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婚 第33節
最后映入葉淶眼里的,只剩模糊的殘缺痕跡。 盛明謙的電話是后半夜才打過來的,問他在哪兒,怎么不回家。 葉淶打了個哈欠,困得眼淚直流,眼淚糊了他一臉,他捏著被子用力在眼睛上摁了摁,苦澀一笑:“盛導,你說的是哪里話,我現在睡在我自己家里呢?!?/br> 拇指上的傷口握著手機生生發疼,牽扯著他的聽覺神經跟呼吸,語氣是被人打擾好夢的憤悶跟無奈。 盛明謙沒再問,直接掛斷了電話。 耳朵里的聲音消失,十年間的一切從葉淶眼前漆黑的空氣里飄過,那么長,那么久,所有的一切,只一句話就被否定抹除。 葉淶原以為,心里那片被壓實的地方早已是五顏六色的滿花盛開,結果告訴他,那不過是他的錯覺,那里依舊凄涼一片,只有遮天蔽日永遠透不過去的黑暗。 那片荒蕪從來沒有遠去過,暗處的那雙手也一直存在,只不過曾經被那道光暫時壓制住了,此刻死死抓著他的雙腳,想要把他永遠釘死在深淵里。 他做什么都沒用,長滿了蛆蟲的人,活該永遠活在污穢里。 盛明謙說得對,那樣的感情,怎么能算是愛呢? 葉淶忍不住大笑出聲,笑聲陰冷,他笑自己太可笑,是他明白得太晚,荒唐了這許多年…… 第38章 協議時間一到我就跟你離婚 (上) 電話一掛,盛明謙打開冰箱門,里面的罐裝啤酒總是喝得很快,他從里面拿出最后一罐,拉開拉環仰頭喝了大半灌。 啤酒氣泡在嘴里跳動,刺激著舌尖上的味蕾神經,順著喉嚨涌進胃里,冰涼的液體喚醒了那些沉睡的細胞,重新清醒又變得興奮。 原來是這種感覺。 盛明謙喝過那么多次,這一刻突然理解了為什么葉淶那么喜歡冰啤酒。 回房之后他就發現葉淶的東西都已經收拾走了,衣帽間的衣櫥空了小半,葉淶以前放在別墅里的東西并不多,如果不仔細看,少了什么也看不出來。 盛明謙一顆一顆解開襯衫扣子,脫掉的衣服隨手搭在旁邊的椅子上,出了衣帽間,進了浴室。 洗手臺上還放著葉淶的牙刷跟護膚用的東西,看到葉淶的東西之后,盛明謙心里堵塞的位置疏落了不少。 他赤腳走到水龍頭下,熱水突然澆下來,像是帶了電,很快傳遍全身,身體一陣僵麻感,突然騰起又墜落。 盛明謙深吸幾口氣,觸電的感覺才慢慢消失,水流順著他臉往下淌,也稍微沖走了頭頂那陣突如其來的煩悶。 一閉上眼,眼前自動浮現出下午葉淶從試鏡酒店離開時的模樣,那個背影還在水流聲下,葉淶腳步虛浮,從后面看上去,他的肩膀單薄到一碰就要碎了一樣。 莫名的,那陣已經被沖走的煩悶又一次重新瘋長。 無邊無際…… 張一浩又給葉淶接了兩個廣告跟一個mv的拍攝,葉淶一忙起來,也就不想那么多了。 他沒時間過度傷感,除了日常的工作安排,每天穿梭在孤兒院跟醫院中間,沒有一刻鐘能閑下來,忙得腳不沾地。 院長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檢查結果,她其實很早就有了一些預感。 況且,葉淶的反常她怎么會感覺不到,葉淶一個月不到就瘦了一大圈兒,他從小心思就重,什么事都壓在心里。 她比葉淶坦然,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病,反倒安慰起葉淶,還說一定會專心配合醫生接受后面的治療,讓他不用太擔心。 檢查結果顯示暫時還算穩定,院長出了院,后面只需要按照醫生說的,按時吃藥,定時來醫院做化療檢查。 