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制服們調整秩序的方式非常具有孤庭特色，一人手持一根半人高的棍子，誰敢不聽話，上去就是一頓棍棒，打到他遵守為止。有一個矮小男人試圖逃竄，但是被他們抓了回來，那些人搜查一陣，然后就當場把他拉到路口去砍了腦袋。

    留下的一個藍制服大喊：“禁止‘女神之吻’?！?/br>
    艾格妮絲聳聳肩：“他們的制服本來是淺黃色的來著，后來說是沾上血不好洗，就換成深藍色了?！?/br>
    塞勒斯大受震撼。

    一個小孩頭上舉著一只大碗，擋住了他們的路，用混合了矮人語的口音的拉德語說：“先生，來點紅酒醬料餅嗎？外地人來這里都喜歡吃這個?！?/br>
    他頭頂的碗里是一團深紫色的醬料，大碗的邊沿貼著一個個方形的面餅，散發著一種油料與紅酒的香味。塞勒斯從來沒聽過這個東西，但是他對小孩子尤其有耐心，于是他問：“請問這是什么呢？”

    小孩嘿嘿一笑，就要回答。

    在塞勒斯他們之前，已經有一個外地來的商隊購買了一點，將深紫的醬料放在面餅中間夾著吃，看著吃的還挺香。

    艾格妮絲擋在他前面，翻了個白眼：“說什么都別信，這東西是蚯蚓泥混合紅酒，還有百合油以及一些香料做的rou餡，矮人食譜里會有這個，但是他們有時候也拿出來騙外地人吃?！?/br>
    那個外地商隊吃東西的動作一下就停住了，有人頓了頓，開始忍受不了的感到反胃，往外嘔吐。

    附近孤庭的居民們沒有一個同情他的，反而圍著開始集體哈哈大笑起來，一邊離遠了一點，生怕他的嘔吐物濺到自己身上。一群人說什么風涼話的都有，艾格妮絲也幸災樂禍的笑了幾聲。

    小孩生意被攪，用矮人語罵了一句讓塞勒斯想大喊注意語言的臟話，然后一溜煙在人群里消失了。

    ……

    他們一群學生被關在旅館里，大家都知道利害，誰也不敢隨便跑出去玩，于是都無聊的要命，只能聚成一堆打牌，一邊翹首以盼老師們回來。

    而威爾沒有參與他們的活動，自己獨自一個人坐在角落里。

    他今天大多數時間都是恍惚的狀態里度過，加西亞他們干了什么都沒心情關注，不然過目不忘的威爾絕對能認出來他在書里看過這種旅店推銷的深紫色罐頭rou餡，然后阻止加西亞買下它。

    塞勒斯回來的時候，那罐據說可以完美保存的rou餡已經被加西亞收起來了。塞勒斯簡單給學生們介紹了一下艾格妮絲，這位女士對于所謂的神秘學學校挺好奇的，執意要跟過來看看。

    她被學生們圍住，自己也給好奇的學生們將一些關于女巫以及孤庭的事情，還變魔術一樣從自己手里翻出一個小瓶子，作為獎勵，加入了學生之間的游戲。

    埃斯波西托先生吐槽：“她倒是一如既往喜歡小男孩們，并且十分受到歡迎?！?/br>
    塞勒斯感覺這話酸溜溜的，并且覺得威達利亞男人這方面有點難以理解。于是，他走到為數不多沒有參與游戲的威爾同學的面前：“想什么呢？如果不介意的話，你可以跟我說說，威爾?！?/br>
    威爾完全沒有察覺到他，嚇了一跳，但是還是抬起那雙淺藍的眼睛，認真地說：“沒什么，老師，我沒事的?！?/br>
    塞勒斯又溫聲說了幾句話，然后轉身去做別的事情了。

    同時，威爾的心里大叫起來，他明明是想說出那個詭異的幻象的，但是這么都說不出口！

    塞勒斯轉身到威爾看不見的地方，皺起眉頭，他感覺威爾不太對勁。

    本來在出現不知名的神像之后，他就格外關注靈感滿值的威爾，現在看來果然是出現了一些問題。

    ……

    入夜，

    威爾再次聽到了聲音，那位神靈的聲音愈發的響亮起來，而且變得親切了。

    他幾乎是受到蠱惑一樣的站起身，在昏暗的房間中，睡在他隔壁床的同學對他的動作毫無所覺。

    威爾輕輕拉開了門，門發出輕微的響聲之后又合上，他走上了走廊，赤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

