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青 第19節
害怕她會突然離開。 可那么暗的山里,他當時看到的又是誰的臉呢。 是她的? 還是和她七八分像的蔣杳。 林瑯突然笑了。 她其實有點想哭的,也覺得自己應該哭。 可是她哭不出來。 怎么能這樣啊,不愛她沒關系,但是別利用她,去證明自己對另外一個人的深情啊。 她毫無保留告訴他自己的那些過去時,他表現出的心疼是假的嗎。 不應該。 太不人道了。 “你說,人真的有前世今生嗎?” 林瑯突然扭頭問周橙靜。 周橙靜被這個問題給問懵了:“什么?” 林瑯看著遠處的夜景,到處都是高樓大廈,燈光像是被夜色打碎的星星。 她在想,是不是上輩子的自己做了太多錯事,所以這輩子,才讓她活得這么艱難。 那幾天,林瑯一直沒回家。 她住在了學校宿舍。 徐初陽問起原因時,她給的借口是最近功課太多。 也不完全是借口,她的功課一直都很多,加上她還有兼職要做。 她連續打了好幾份工。 最近漫畫行業也不景氣,她刊登的漫畫也因為銷量不行被腰斬了。 編輯說她爭取了很久,可數據實在太差。 她試圖安慰林瑯,林瑯卻說沒關系。 她表現的太灑脫,連編輯都認為,她確實沒關系。 關掉兩人的對話框后,林瑯看著屏幕里畫到一半的稿子,沉默了很久。 最后關掉電腦起身,給自己泡了杯咖啡。 她原本的打算是,等下個月結了稿費,就搬家到市中心。 現在住的地方雖然離她的學校近,可是離徐初陽實習的律所太遠了。 他每天光是過去,都得開車一個半小時。 可是現在。 她又一無所有了。 早知道當初裴清術要花三十萬買她的畫的時候,她就應該痛快收下了。 但如果重來一次,她還是不會收。 在這種方面,她有著自己的傲氣。 - 林瑯沒想到自己會這么快和蔣杳見面。 她是以助教的身份出現在林瑯面前的。 一身利落的職業裝打扮,頭發也挽在腦后,幾縷不聽話的小碎發都能將那張還沒巴掌大的小臉給擋去三分一。 皮膚白的都快趕上身后的幕布了。 哪怕是用耳麥講話,音響帶出的聲音都絲毫不顯聒噪,始終溫柔。 周橙靜不清楚她的身份,湊到林瑯身邊耳語一句:“新助教也太美了吧,不過你們倆長得還挺像,就是風格不同?!?/br> 這句話林瑯一天之內聽過無數次。 甚至在班上都開始討論起來了,林瑯和新助教的關系。 林瑯收好電腦放進包里就要起身離開。 半個小時前徐初陽給她打了電話,說過來接她。 他的態度格外強硬,不給林瑯開口拒絕的機會就把電話給掛了。 自上次那事兒之后,他們已經十多天沒有見面了。 林瑯有意避開他。 甚至連他的電話都不想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 怕他會和自己說明白? 怕他會甩了她? 林瑯苦笑一聲,可能兩者都有吧。 除了在外婆身邊的那幾年,她的人生就是在不斷被否決和拋棄中度過的。 所以她缺愛,沒安全感,像是一只時常受到驚嚇的兔子。 已經有了應激反應了,稍微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她感知到危險。 雖然暫時不想去面對他,但最終還是換了方向,將教學樓到宿舍的路線更換為,教學樓到西校門。 徐初陽應該到很久了,車就停在路邊,他下車點了根煙。 一身筆挺西裝,領帶倒是松松垮垮,有股身心俱疲的憔悴。 就好像,沒見面的這些天,有什么在折磨著他。 他的優越外形吸引了不少從這兒路過的學生視線,她們在假意目不斜視從他身邊路過,又頻頻回頭,好友互相議論。 林瑯是個占有欲很強的人。 哪怕是路人對徐初陽的這種打量都讓她不滿。 可是,在面對蔣杳這件事上,她不敢主動提及。 她太害怕了。 她沒有足夠的底氣去和徐初陽對峙。 也不敢去問他,到底和她是怎樣的關系。 她怕被拋下。 害怕再次被拋下。 徐初陽看見她了,隨手掐滅了煙過來,眉頭不滿地微蹙,不滿她不懂得照顧好自己:“怎么又只穿這么點?!?/br> 他捏了捏她纖細的胳膊,衛衣實在單薄。 于是他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穿上,袖子套到一半的時候,他的視線停在她身后。 動作也因此停下。 最后垂下眼去,佯裝鎮定的替她將外套穿上。 蔣杳背著包過來,和徐初陽打過招呼。 “吃過飯了嗎?” 徐初陽搖頭,不去看她,專注地給林瑯系上外套扣子:“正要和她一起去?!?/br> 這話里的暗示意味太重,反而顯得刻意不自然。 聲音故意壓出幾分疏離的冰冷,像是試圖和她劃分界限。 對于他這個冷處理態度,蔣杳只是稍微沉默了一會,也沒多說什么。 再次沖他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先走了?!?/br> 她走到路邊,伸手去攔車,攔了半天一輛都沒攔到。 今天風很大,她穿的也單薄,那件風衣甚至比林瑯身上的衛衣厚不到哪里去。 林瑯聽見她咳嗽了好幾聲,那種像是拽著肺往外扯的窒息咳法,哪怕是在人多的校門口,也很難不讓人注意到。 林瑯看見,徐初陽給她開車門的手頓住。 扶著車門把手,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像是有一根無形的線困住了他的手腳。 如果人生是一部亂糟糟的電視劇,林瑯突然覺得,自己現在很像那種妨礙男女住在一起的惡毒女配。 所以她說:“讓她一起吧,反正座位也夠多?!?/br> 第十四章 林瑯覺得冬天是個很奇怪的季節,它總能讓人下意識回憶過去。 也會想起一些過世的親人。 她只記得外婆,所以她最近常常想起外婆。 外婆說,興許是祖上沒給她們積什么德,所以沒人保佑,她們祖孫三代才會都過的不如意。 外公是在林瑯她媽三歲的時候離開的,和當時同在一個制衣廠上班的女工人一起走的。 他們高呼真愛無罪,臨走前還不忘把家里最值錢——外婆的嫁妝手鐲給偷走。 因為沒有父親管教,外婆忙著賺錢養家,所以林瑯的mama就變得不學無術,初中還沒畢業就輟了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