院長生病之后,不少人來看她,之前常年資助孤兒院的陳宇川也來了,他每年都會來孤兒院幾次,每次來都給孩子們帶不少東西。 陳宇川性格爽直,葉淶只比他小幾歲,這些年跟他已經很熟悉了,兩個人平時跟兄弟一樣。 陳宇川的車一開進院子里葉淶就認出來了,出去迎人,幫忙搬東西:“川哥,最近工作是不是很忙?好長時間沒看見你過來了?!?/br> “最近是有點忙,一閑下來就來了,”陳宇川壓著聲音,往院長辦公室看了一眼,“院長呢?怎么樣了?” “剛做完化療回來,睡著了?!?/br> 陳宇川拍拍葉淶肩膀:“葉淶,有要幫忙你直接吱聲?!?/br> “謝謝川哥,暫時還忙得過來,有事兒的話我再給你打電話?!?/br> 孩子們湊上來,葉淶跟陳宇川把禮物跟書分出去,陳宇川又說:“我認識這方面的專家,要不要帶院長再去看看?” 葉淶眼睛一亮,雖然他知道希望并不大,但還是不想這么放棄機會:“川哥,那你能幫我們掛個專家號嗎?” “能,回頭我去給你們再掛個號?!?/br> …… - - 《世界枝頭》暫定的演員表名單是葉淶找林瀚要到的,演柏雨笙的是個新人演員,年紀不大,周然演蔣元洲,剩下的角色他沒再多看。 最后那縷殘留的期待幻影也被徹底熄滅,灰煙散燼迷人眼。 葉淶看了眼日歷,這一刻他很想把時間指針快速往前撥弄幾圈。 他記得,那年冬天下了幾場雪之后,要過年了,《生剝》劇組就殺青了,他跟盛明謙的協議關系開始于一個雪天。 葉淶希望今年的冬天能快點兒到來,能快點兒下雪。 兩個主演定好的第二天,盛明謙就被林瀚叫去了工作室,林瀚告訴他《世界枝頭》可能是拍不成了,版權出了問題,作者那邊要取消一切影視授權。 “為什么取消?”盛明謙問。 “對方沒說原因,只說不再授權任何改編跟影視拍攝,已經授權簽約的,要收回授權?!?/br> 這個劇本是投資方遞過來的,盛明謙哼了一聲:“出品方不是合同都簽了,錢也給了嗎?電影前期制作都已經到這一步了,說取消就取消?前期這么多的投入,這個損失誰來負責?” 林瀚也頭疼,掏出煙盒抽出兩根煙,一根遞給盛明謙,兩個人吞云吐霧。 林瀚說:“王總電話里也跟我罵了半天,作者把版權的一切事物都授權給了一個工作室,現在那個工作室的負責人給王總打了電話,現在死活不同意授權了,要解約,王總說要告他,打官司讓對方賠償違約金跟前期的一切損失,不過啊,也說不準,如果真賠償,怎么也得個幾百萬,對方如果聽到這個違約金,或許會改變主意?!?/br> 盛明謙捏了捏酸脹的眼眶,不想再聽原因:“有對方工作室的聯系方式嗎?我去問一問?!?/br> 林瀚叼著煙,在辦工作上扒拉了半天,最后從抽屜里找出一張名片:“是這個,負責人是個女的,叫李潯,交流過一次,對方不太好說話?!?/br> 盛明謙車里還放著《世界枝頭》的小說,他拿起來放在方向盤上,封面純黑色調看著就有些陰郁,上面寫著書名《世界枝頭》,作者:竹簽。 他盯著作者的名字看了半天,心里想著,竹簽,竹簽,也不知道是什么含義。 捏著名片,盛明謙撥通了電話,對面一個女人的聲音傳過來。 盛明謙簡單自我介紹之后就說明了來意,跟對方說了目前電影的投入進展,條理清晰態度謙和,希望能繼續合作,完成后續的拍攝。 平時商務合作上的事都是林瀚來處理,他說不好溝通,還真是沒說錯。 對面的女人什么都不透露,盛明謙一問取消授權的原因,對方直接忽略,只說沒辦法繼續再授權。 盛明謙知道沒希望了,無法溝通。 那就只能走法律程序了…… (下) 葉子:潯姐,這次是我任性了,給你惹麻煩了。 