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摩末羅 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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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西嶺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打火機,剛點燃,瞥了一眼李妮妮柔軟的腹部,又把煙在指尖掐滅。 他側頭望著她嫩得像小羊羔一樣的側臉,好一會兒,忽然問:“一直沒聽你提過孩子的爸爸?” 李妮妮太久沒有想過自己懷孕這事兒,懵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她很想直接把話題岔過去,又覺得這樣很沒禮貌,只好敷衍地說:“離、離了吧?!?/br> 褚西嶺把玩著手里那根煙:“到底是離了,還是沒離?” 李妮妮:“離了?!?/br> 褚西嶺呵了一聲,語氣淡淡:“離了好,一個放孕婦單獨坐飛機的男人,早離早超生?!?/br> 李妮妮含糊應付。 褚西嶺:“你現在喜歡什么樣的?” 李妮妮毫無想法,只能按照當代女成年人最高擇偶標準試探道:“大概……會自己疊被子做家務的?” 男人被小姑娘卑微的語氣笑到。 “那你就應該直接找個當兵的,或從小受軍事化管理的?!?/br> 他煙頭夾在指尖,慢慢摩挲了一下: “這種人,別的不敢說,被子疊的特別好?!?/br> 兩個小時后,達瑪廣場。 佛像在青灰天空下靜靜聳立,背后是成片低矮的磚房,唯一一座高一點的建筑,就是“佳士米羅百貨商行”。 李妮妮渺小的身影站在佛像邊上,還沒釋迦摩尼腳趾高。 她仰頭與佛陀巨大悲憫的雙眼對視。 腦海中忽然就閃過了之前夢中,佛像坍塌的一幕。 ——悲憫的雙眼從中間裂開,佛頭轟然墜落,露出中間填滿白色尸體的甬道。 ——大地在震動,在咆哮,人們在尖叫,在哭泣,滾滾的巨浪像白色的城墻,從遠方席卷而來。 李妮妮眨了眨眼,畫面散去。 她第一次經過這個廣場,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這座佛像,為什么和她夢里的那座,那么相似呢? 李妮妮用打火機燒了一截樹枝,翻開一本“總統府”里順來的六十年代筆記本,開始一幅一幅地記錄廣場上的浮雕特點。 大概是受到鄰國印度的影響,這些浮雕記錄的大多是佛教經文典籍中流傳的故事,像印度兩大史詩《羅摩衍那》和《摩訶婆羅多》。 還有一些用白色顏料繪制的動物圖騰,大多為豬、牛、馬、羊。 線條抽象而扭曲,讓人想起史前的巖畫。 大約十分鐘后,褚西嶺耳尖地聽到李妮妮小聲道:“真奇怪?!?/br> 褚西嶺聽到聲音就走過去:“怎么了?” 李妮妮整個人團在一條在他眼里幾乎等于沒有的吊帶裙里,蹲在地上,筆尖抵著鼻尖。 “這里刻了好多猴子……這些人為什么要在佛像下刻猴子?” 褚西嶺實戰很強,但對宗教一無所知:“刻猴子有什么不對?” 李妮妮答非所問:“大象是菩薩的坐騎,大象是對的,但猴子是錯的?!?/br> 褚西嶺:“所以呢?” 李妮妮沉默不語。 褚西嶺微微動唇,就見她蹙著眉,用旁人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自問自答道:“不對,這肯定不是一只簡單的猴子——這是孫悟空!” 褚西嶺:“……” 經歷了幾次答非所問,和所答非問,他終于明白李妮妮根本不是在和他講話。 她甚至根本沒注意到他在她身邊——她只是在自言自語,梳理思路而已。 就像她剛剛在“總統府”里干的一樣。 于是他抱著手臂靠在佛陀的大腳上,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看她到底能把他這個大活人忽視到什么時候。 果然李妮妮站起來,一邊盯著泛黃紙頁上的插畫,一邊朝他相反方向走去,與他越離越遠。 “孫悟空原型是印度神猴哈奴曼,而神猴哈奴曼是……《摩訶婆羅多》里的猴?” 她自己說著說著,又反駁自己:“不,哈奴曼是史詩《羅摩衍那》里的猴?!?/br> “《羅摩衍那》說,神祇羅摩占陀羅的妻子被魔王劫走,他借助猴子哈奴曼的力量救出妻子?!?/br> “哈奴曼幫助了羅摩占陀羅后,就變成了神猴?!?/br> “所以神猴崇拜,實際是羅摩崇拜?!?/br> “2000年后,《西游記》借用了神猴哈奴曼的形象,塑造了孫悟空……” 她用炭條敲著自己華而不實的腦殼,邊來回踱步,邊飛快地把想起的東西記錄下來。 “羅摩占陀羅是毗濕奴的化身,毗濕奴又是婆羅門三大主神……” “佛教是反婆羅門才出現,婆羅門差點絞殺佛教……這兩種宗教在古代是對立的……” “一邊是佛教的佛陀,一邊是婆羅門的神猴……” 她喃喃地說出結論: “這個古城里的人有病嗎?他們在同一個廣場上,弄出了兩種對立的神!” “……” 褚西嶺目光隨著她移過去,又隨著她移過來。 他長腿不動,就斜斜倚在那里,等著她走過來。 李妮妮果然在他的腳上絆了一個趔趄,茫然地抬起頭:“……你怎么在這?” “……” 褚西嶺“呵”了一聲,銜了一根煙在嘴邊。 眼底卻露出笑意:“嗯,我怎么就在這?” 李妮妮沒管他。 她抬頭盯著宏偉的佛像,腦海中又想起了夢中佛像坍塌的一幕。 在如來佛腳下刻猴子,這就類似于在彌勒佛前面放十字架。 為什么一個廣場上,要放著兩個對立的神呢? 如果那條填滿尸體的甬道真實存在,又會通向何方呢? 李妮妮:“這座佛是實心的嗎?可以炸.開嗎?” 炸? 褚西嶺瞥了她一眼,用刀尖磨下佛像上一點泥土,放嘴里抿了一下,發現這不是水泥,也不是尋常泥佛像的材料……而是花崗巖。 古代泥佛像,大多是用粗泥混合稻草制作。 但這座佛像里面,居然是用整塊花崗巖壘砌而成。 這種工藝,和他以前去中東出任務時遇過的神廟搭建手法很像,非常不容易爆破。 更別說他們連炸.藥都沒有,所有軍.火都被大小姐帶走,幾乎是不可能任務。 但這些褚西嶺都沒說,他只是在指尖搓了搓刮下來的泥土:“你很想炸嗎?” 李妮妮說:“我想炸?!?/br> 褚西嶺也不問為什么:“全炸是不可能的,你只能選一個地方?!?/br> 李妮妮回想了一下夢中佛像裂開時,佛身各部分呈現的巖石厚薄程度。 最后她伸手指向佛的兩腿之間:“可以從那里炸進去嗎?” 褚西嶺:“……” 褚西嶺:“不可以?!?/br> 褚西嶺沉默片刻,還是沒忍住開口道:“你和佛教是有什么過節嗎?” 李妮妮:“沒有,我只是聽過觀海大師講佛經,佛經原文里說過,佛為了滅欲,通過修煉把蛋蛋變得特別小,當然,也可能是可大可小?!?/br> 她臉上表情非常坦然,明明說的普世意義上比較避諱的話題,她卻仿佛在說佛的一只手、佛的一只腳。 還在褚西嶺放空的表情里,用手認真比了一下大小。 “觀海大師說,這個在佛教里,叫‘馬陰藏相’,是如來三十二相之一,非常厲害。佛經里有好幾章都是寫這個的。意思就是,佛像馬一樣,平時可以把蛋蛋縮到肚子里,從外面是看不到的?!?/br> 她分析得還很嚴謹。 “你想,肚子皮很厚,大腿rou也多,只有盆骨rou最少,唯一阻礙爆破的就是蛋蛋……但佛都把蛋蛋縮到肚子里了,那這里就變成了最薄的地方,當然也最容易被爆破?!?/br> 佛的……佛的什么? 褚西嶺人生第一次聽人把“佛”和“蛋蛋”兩個詞連在一起用,整個人罕見地出現了一種空茫的狀態。 半晌,他說:“你拜佛時候,都是盯著這種地方看嗎?” 李妮妮茫然道:“我不拜佛,但不可以看嗎?” 褚西嶺覺得太陽xue隱隱作痛:“……不是不可以看,只是男女有別,下次最好換個地方看?!?/br> 李妮妮:“可佛也不是男的啊?!?/br> 褚西嶺:“?” “他們佛的觀點是,一切諸法無有定相,非男非女……表面意思,就是這些佛認為自己既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br> 李妮妮說:“所以我一直覺得,佛教算是最早的跨性別主義群體,非常賽博朋克,很棒,真的?!?/br> 褚西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