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夏至 第98節
吃過午飯,晏斯時載著夏漓去了明中。 校門口沒有停車位,車停得稍遠。 他們踩著積雪走過去,夏漓的一只手被晏斯時揣在他羽絨服的口袋里。 校門口的書店已經迭代過好多回,早不是他們讀書時的模樣了,而《看電影?午夜場》也已在2018年的開年伊始,1月2日這天,于微博上宣告了???。 好像,他們的青春已經徹底結束。 到了校門口,保安攔著不讓進,夏漓報了老莊的名頭,說是他的學生,很多年沒回來過了,想進母??纯??!iT外的展覽板上,還貼著大紅喜報,莊凌暉老師榮獲全市最受歡迎教師第一名。 保安問她:“你們哪一屆的?” “2010屆?!?/br> “那是畢業好多年了——高考上的什么學校?” “我南城大學,他麻省理工?!?/br> “國際部的???” “對啊,以前還沒有國際部呢,只有國際班。國際班第一屆不就是2010畢業的嗎?!?/br> 保安見兩人文質彬彬的,都有種書卷氣,又對答如流,不像是社會閑散人員,讓他倆登記了姓名和身份證,放行。 校園里一片寂靜,只有寥寥幾人在積雪的cao場上玩耍,看著也不像是學生,可能跟他們一樣都是返校的畢業生。 他們穿過有風經過的連廊,到了原本的二十班教室。 班號改成了十二,教室門緊閉,里面只有空著的課桌椅。 夏漓指了指靠窗的倒數第二排,“你以前坐在那里?!?/br> 晏斯時目光一時很深,“你都記得?!?/br> 夏漓轉頭,笑得眼睛成兩彎月亮,“關于你的一切我都記得?!?/br> 上了樓,又去了趟原來七班的教室。 七班每個月都輪換座位,夏漓也沒法指出自己以前常坐在哪兒。 離開高一高二年級教學樓,他們穿過校園,往高三學部走去。 經過那立著校長雕塑的小廣場,夏漓有兩分小小的得意:“忘了告訴你,那天晚上你來這里抽煙,我是偷偷跟蹤你過來的,不是偶然碰見?!?/br> 晏斯時說:“我后來猜到了?!?/br> 夏漓一愣。 晏斯時微笑摸摸她的腦袋,“我又不笨?!?/br> “……那你為什么不揭穿我?!彼€沒得意超過五秒鐘呢。 “因為你好像沒有惡意。你不是跟我分享了你的秘密基地?!?/br> “那……”夏漓想了想,“運動會遞水給你那次呢?” 晏斯時思索,“那就不確定了,都說得過去?!?/br> 倒是經夏漓一提醒,晏斯時想到:“我的照片是運動會上的?” “對呀。偷拍的?!?/br> “……你比我以為的要大膽一點?!?/br> “不大膽怎么搞到你?!?/br> 晏斯時似乎被“搞”這個字,逗得勾了勾嘴角。 他們繼續往前走,晏斯時問,還有沒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好像沒什么……哦,元旦祈福的時候,我寫在布條上的祝福是送給你的?!?/br> 晏斯時握著她手的手掌,一時又收緊幾分。 她真的為他做了好多的事,那樣隱秘,熨帖又毫不打擾。 到了高三教學樓,恰逢有個老師下來,攔住了他們不讓上去。 此時剛過下午兩點鐘,高三正在上課。 如此,他們也就不打擾了,換了另一條路,穿過cao場,往東北角的鐘樓走去。 只想碰碰運氣,但沒想到一樓的門還是像以前一樣不常上鎖。 落雪的午后,鐘樓獨自矗立,進入內部,那闃靜讓他們上樓的腳步聲都放輕。 沒有意外,廣播臺是鎖著的,但樓上的空教室沒有上鎖。 推開,里面仍然擺著那些廢置的桌椅,難以想象,這角落像是被時光遺忘了,獨立地存在著,連空氣里的那股塵味,都與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有個詞語叫普魯斯特效應,意思是,只要聞到曾經聞過的味道,就會開啟彼時的記憶。 