    到我這里來——

    我能幫你——

    那個聲音說。

    威爾抬起眼睛，他的淺藍色眼眸中的神采已經渙散了，他走出旅店，向著港口的方向走去。

    中途，他一腳踩上了一片碎玻璃，腳底劃得鮮血淋漓，但是他好像失去了對疼痛的感覺。

    他腳步不停，留下一路蜿蜒的血跡與腳印。

    月亮照在他留下的血跡上，顯得那血紅的驚人。

    作者有話說：

    神秘學小貼士：

    “在持續了數百年的混亂、欺壓與貧窮之后，孤庭出現了一位奇怪的人。之所以說他奇怪，是因為他居然是個具有理想的家伙。

    那家伙的父親是一個王朝知名的大臣，因為迫害來到了這里，他天天叫他兒子一些愚蠢的東西，像是正義、信仰以及幸福這類的。這當然愚蠢，若不是這些，他會淪落到孤庭來嗎？

    但是他的兒子偏偏相信這個，更加糟糕的是，他偏偏擁有過人的天賦。他籠絡了一批人，用他父親的那一套說服他們。

    ‘舊時代的淚痕已經干涸，憑借我的靈魂起誓，瞧瞧吧，我的同胞們，我們需要尊嚴，我們需要幸福，那是我們應得的東西?；靵y與血腥來自于先輩，可這絕不為意味著我們要繼承它們，那些東西面對生命毫無憐憫，但是我們偏不讓它得逞！勇氣、尊嚴與光明，這才是未來該有的東西！’

    他們最終掌管了孤庭，這個小小的、破舊的、被人唾棄的城市。

    事情似乎在變好了。

    接著，更好的事情好像出現了，一個人在城郊發現了金琥珀的礦，那礦似乎很大?！?/br>
    ——《孤庭記事三》

    第177章 對談

    chapter37

    威爾朝著碼頭的方向走去, 要是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的動作顯示出某種幾不可查的僵硬。

    他的金發垂在臉頰兩側，在月光的照射下顯示出的顏色幾乎是蒼白的, 走在凌晨的街頭。

    可是需要意識到的是, 這里是孤庭, 孤庭的夜晚從不平靜。

    零零散散幾個人從一側接近了威爾，基本都是街頭的一些小混混, 他們剛剛親眼看見這個男孩從旅店中走出來。

    他們手中持著利器, 想著怎么樣也要從這個少年身上得到點好處, 更別說威爾長得還不錯。

    圍上去的時候，領頭的人看見威爾身后的那灘血跡, 已經憑借著某種野獸一樣的直覺意識到了一些不對。

    他張口想阻止，但是那個金頭發的男孩抬起眼睛看了他們一眼。

    某種寒冷從他們的身體里涌出來, 使得肢體僵硬, 難以動彈。那股寒意冰冷刺骨，一瞬間讓人感覺自己會瞬間被奪去生命。那一眼, 他們從中看到了一只動物的輪廓, 隱藏在黑暗里，只有眼睛在閃著光。

    他們耳邊響起了一聲嘶啞的叫聲, 他們就像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一樣，嘴巴大張, 面龐扭曲的凝固在了原地，如同一個個雕塑。

    威爾的頭轉回了原來的位置, 接著向前走著。

    在他轉過了好幾個轉角之后，塞勒斯從一個角落里走出來, 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些雕塑, 在確認這幾個小混混沒有完全死掉之后, 他從口袋里抽出來一大瓶藥劑，皺眉喝掉了它，接著抬腳接著跟上了威爾。

    那是塞勒斯從艾格妮絲那里買來的補魔藥劑，本來是要一點點慢慢飲用的，但是現在情況不對，也只能暫時全灌下去了。他咬了一下口腔內壁，只感覺這個味道確實太難以接受，讓人有種反射性想要嘔吐的沖動。

    威爾已經到達了碼頭。

    他站在損壞的‘巴林頓號’前面，一只黑貓靜靜的蹲在那里等他。

    威爾頓了頓，跟著那只黑貓走上了船。

    船上的水手和船長正在凝固在月下，一點也不像平時見到的那樣靈動活躍，而是如同雕塑一樣的死物，站在甲板上面。

    黑貓翹著尾巴，跳上了那個放著神像的箱子。

    箱子里面傳來了一陣撞擊聲，箱蓋被頂開，但是咫尺之書將神像壓制在自己下面，金屬的雕花書皮上的寶石來回閃爍著光芒，咫尺之書原地重重彈跳了一下，尖銳的書角落在神像的貓首上，發出一聲尖銳的悶響，像是一悶棍砸在了它的頭上。

    在看到這個神像的時候，威爾的意識才恍然恢復。

    他首先感覺到腳底針扎一樣的疼，接著抬起眼睛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居然走上了這艘船。海風嗚嗚的刮進來，在他耳邊顯得異常的詭異。

