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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中僧 第46節

    誰知老太太默了一段,來個了山路急轉,險些摔得人人仰馬翻,“越是這樣,越是才要你哥哥好。他好了,凡事也能替你在李家爭個頭。你指望娘,娘還能活幾年?就是長命百歲,我一個婦道人家,能替你做什么?為你哥哥打算,也是為你打算,你當我是一味偏著哥哥害你?都是我身上掉下的rou,我哪里能偏到那個份上去?”

    月貞忽然苦笑不得,在枕上將淚抹干,翻過身去,“娘,不說了,睡吧?!?/br>
    次日一早,李家仍遣蔣文興來接。蔣文興生怕給永善纏住,連馬也未下,只領著軟轎在門前等月貞。

    月貞也怕給她娘與嫂子纏住,牽著元崇逃命似的走出來。迎頭一瞧,長街覆雪,來來往往街坊鄰里,有相熟的,也有生面孔,提著籃子背著簍子,埋著頭在雪里攏著手走。

    對街上有個穿著灰撲撲的舊棉襖子婦人,不知穿了多少個年頭的衣裳,蓋滿補丁,仍有些破了洞的地方翻出來一點泛黃的棉絮。那黃斑駁不勻,像是誰漏的尿在上頭。月貞知道,那是耗子撒的尿。

    這雞零狗碎的一切,她都很了解。

    坐到轎內,她不由得松了口氣。聽見蔣文興在外頭貼著轎子笑,“貞大嫂不如昨日來的時候高興,是在家同哥哥嫂嫂拌嘴了?”

    月貞撩開簾子,他騎在馬上拉著韁繩,有種慢洋洋的篤定,“我猜是為了舅爺想到茶葉號子里討差事的事,貞大嫂子沒答應才吵了幾句。是不是?”

    “你怎曉得?”

    “舅爺昨日請我吃飯,就是為說這椿事,想請我幫著在太太跟前說和。你想你聽見他這主意必定不肯答應,所以我也沒敢應承。況且我也不過是寄人籬下吃人家的飯,何敢再討這個情?”

    這話倒是說到月貞心坎上去了,她癟癟嘴,“我哥哥嫂子就是那樣子氣人,自家沒本事,處處想沾光。不是我不愿意幫,那也得他們自己爭氣呀。文四爺,真是對你不住,煩你白跟著跑這兩趟就罷了,還得周旋我哥哥?!?/br>
    蔣文興睨下眼來,無所謂地一笑,“大嫂可別這樣講,不算白跑,也吃了你們家的一頓飯不是?”

    月貞笑了笑,欲丟下簾子,卻聽他說:“說到吃飯,我記得大嫂明明講過要親自做些面果子謝我,怎的一直未見?莫不是大嫂是隨口說說的?你看我真是不應該,竟當了真了?!?/br>
    月貞轉著眼珠子想,似乎是說過這話,是在大老爺治喪期間,因為他提起元崇大有長進的事。

    那時只是客套,沒想到人還記著。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月貞只得訕笑,“沒忘沒忘,只是近來忙,又怕文四爺瞧不上那幾個果子,因此沒敢送去。等這里回家去,我一定做了親自端到書齋里頭?!?/br>
    蔣文興歪歪地睇著她,倏而振著肩大笑了兩聲,“我說的是玩笑話,大嫂當真了?我真是該死該死!”他漸漸半收了笑容,嘆了聲,“見大嫂出了那門便滿腹愁緒的樣子,說個笑話大家開懷開懷而已。什么果子不果子的,我是萬不敢勞動大嫂的?!?/br>
    這樣一說,愈發顯得月貞不懂禮了,她忙抻長了脖子道:“什么勞動不勞動的,我閑人一個嚜。只要你文四爺不嫌,我一定要做了送去?!?/br>
    “非要送……就送來給崇兒岫哥吃吧?!笔Y文興歪著眼往里頭看元崇一眼,“我們崇兒說外祖母家是做面果子的,小孩子嘴饞,他卻有禮,從不說要吃。他想和娘親近親近,也從不敢說。其實小孩子什么都懂?!?/br>
    月貞瞥一眼元崇,益發心虧,將元崇摟在懷里,向著外頭笑笑,“你說得是,是我不好,成日只顧自家的事情,常把他拋在腦后。他也可憐?!?/br>
    蔣文興寬慰道:“大嫂也不要自責,你也是莫名其妙給人做母親,誰都有個頭一回,顧到這里顧不到那里,常有的事?!?/br>
    月貞素日看他只覺有些jian相,想不到也是個體貼的人。她點點頭,由衷地笑了,“文四爺,謝謝你?!?/br>
    那簾子落下去,蔣文興騎在馬上也靜靜地笑了。他自幼跟著jiejie討生活,外頭廝混的事也有,女人吃哪一套,再清楚不過。