潯姐:說什么屁話呢,我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不然不會這時候要撤,我知道那對你來說有多重要。 葉子:違約金跟賠償金,對方有說多少嗎? 潯姐:對方說了個天價,1200萬,可真他媽的敢要,張口就來, 我之前就算過了,頂天兒了三四百萬,要1200萬是想逼我們松口而已,現在只能打官司了,等法院判決。 三四百萬,葉淶心里一涼,這個數目對他來說也是天價了。 葉子:麻煩潯姐多幫忙找找出版社,多印幾本能不能行? 潯姐:兔崽子,你就知道折騰你姐,錢不夠跟姐說,不過打借條哈~親姐弟也得明算賬。 葉子:知道了我的親姐,錢的事兒,我自己想想辦法。 潯姐:你想個屁的辦法啊,你的錢我還不知道嗎,前腳一進賬,后腳就都轉到孤兒院去了,缺錢就跟我說,跟我不用藏著掖著…… 葉淶對著屏幕笑了聲,回了一個要抱抱的表情包。 葉淶沒等到《等晴天》的簽合同跟入組通知,官宣出來的演員表是另外一個演員。 張一浩打電話旁敲側擊問了一圈兒人,終于算是知道原因了,男二那個角色是在葉淶試鏡后被人截胡了,有人直接塞人進了劇組,葉淶原定的角色就這么沒了。 在那之前,葉淶心里隱約已經有了預測,只是聽到答案的那一刻,還是被當頭狠狠地捶了一棒子,那一下還是把他砸懵了,頭頂壓了千斤重量,頭重腳輕,一個不穩就要栽倒在地。 酒精暫時壓制住了身體里能壓死人的重量,張一浩握住酒瓶,不讓葉淶繼續再喝了。 “別喝了,不就是一個小角色嘛,以后有的是好活兒等著你呢?!?/br> 葉淶知道自己喝多了,手再用力也握不住酒瓶,手指貼著冰涼的瓶身慢慢滑落,自言自語:“浩哥,我后悔了?!?/br> 張一浩不明白葉淶說的后悔了是什么意思,只以為那是葉淶酒后胡言,招手叫了服務員,結了賬扶著葉淶走了。 葉淶一上車就靠著副駕座椅上睡著了,張一浩問他:“晚上送你回哪兒?公寓?還是盛明謙別墅?” 葉淶夢中聽到了盛明謙的名字,唇瓣動了動,呢喃著跟著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明,謙……” 張一浩嘖了一聲:“得,我知道了,我直接送你去別墅吧?!?/br> 紅綠燈路口,張一浩調轉了車頭,他猜測葉淶跟盛明謙在試鏡那天應該是發生了什么事,但他想不透情侶之間還能出現什么致命問題,只當是小吵小鬧,鬧鬧別扭而已。 張一浩路上就已經通知了盛明謙,開車到別墅門前,盛明謙就站在門口,一直看著車燈由遠到近,像是等了很久。 葉淶還在睡覺,盛明謙打開副駕車門,直接把他抱下了車,對著張一浩微微點頭:“麻煩了?!?/br> 張一浩想到這段時間葉淶的狀態,還是忍不住多了一句嘴:“盛導,葉淶喝多了,好好照顧他?!?/br> “我會?!?/br> 等到商務車開遠,盛明謙才抱著葉淶轉身進了院門。 半睡半醒間,葉淶聞到了那縷讓他曾經魂牽夢繞的味道,那么多年里,已經培養出了肌rou的慣性記憶,身體先于大腦,下意識里的第一反應,還是想抓住那個人。 葉淶手指用力攥著盛明謙胸前的衣服,指甲摳著他的扣子,用力吸了口氣,側臉貼上他胸口,小狗一樣蹭了蹭,直到聽著鉆進耳朵里那陣有力又有節奏的心跳聲。 但以往靠近那人之后,隨之而來的,能讓他安穩下去的感覺并沒有出現,試鏡那天的事又一次原原本本重現—— 你覺得柏雨笙對蔣元洲的是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