    他沒看到貓首被書砸的那一下，只看見黑貓立起身子，接著，他感覺自己的傷口不再疼痛，他的耳邊響起了一陣聲音。

    那是他從來沒有聽過的一種語言，但是他居然能夠奇跡般的領會它的意思，那個神像用一種輕輕的聲音說：

    “你感到痛苦嗎，孩子，你可甘心就這樣在痛苦中沉淪下去？那些你天生帶來的東西折磨著你，沒有人能理解你，你也從來無法選擇，但是我能幫你?！?/br>
    威爾沉默著，沒有第一時間給出答復，但是他的臉上臉色微微一動，那雙淺藍的眼睛里神色變化，仿佛被說動了一樣。

    于是那個聲音再接再厲地說了下去，貓首上琥珀色的眼睛愈發亮了，咫尺之書又重重砸了它一下。

    空氣中仿佛傳來一聲尖尖的貓叫，威爾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幻聽。

    “我能幫你擺脫這種痛苦，我說到做到，你可知道，上一個同時擁有‘秘銀之血’以及和你一樣的靈感的人是什么下場嗎？他在極度的痛苦中逼瘋了自己，最終拉著無數人沉淪……那種痛苦，是世界上任何一種極刑都難以比擬的，你的每一分每一秒，‘秘銀之血’帶來rou體上極度的疼痛，哪怕你躺在最柔軟的床上，全身也如同無數根鐵簽扎入身體，而劇烈的痛苦之下，你同時會感覺到神智不清，你分不清這是什么時間、意識混亂，五感發生幻覺。并且你引以為傲的靈感卻在你本來就脆弱的神經上用海量的信息無時無刻沖擊著你的意識……”

    “這就是你的未來，孩子。想必你不會懷疑我的話，因為你現在身上必然也在感受到痛苦。但是我有辦法幫你，要是你不夠信任我，我們可以簽訂靈魂契約，你應當知道契約的力量?！蹦莻€聲音愈發蠱惑。

    威爾這時候終于從沉默中開口了：“永遠不要和一個你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家伙簽訂契約，這點常識我還是有的?！?/br>
    “你沒有否認我之前的話，說明你相信了?！甭曇魩Я它c笑意：

    “你要是擔心我對契約做手腳，那由你來擬定契約如何？要是你還在猶豫，我不妨告訴你一個真相，那個帶走你的人，你真的覺得他是什么好人？是恩師？看看迪倫·奧蘭德爾在他的身邊是什么下場吧，孩子，你被利用了，你就要死了?！?/br>
    祂鼓動說：“他教導你可不是出于什么好心，你可是絕佳的容器，容納神位的容器。我可是再清楚不過他是什么人了，表面友善溫和，但是他內里狠毒又卑鄙，你的痛苦就是他放任而來的，放任你使用你的天賦，摧毀你的精神，再這個基礎上將你作為容器。我幫你的條件很簡單，跟我走吧，成為我的祭司?！?/br>
    威爾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周圍，張口想說什么。

    塞勒斯聽到這里終于聽不下去了，他心說咱倆也沒見過，你是怎么清楚我是什么人的？還要拐我學生。

    他從陰影里走出來，神像像是被卡住了脖子，聲音戛然而止，黑貓的尾巴一下就炸了毛。

    塞勒斯勾起嘴角：“兩位，晚上好啊?！?/br>
    威爾馬上跑到他身后，伸出頭對著神像：“不了，謝謝?！?/br>
    神像氣急敗壞：“你好好想想吧！我說的是不是事實！”

    威爾露出一個蠻無辜的表情：“我從來就不怎么痛苦啊，之前我估計打不過你，所以一直沒開口?！?/br>
    “你何必自我欺騙！”

    威爾說：“我有什么可痛苦的。我爸的名字在富豪榜上，你可能不知道這是什么概念，大概就是能買下來一百艘你的船，有錢我痛苦什么。至于精神痛苦……”

    他一聳肩：“靈感被封印了挺多年，而且沒怎么用過‘秘銀之血’，不太能理解?！?/br>
    神像安靜了下來。

    塞勒斯這時候都有點同情祂了，心說你要是直接說自己是鬼，嚇唬威爾可能還會順利點，現在的小孩都可不好忽悠。

    于是他只能說：“我們本來有過協議，我給過你機會，但是現在看來我們之間的默契被撕毀了?！?/br>
    他一抬手，咫尺之書飛起來，書頁自動翻開透出微微的光，塞勒斯感覺自己嗑藥強行補充的魔力在劇烈流逝，身體疼痛起來，但是他臉上硬生生繃住了表情。

    神像尖叫起來：“你裝模作樣什么！你害我害的還不夠多嗎！你指示奧蘭德爾搶了諾馬爾赫伊比的權柄我都看著呢！你這個卑鄙、狡猾的……”

    塞勒斯奇道：“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