    女人是貓,要順著體貼著,尤其是像月貞這樣四處流離的貓。她要是吃不得苦,早就同章家這樣的娘家翻臉了,苦是吃得,愈是苦愈要強,倒是給些不切實際的好處,反而能記掛一輩子。她為什么與娘家的案子斷不清?還不是因為那些偶然存在的溫情。

    他心里是有些瞧不起月貞的,依他一貫行事的作風,就不該給那些難纏的粗鄙人一點好臉子,使得上的人留著使,使不上的人便要一腳踹開!月貞到底是個婦人,心性軟弱。

    也或許正是因為這點軟弱,令他心里鄙薄她,目光又不禁傾落。他對自己說,是要看看她如何被人家剝皮拆骨,可能在那堆凌亂的骨頭里,他能趁勢上去,撈著點好處。

    但她有什么好處可以給他撈呢?他笑著想一圈,檢算下來居然不少,譬如她的身份,李家大奶奶,往后或可用她爭一份李家的家財;

    譬如她還有一具不算嶄新的新的rou.體,恰巧那rou.體,還有幾分姿色。

    人都等著將月貞這具rou.身剝皮拆骨,各取所需。她卻一點不知情,這一趟回來,先忙著給琴太太請安。

    琴太太在榻上隨口問了幾句章家的事也就作罷,拉著她的手搓一搓,“這么冷的天,章家怎么也不給你抱個湯婆子回來?”

    月貞尷尬一笑,“家里沒有?!?/br>
    琴太太向下一皺眉,“倒是下人們不周到,去的時候也不說帶一個去。等年后忙過,非要將你屋里的媳婦丫頭都叫到我這里來訓斥一頓。你回屋去吃了午飯就歇著吧,晚飯叫上惠歌到我屋里來吃,咱們下晌吃鹿rou,剛從山上打下來的?!?/br>
    待她一走,馮媽坐到跟前來說話,“咱們大奶奶這一趟去倒回來得早,連午飯也沒吃?!?/br>
    琴太太在那頭把裙子理著,發閑地笑了笑,“娘家哪里是那么好住的?一家人聚在一處,小的為了吃的穿的爭嘴,大的也各自有一把算盤,那算盤打得更細,更響,老老少少都是一樣。一團和氣?那是面上的樣子,誰家不是這樣?往后她覺得在這里受了氣,也不肯再往那頭去說了?!?/br>
    馮媽搬了盆月季在炕桌剪枝,一剪子一剪子下去,修出一枝獨秀的濃白的一朵月季。琴太太的笑臉映在花畔,不免帶著點凌厲的寒氣。

    月貞這里歸家后幾日,蕓娘與霖橋亦要往娘家拜訪,也是打點了兩車的東西。臨走那日,蕓娘來訪月貞,一改先前的愁色,興興地拉著月貞往臥房里說話。

    “我來了?!?/br>
    月貞見她榻上睜著雙神采奕奕的眼,一時有些發蒙,“來什么?”

    蕓娘向外間一瞥,不見有人。饒是如此,還是將聲音壓得很低,笑意卻是藏不住的,“就是那個嚜?!?/br>
    月貞恍然大悟,“行經的事?”

    蕓娘包著笑意,婉約點頭,“你不知道,打寺里回來,急得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得,一夜一夜地發噩夢,夢見太太將我壓在廳上,要拿繩子絞死我!沒曾想你回章家那日,我早上起來,看見來了。雖然比往常少了許多,但總算叫我擱下了心?!?/br>
    窗戶上一輪紅日,藏在云層里,偷著發散的紅光映得月貞眼里熠熠生輝,也是替她松了口氣,“那就好了,你能安安生生地過個好年了!”

    蕓娘咬咬嘴皮子,起身辭她,“我趕著回娘家去,等我回來,給你捎帶些我們家的好菜。我們家使著個廣州府的廚娘,燒得一手好菜?!?/br>
    “等我回來”這四個字倏地在月貞腦子里一撞,撞鐘似的,提起她心里堆的一樁事。這廂送罷蕓娘,便將腦袋捶了兩下,“我這豬腦子,怎么給這椿事忘了?!?/br>
    說話往那邊宅里去,先給霜太太請安,而后踅至唐姨娘屋里探望。

    唐姨娘見好了些,只是還是沒精神,系著條抹額靠在床上,迎面見著月貞便笑,“我聽見說你打娘家回來,還想你是不是煩嫌我了,怎么不來瞧我?今日可不就把你盼來了?!?/br>
    月貞發著愧疚道:“我回來這幾日,偏趕上我們那頭忙,有些個太太奶奶來訪,我們太太叫我陪著。不然一早就要來瞧你的。二老爺呢?”