此刻,那個黃昏被少年吃掉的紅豆面包,那個冬日的晚上,黑暗里燃起的一點火星,他手掌撐在桌上,俯身來問她,怎么哭過了…… 所有細節紛涌而至。 夏漓走到后方,推開了那鈍澀窗戶,凜冽而清新的寒風涌入。 她吹了吹凳子上的灰,坐了下來,看向晏斯時,笑道:“好懷念?!?/br> 晏斯時不說話,徑直朝她走去。 到了桌前,不顧桌面上一層灰塵,手臂往桌沿上一撐,另一只手往前探,拊住她的后頸。 俯身閉眼,吻住她的唇。 時間靜止。 連風也不存在。 連同她的心跳。 她怔忡地睜著眼睛,半晌才緩慢閉上。 所有聲息都湮沒于時間。 只有那年黃昏的鐘聲,一聲一聲地在她心口震響。 / 離開明中,又去了晏斯時的住處。 夏漓想睡個午覺,吃過晚飯再回家。 上了樓,晏斯時叫她先去書房的沙發坐一會兒,他來換床單。 夏漓終究好奇,走到門口去觀望。 但真的看見了又發現沒什么可圍觀的,晏斯時一人在國外生活那么久,不可能不具備基本的生活能力,他又不是什么少爺,哪里會到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程度。 昨晚那套深灰色的床品被拆下,換成了一套燕麥色,看上去更顯溫暖。 夏漓刷過牙,仍舊換上晏斯時的t恤,躺進床上。 她是真的困,在暖氣與被套清淡香氣的圍剿中,說著話便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晏斯時低頭去看,手指輕輕撥弄一下她的睫毛,看落在她下眼皮上的淺淺的影子。 片刻起身,拉上了窗簾,去書房里找了一本書,回到臥室,靠坐下來。 夏漓醒時有些恍惚。 室內一片昏沉,唯一亮著的,晏斯時那一側床頭柜上的臺燈。 那光線清幽,像雪地月光。 “……天已經黑了嗎?” 晏斯時回神,拿書簽夾住書頁,“五點半了?!?/br> “……我睡了這么久?!?/br> 晏斯時闔上書,輕放在床頭柜上,“餓嗎?考慮一下晚上想吃什么?!?/br> 夏漓搖搖頭,忽地伸臂,摟住他的頸項,“……吃完飯就要回去了。時間這么少,你也不知道叫醒我。我以為最多只會睡半小時?!?/br> 晏斯時似覺得好笑,順勢將她手臂一拽,讓她起身,跨坐在他膝頭,挨著她耳朵輕聲說,昨晚折騰她太過,他覺得過意不去,所以才想讓她多睡一會兒。 “……那你也舍不得我嗎?” “當然?!?/br> 夏漓就不再說話,低頭靠在他肩膀上。 只有彼此安靜的呼吸聲。 而不過片刻,她就感知到,晏斯時起了反應。 夏漓偏頭瞧他一眼,他的神情可堪冷靜。而就是這樣的波瀾不驚,叫她格外想要復現昨晚他的失控。她毫不猶豫地伸手一覆。 晏斯時微微地瞇了一下眼睛,捉住她的手腕,這動作的趨勢并不是要推開她。 他語氣很平和:“想好,別后悔?!?/br> “……才不會?!?/br> 下一瞬,便覺天翻地覆。 晏斯時按著她的手腕,直接將她往后一推,她身不由己地朝后方仰倒。 他手掌順著手腕往上,扣住她的五指,緊緊壓在她的腦袋旁邊。 夏漓睜眼,便能直接望進正上方他幽深的眼睛,她第一次見他拿這樣危險的目光看她,讓她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放了什么大話。 這懷疑成真。 原來,昨晚的晏斯時仍然有所保留。 求饒無用,反而好像起了反作用。 他是說過的,讓她不要后悔,所謂勿謂言之不預。 這是她沒有見過的晏斯時,那毫不掩飾的占有欲與破壞欲。 可是為什么她很喜歡,甚而激動得全身顫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