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夏至 第4節
而此時此刻,她卻離一個故事那么近。 有種沖動,想向世界宣告,你們說的這個人,曾經借我的耳機聽了兩小時的歌。 可是不行。 一定有人質疑真實性。 那真的發生過嗎,她自己都有些懷疑。 如果那時候,勇敢問了他的名字就好了。 知道了名字,他就似乎不再像是她在車里做的一頁白日夢。 夏漓問林清曉:“他叫什么?” “晏斯時?!?/br> “怎么寫?” 林清曉拿過她的筆和草稿紙。 晏斯時。 海晏河清,我喜我生,獨丁斯時。 第03章 (這一刻天地寂靜...) 「畢業七年還是會夢見他。那時候最討厭地理,但是當了兩年的地理課代表。因為去文科組辦公室會經過他的教室。抱著一摞書,心里又沉又輕盈,像懷揣一個巨大的秘密。后來穿梭在辦公園區灰色的寫字樓間,時常想起往事。我不會再有那樣純粹的心事,在那年,在十六歲,在那個少年到來的夏天?!?/br> ——雪莉酒實驗室《經過夢的第九年》 周三開班會,一共兩件事。一件換座位,一件選班委。 每學期七班的座位都是班主任老莊親自排的,不是按照成績,也不是經典的一對一幫扶,究竟按什么規律,可能只有老莊自己清楚。 不過有一點很明確,老莊跟其他的傳統班主任一樣,絕不允許男女同桌。 但班上一共11個男生,排來排去都會有個男生一定得跟女生坐。 男生們把這人稱之為“天選之子”。 這學期的“天選之子”,恰好是之前跟夏漓一塊兒值日的肖宇龍。 肖宇龍這人成績在班里只排在中下游,但人緣好得不行,性格有點兒吊兒郎當的,很能插科打諢活躍氣氛。 肖宇龍一邊搬桌子,一邊嘚瑟唱著“速度七十邁,心情是自由自在……” 氣得他好哥們兒勞動委員踹了他一腳。 夏漓把歪倒的幾本書擺正,調整兩端哆啦a夢形狀的書檔。 夏漓回頭,迎上的是肖宇龍的笑容。 肖宇龍笑問:“你們座位空間還夠不?我們能不能再往前挪點?!?/br> “可以?!毕睦鞂⒆约旱牡首映芭擦伺?。 一會兒,老莊回到教室,大家頓時安靜下來。 “我都可以?!?/br> 老莊點頭:“那你繼續為同學服務吧。組織一下選班委的事,選完了大家就自習,保持安靜?!?/br> 說完便離開了教室。 班長上臺,將所有職位寫在黑板上。 大部分班委順延了上學期的安排,除了紀律委員和地理課代表。 原本的紀律委員是陶詩悅,轉去了國際班;上學期的地理課代表則表示不想再當了。 七班的大部分人,按照后來的流行語來說,比較“佛系”,大家一心向著985,對班上的職務都不怎么熱衷。 況且明中不評虛頭巴腦的“三好學生”,只每學期有獎學金名額,唯一評選標準就是成績,班委不加分,純服務性質。 班長號召了好幾次,才有個女生舉手頂了紀律委員的位置。 “地理課代表呢?有沒有人愿意當?” 夏漓心臟忽然猛跳了下,那鼓動的心情生得突然。 她在班里是個很沒存在感的女生,成績十一二名,才藝一無所長,性情溫和無爭。 跟出風頭,或是為同學服務的精神沒半點關系。 她只是驟然意識到,去辦公樓的文科組辦公室,每次都會經過一樓的二十班。 夏漓暗暗呼了口氣,隨即舉起手,“我試試吧?!?/br> 沒人與她競爭。 班長在“地理課代表”那一行字 / 次日下午有節地理課。 下課以后,吳老師叫夏漓跟她去趟辦公室。 吳老師性格隨和,在所有任教老師里面,是最好說話的。 但夏漓文綜三科地理最差,最怕的就是她。 夏漓跟在吳老師身旁,心里忐忑。 吳老師邊走邊笑問:“怎么想到要當我的課代表的?” 夏漓搬出了那套早就想好的冠冕堂皇:“……我地理拖了文綜的后腿,想補上來?!?/br> 吳老師很是認可地點點頭,笑說:“有這個進取的想法是好的。不過課代表得起到表率作用,你要加油啊?!?/br> 夏漓壓力好大,“……老師我會努力的?!?/br> “地理分析比歷史和政治要靈活些,課上沒消化的要多問,死做題肯定是不行的。 夏漓忙不迭點頭。 說話間已到了一樓。 夏漓飛快往二十班的教室里看了一眼。 匆匆一瞥的視野里,沒有晏斯時的身影。 她不敢明目張膽地窺探,迅速收回視線。 到了辦公室,吳老師拿了套針對今日課程知識點的高考真題練習卷,讓夏漓發下去,明天地理晚自習講。 夏漓抱著試卷,穿過連廊,再度經過了二十班教室。 這一回,掃過的這一眼叫她驚喜。 國際班統共只二十幾人,單人單座,教室顯得寬敞明亮。 少年的座位,在最里面那一排的倒數第三。 他正站起身,一手撐著課桌,一手將窗戶推到最開。 外頭是棵高大的皂莢樹,開窗瞬間,白色書頁翻卷,那風里似乎都浸染了郁郁微涼的綠意。 明章中學的校服黑白配色,夏季是polo領的短袖,稍顯呆板的配色與樣式,穿在他身上,卻有種旁人無匹的清爽。 夏漓心臟漏拍。 飛速收回目光往前走,腳步快得似在小跑,上了樓梯才發覺。 倒也不是第一次遠遠看見晏斯時,畢竟他轉來也有好幾天了。 第二節 課課間,除高三以外,全體出動做廣播體cao,國際班也沒有豁免權。 有一回下課及時,夏漓跟林清曉她們一塊兒下樓,走到一樓半的平臺那兒,正好瞧見晏斯時從樓梯最下方的出口出去。 好幾個人圍在他身旁,但他的背影卻有煢然之感。 但做廣播體cao碰見的機會并不多,因為七班在三樓,下樓那會兒的工夫,一樓教室的人早就已在cao場就位了。 做cao時,七班和二十班也不挨著,夏漓每每將視線投往二十班的方向,只看見人頭攢動。 還有一回是上體育課。 明中的體育課都很水,統一跑圈之后,大家自由活動。 那時她正跟幾個女生,躲在籃球場旁邊樟樹的陰影下乘涼,就聽有人低呼:“晏斯時!” 大家齊齊轉頭。 運動場攔網外的那條林蔭道,是從教室到食堂小賣部的必經之路。 晏斯時正在經過,手里拿著一瓶礦泉水。 他旁邊還有個戴黑框眼鏡的男生,在跟他說些什么,他偶爾點頭或開口回應。 無論第幾次看見,夏漓都會暗暗感嘆。 他皮膚真白,整個人干凈得跟霜雪一樣。 此刻,夏漓為自己做了當地理課代表這個決定高興。 她的勇氣得到了即時回饋。 往后,當她往返于教學樓和辦公樓之間時,常常會想。 我有秘密了。 回教室,夏漓將試卷按人數分成四份,遞給每組第一排的同學,叫他們幫忙傳下去。 自己撿了支白色粉筆,在黑板右側,課程表下方固定布置作業的區域寫了一行“地理試卷周五晚講題”,字跡清秀工整。 她拍了拍手上粉筆灰,回座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