    “他也忙,這時節正是亂著應酬的時候,好容易在家,也是在太太屋里清外頭這一年的賬?!?/br>
    月貞見她眼睛里帶著希冀,便挪坐在床沿上笑,“我知道你是惦記虔哥的事。我來時就打算了個主意,好容易的事,趁這會家里來訪的太太奶奶們多,姨媽想必照看不全,等這兩日我到了她屋里陪客,趁機抱著虔哥出來玩耍,到你屋里來待足個半日,她也察覺不到?!?/br>
    唐姨娘思想一陣,眼往下轉,“就怕她跟前那趙媽盯著。你是曉得的,那個趙媽精明得很,人也刻薄?!?/br>
    “不妨事,我想個法子也絆住她就是了?!?/br>
    月貞一面寬慰她,一面靈活地將眼珠子往窗上一轉,又是一場大雪。

    雪花似天跌碎下來,漏了的天不抗風,于是北風凜凜,天氣驟寒。

    大慈悲寺修建佛塔的石料磚瓦要在正月里運完,開春就好動工,因此這會就得著手運送。叵奈年關將至,許多拉車吃力的都歇了,下剩都是街上零散的人,一時竟尋不到個合適的隊伍。

    那寥大人急得唇角燎泡,生怕耽擱了,往大慈悲寺內去與了疾玉芳兩個主持商議。玉芳不過是應個景,因為虧空的嫌疑插不上話,凡事都憑了疾拿主意。

    了疾捻停了持珠,坐在榻上道:“李家的茶葉號里走貨運貨,常使著一班跑腿的人押貨去往各省。我記得這一陣有一批正要回錢塘來。趁著還沒遣散他們歸家,我可以去請他們將料子運到寺里來。自家的班子,或者還可以省下些運送銀子,只要給足力夫們銀錢就是了?!?/br>
    寥大人喜出望外,在禪房內直打轉,“好好好省不省銀子的不提,這筆錢本來就是算在賬上的,尋著人將料子押上來是正經。鶴二爺,這件事全都托付給您了,煩您這兩日就往山下跑一趟,千萬與大太太霖二爺議定此事?!?/br>
    了疾心內暗自踟躕,原本為避月貞,是打算除夕那日才歸家的。架不住寥大人一再在耳邊催逼,“我的二爺,哪里還等得到除夕?此時不動,正月里哪里能都運完,二月還要等著開工呢!”

    那聲調漸漸變了味道,像是別的什么人在他心里催逼,冷靜倨傲,仿佛勢在必得。聽起來耳熟,是另一個他,藏在欲斷難斷的塵寰里。

    自打月貞歸家,像是埋了個魔障在他心里,他同它抗爭,辯理。夜里睡在枕上,似乎聽見那張榻上仍有潮.熱的呼吸,在漆黑的虛空里,絲絲縷縷地纏上來,他爭不過它,經不住去回想。是它勝了。

    但當早上金鐘一敲,又是他贏了。

    他自悔修行不夠,索性閉關半月。卻在那間悄無聲息的禪房,它叫囂得更狂妄。那時他心里也并沒責怪月貞的意思,覺得不過是她的一點任性。

    然而此番經不住寥大人催促,他又要換到對它更具天時地利的戰場上去了。他還能贏么?他有些沒底,因此這一路上,仿如虔誠朝圣,任憑路上雪積三寸,他也不先往家送信,一路足行而去。每走一步,就暗暗堅定佛心。

    走到塵寰中來,正熱鬧得緊,白戲雜耍,聲震云霄,一堆堆的人潮喧鬧,朱門鄙戶前頭,有的是幼童點炮仗,“砰”地一聲,滿是灰飛與紙屑,無可挽回地在墜落。

    他忽然有些怪月貞。此刻才后知后覺地怪她亂他修行,或許是因為離她越走越近的緣故。他頭一回感到膽怯,于是打定主意要對她敬而遠之。

    作者有話說:

    了疾:你是個禍害,是個魔障。

    月貞:那你還喜不喜歡我?

    了疾:……喜歡。

    月貞:嘻嘻。

    李鶴年與蔣文興,一個在愛里生慾,一個在慾里生愛。

    第43章 夢中身(三)

    歸家午晌, 雪已燼,春樓斷腸白。

    霜太太聽見了疾回家來高興得要不得, 忙迎出屋, 見他肩頭覆雪,底下袍子濕了一大截,心疼得緊, 忙一壁吩咐將熏籠燒得旺旺的,一壁提著帕子便替他拍。

    “我的兒,你回來怎么不叫人傳個話?我好派人套了車去接你呀。往日就罷了, 如今這樣大的雪,哪里經得???你瞧, 袍子都濕透了!你寺里那班小和尚怎么不曉得往家來通傳?”

    了疾攢眉瞟她,“母親, 他們是寺內的僧侶, 不是李家的下人?!?/br>
    “好好好,真是慪得死個人!”

