生結結巴巴道:“撬開活、活人的腦殼?” 李妮妮:“當然是撬活人的腦殼,死后身上血都不流了,水銀怎么流遍全身?那灌水銀效果不就打折扣了么?” 武太郎此時道:“jiejie說得對,我以前看過一個紀錄片,說古代有種酷刑,是活活把人整張皮剝下來,和這個的手法也非常相似?!?/br> 他回憶了一下:“好像是把活人埋土里,只剩個腦袋,然后也是在頭皮上割幾條縫,把水銀順著縫倒進去……然后這個人身上就會奇癢無比,癢到忍不住從土里爬出來,但這時他的皮rou已經被水銀分開了,從土里爬出來的就是一個沒有人皮的血人?!?/br> 何馬生:“……嘔!” 會拍和看這種紀錄片的,這些都是什么人??! 楊朵朵咽了口唾沫:“難道這些達瑪人也是用水銀剝的人皮?可這不符合醫學道理啊,難不成水銀還會選擇性作用于皮膚連接處的細胞?” 這時,一直在找出路的褚西嶺正好轉回來,聞言涼聲道: “用水銀剝人皮是謠傳,從古到今沒有這種刑法?!?/br> 何馬生頓時松了一口氣。 可還沒等他這口氣松完,又聽褚西嶺繼續道: “倒是我以前出任務的時候,收繳過現代版的‘冰甕’,是一些社會不法分子搞私.刑用的,他們把人裝在甕里,把甕埋在雪里,當人皮與甕粘在一起時,再把“冰甕”打開,人皮就從rou上撕開了?!?/br> 何馬生猝不及防,捂住耳朵,沖到一旁瘋狂嘔吐:“……嘔嘔嘔!” 褚西嶺低頭對李妮妮道:“這些尸體估摸著,也是為這地宮中的神殉葬的人牲,你還想和它們再玩一會兒嗎?” 他放軟了一點聲音:“想玩就再玩一會兒,不想玩的話,我們就繼續往下走?!?/br> 李妮妮……李妮妮第一次聽到有人把觀摩尸體叫做“玩”的,一時大受震撼。 她剛站起來,忽然又瞥見什么:“——等等?!?/br> 眾人本來已經跟著她起身,聞言又紛紛看過來。 原來是方才那尸體翻轉間,被晃動到了,露出了嘴里一小塊玉石邊角。 古人的確經常會把玉放進尸體的嘴里,這種玉石叫“琀”,往往做成蟬的形狀。 但蟬這個寓意有點不大好。 因為古人認為蟬蛻,是蟬在復活。 所以讓人含著蟬型的玉石,也是為了讓死人復活。 ……那這些沒有皮的尸體,也是在等待復活嗎? 李妮妮用樹枝將玉石撬出來,放在地上。 眾人都圍過來參觀,仿佛一群好奇的猹。 王大爺感嘆道:“還真的是玉啊……我們老家死人,都是不敢讓尸體含玉的,因為怕玉太尊貴,尸體壓不住,頂多讓死去的老人含一塊金子?!?/br> 武太郎:“對,我以前看過一部紀錄片,說是尸體嘴里含的東西,也是有等級和制度的,只有天子可以含珠,諸侯只能含玉,大夫可以含璣,就是不圓的珠子,而普通的士,死后嘴里只能含貝殼,達瑪國離我們國家很近,可能也受到這個風俗的影響?!?/br> 觀海大師同情道:“那貧僧上飛機前磨了珍珠貝殼粉,泡茶養顏,豈不是比這些士大夫還豪橫?” 武太郎:“可你也沒死啊?!?/br> 觀海大師:“……” 武太郎:“不對,你們佛教是火化的,都成灰了,也含不了貝殼啊,貝殼含你差不多?!?/br> 觀海大師:“?!?/br> 他心平氣和地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楊朵朵咽了一口唾沫道:“……如果只有諸侯能含玉的話,這豈不是說明,這些掛在這里做人牲的人,生前全部都是諸侯以上的階級?” 何馬生吐完膽汁回來,終于恢復了幾分精英氣質:“那這也太狠了,一次性殺幾百個貴族,就為了給一個神祇湊貢品?我倒要見見這個神祇的來頭有多大?!?/br> 而李妮妮對著手電筒,仔細清理干凈了玉石上黏連的人體組織。 幾個小字,慢慢從蟬形的玉石上顯露出來。 李妮妮:“……大師,這上面還刻了幾個奇怪字母,不是漢字,我看不懂,你來看看?!?/br> 觀海大師湊過來:“阿彌陀佛,這是梵語,貧僧也就在杭州佛學院讀研究生那兩年學過一點梵語,瞅起來好像是……尉遲的音譯?” 尉遲? 大小姐道:“難道是這宮殿主人的姓氏?” 王大爺喃喃道:“尉遲不是鮮卑族的姓嗎?” 楊朵朵也道:“對啊,我小時候看過一本言情小說叫《鳳囚凰》,就是北魏背景。我當年還專門查過,魏晉南北朝里的北魏皇室,是鮮卑人,姓氏就是尉遲?!?/br> 武太郎尋思:“難道建這個宮殿的主人,是一個北魏沒落皇族?” 王大爺立刻道:“這非常說得過去??!恰好北魏那時候,也是中國佛教最興盛的時候!” ……李妮妮覺得哪里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她把那塊玉包起來,扔進武太郎包里。 ——武太郎既然能天天背著一只老鼠尸體,應該也不介意一塊從死人嘴里摳下來的玉。 然后起身道:“先別輕易下結論,繼續往下走吧?!?/br> 懸尸地宮連接的又是一條斜斜往下的石道。 根據保鏢隊長手里的指南針,他們一直在向西走。 跟西天取經似的。 手電筒早就不用了,而換了他們從農戶家里搜刮來的古早蠟燭。 因為越往地下,氧氣越薄,而慢性缺氧的癥狀又非常隱蔽,只能靠點蠟燭來判斷氧氣是否依然充足。 所以《鬼吹燈》里,摸金校尉盜墓前,要在墳中的哪個方向點蠟燭,還是很有科學依據的。 火焰燒的旺,說明氧氣旺,火焰開始萎靡,說明氧氣稀薄。 而燃燒不完全,火焰就會變成淺藍色。 《鬼吹燈》里胡八一進的那些古墓,不知道封閉了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