    說話間踅入正屋, 霜太太忙叫他換了件袍子, 將熏籠堆在榻前使他烤火。了疾在那金絲編的熏籠上頭蜷了蜷手道:“我此番提早歸家, 是有樁事情要托付姨媽,不知那頭近來忙不忙?”

    霜太太又張羅來一碗guntang的姜茶,只顧著在那頭吹,“年年都是如此,一些官宦商戶家的太太奶奶上門來訪, 就是亂著應酬她們。不過你姨媽這兩日在氣頭上,你有事請她幫襯, 要說得和軟些?!?/br>
    了疾隨口問:“是為什么事生氣?”

    霜太太將碗推過來, 咬了下壓根, “說起來我也生氣,都是貞媳婦那野丫頭鬧的!”

    了疾端著碗正要吃茶,又擱下,“貞大嫂怎么了?”

    “還不是為那唐姨娘!”

    原來那日家中來客,都是兩宅里相熟的些親戚家的媳婦。索性兩邊太太便匯到這頭來,湊了個牌局,叫巧蘭月貞在旁侍奉。

    那日真格是千紅妝靨,花影零亂,月貞趁著這時候,待要抱著虔哥去探望唐姨娘。便立在人堆里問趙媽:“趙mama,虔哥呢?怎的不抱到正屋里來玩耍?”

    趙媽同親戚家的老mama們說話,調過頭朝窗戶外頭遞下巴,“在偏房里睡覺,他那奶母守著。貞大奶奶要瞧就到那屋里去瞧去?!?/br>
    月貞溜出門去,伙同那奶母,抱著虔哥便至唐姨娘房內。這一去就是半日功夫,因桌上有個不長眼的親戚太太提起來要看看那“神童”,使趙媽去抱,誰知竟在屋里不見人。

    又差丫頭去尋,只當是奶母惦記主,丫頭尋到唐姨娘房內,在窗根底下湊巧聽見月貞在說:“該抱回去了,省得姨媽一會察覺,又要借口來尋你的不是。你看見他什么都好,也就放心了,何必再多惹些氣受?”

    那丫頭回去將這話說給趙媽聽,趙媽又把霜太太拉到一邊說給她聽:“抱了孩子去,也不算什么要緊的大事??赡懵犡懘竽棠踢@話,倒像是當太太是個心惡手狠的人。她素日往咱們這里來,都是待她和和氣氣的,哪里來的這話?還不是琴太太說給她聽的?只怕琴太太在她面前說盡了您的不是,她自然是聽她婆婆的教訓。如今可好了,又與個姨娘要好,倒將正經姨媽擱在一旁?!?/br>
    霜太太聽后,朝牌桌上睇一眼琴太太,慪得直咬牙。只待客散,獨留琴太太在屋里,連牌桌子也不及收拾,追出下人,兩姊妹關起門來清算。

    琴太太見她坐在那頭只氣鼓鼓的不說話,猜她是要發難,先穩在榻上笑了笑,“我是哪里惹jiejie不痛快了?倒是說出來,省得憋出一身病?!?/br>
    “你還問我,我倒要問問你,我是哪里惹你不痛快,你在晚輩跟前編排我?我心惡手狠,說來真是好笑,心惡手狠的正主在這里呢,要遭報應,你就是頭一個!”

    可巧一道天雷劈下來,將窗戶照得亮一亮,窗紗映著幾個影,是外頭聽吩咐的下人。琴太太只恐給人聽見,狠狠瞪她一眼,“你低聲些!”而后強作鎮靜一笑,“我遭什么報應呢?我身正不怕影子斜?!?/br>
    霜太太放下聲來,氣焰無可奈何地委頓,只是仍慪得咬牙切齒,“別當我不知道你做的事,渠哥怎的常年生???大老爺又是如何病成那……”

    “好了好了?!鼻偬⑺驍?,一并將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放它溜去,笑起來,“我的jiejie,我又是哪里得罪了你?在晚輩跟前編排你,從何說來?”

    霜太太見她服軟,志得意滿襲上心頭,果然揭過舊事不提,只說月貞,“你那個貞媳婦,竟向著個外人來氣我,把虔哥偷抱回她屋里去瞧她,倒向是我攔著不許他們母子見面似的!我沒有兒子?我貪她一個兒子?我的兒子不比她的兒子好?”

    既說到此節,琴太太有意刺探些內情,“那你做什么把著她的兒子不放?不是我做妹子的教訓你,jiejie你凈是做這些壞名聲的事情。你叫下人刻薄著她,人家不過是病一場,還是好端端的在那里。你要是真要打發她,隨便尋個什么由頭,發賣出去就是了。怕二弟護著?那就尋個二弟也護不住的由頭,請族中公親來斷,二弟還能駁他們的不是?祖宗規矩放在那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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