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御史 第1節
《殿前御史》 作者:掃紅階 文案: 趙令僖是大旻開國以來最荒唐的公主。 一次朝會,她看上那位直言叱罵自己的新科狀元,于是將人鎖于殿前,等著他向自己屈服的那天。她用盡手段,可惜直到她飲鴆自盡,張湍也沒有低頭。 毒酒入口酸澀,她蹙了蹙眉,一飲半壺。 再酸澀,也澀不過張大人對她的臉色,她想。 ? 正史所載,旻朝開隆年間首輔張湍,一生清正廉明,克己奉公,政績卓著,為國之器也。 而他此生唯一污點,是曾為趙令僖囚鎖三年,封為殿前御史,實為囚奴,供其玩樂欺辱。為蒼生計,他忍辱負重,一手策劃扶持七皇子逼宮繼位。 宮變那日,她在他眼前飲鴆自盡。 從未低過頭的他,面對著公主尸身,低下了頭,卻為時晚矣。 黎民百姓都罵她荒yin刻毒,禍亂朝政,可張湍只記得那年冬日,父母亡故,天子奪情。蒼茫白雪壓宮城,是她持一柄紙傘,放自己回鄉奔喪,全了人倫孝義。而他卻害她走上死路。 風雪長夜,他將她所余半壺毒酒一飲而盡。 ? 張湍醒來時,合屋的人看著平素不茍言笑、情緒內斂的張大人帶淚長笑,都以為他被趙令僖折騰壞了腦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她沒死。 趙令僖自認為假死脫身之計天衣無縫,本要游遍天下景、快活后半生,不料腳還沒踏出京城,就被一匹快馬劫入首輔家中。 “張湍,誰給你的膽子敢軟禁本宮!” 面對精神抖擻怒罵自己的趙令僖,光風霽月張首輔不失禮數,斯文回話:“回公主,是您?!?/br> —— 閱前須知: 1、純純架空勿考據。 2、女非男c,he。 3、前期是真的有在禍亂朝政仗勢欺人驕縱荒唐,容易引起血壓升高等現象,謹慎觀看。請放下握緊的拳頭,心平氣和心平氣和心平氣和,為此生氣不值得不值得不值得。 內容標簽: 愛情戰爭 成長 搜索關鍵字:主角:趙令僖 ┃ 配角:張湍 ┃ 其它:預收文《癲倒》《一起撞邪吧[無限]》 一句話簡介:一代女帝成長之路 立意:積善成德 第1章 紗簾稍分,曦光入室,恰鋪上趙令僖眉眼,將她自夢中喚醒。 枕上有了動靜,宮室內守夜的宮女問過安,得知趙令僖要起身,便喚侍候梳洗更衣的宮女們。一會兒功夫,八名宮女已在床榻前列好。次狐打起簾子,柔聲問安,扶著趙令僖坐起身。 “昨夜誰理的簾子?”趙令僖睡意未褪,滿不耐煩地問了句。 次狐為她穿上繡鞋,回話說:“該是次燕。不過她前日里折了手,是陳泉替她的?!?/br> “打發了?!彼S意吩咐一句,又道,“遣人去問問,父皇起了嗎?!?/br> 次狐扶著她移至妝鏡前落座,一面遞上擰好的熱帕,一面回說:“皇上今日一早去乾元殿上朝了?,F下朝會還沒散呢?!?/br> “去上朝了?”她精神許多。潦草洗漱過后,發未梳、髻未綰,隨意披上輕紗薄裙,滿心歡愉地奔向乾元殿。裙擺飄搖,絢爛如霞,似能遮蓋半城琉璃瓦。 乾元殿中,死氣沉沉。 趙令僖衣袂翩飛,帶著一股牡丹濃香,跨過乾元殿的高高門檻,掠過排列整齊的各級官員,小步奔至龍椅邊上。 龍椅上,皇帝正垂頭酣睡。 殿中官員紛紛噤聲,悄悄抬眼注意著這位公主的動作。 百官竊竊注視下,趙令僖探身上前,附到皇帝耳邊,猛地拔高音調喚道:“父皇!”聲音清脆如鈴,一腔驚醒睡夢中的皇帝。見皇帝睡眼惺忪,迷迷糊糊打著哈欠,她笑得明媚燦爛,動作自然地挽著皇帝手臂坐上龍椅:“父皇,兒昨夜做了好夢,急著趕來告訴父皇!” “是卻愁啊?!被实垲H為驚奇,“是什么樣的好夢,讓你急成這樣?說來給我聽聽?!?/br> “兒夢到滿山荔枝熟了,遠遠望去,紅彤彤一片?!彼痘实垡滦淙鰦?,“父皇,兒想看看滿山荔枝?!?/br> “好好好?!被实蹜?,又吩咐說,“孫福祿,這事兒趕早辦好?!?/br> 公主坐龍椅,殿內官員們對此見怪不怪,習以為常。照著皇帝對這位靖肅公主的寵愛,莫說坐龍椅,哪日她心血來潮想要攝政,恐怕皇帝也會立刻將這一朝國政交到她手上。殿外立著的進士們卻是驚訝萬分,互相遞了眼色,唯有列于首位的青年仿佛對殿上之事無動于衷。 皇帝久疏政務,一個月不定上一回朝。今年春闈之后,四月的殿選推至五月,端午前剛定下此次三甲名次,進士們還未授官。趕上宛州蝗災,進士授官便與災情一并來議。 宛州飛蝗蔽日,食盡田苗,餓殍枕道,饑民相食。宛州知州上表述災,先前同知陳言樸慌張張向著姍姍來遲的皇帝述明災情,怎料剛說兩句,皇帝便開始打瞌睡,沒一會兒就昏昏沉沉睡過去。等他說完,皇帝亦睡熟了。 因著無人敢催,滿朝文武皆立在殿里等著,陳言樸急似熱鍋上的螞蟻,來回看著左右兩側的大臣們,垂首的垂首,閉眼的閉眼,連次輔大人王煥接上他的目光時,亦是搖了搖頭。 陳言樸雖遠在宛州,亦聽過這位靖肅公主的名聲,若在尋常,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在此時開口,但災情嚴峻,皇帝好容易清醒過來,他只得硬著頭皮再奏:“稟皇上,微臣宛州同知陳言樸,有本上奏?!?/br> “宛州?”趙令僖先應了聲,“今年宛州貢的櫻桃在路上了嗎?” “可不是,朕記得去年宛州送來的櫻桃,卻愁很是喜歡。今年剛開春就開始念叨了?!被实垭S著問了句。 聽這一問便知,先前所奏災情,皇帝是半句也沒聽進耳朵里。陳言樸怒不敢言,躬著身悲聲道:“皇上,今年宛州無櫻桃可貢了?!?/br> 皇帝奇道:“怎么回事?” 陳言樸滿眼幽憤,卻只能抑著悲怒回稟:“今年宛州起了蝗災,蝗蟲有嬰兒手臂大小。眼下正是收成時候,莊稼作物被這些蝗蟲吃得干干凈凈,百姓無糧可收,市面糧價又水漲船高,眼看著百姓們都要餓死了。知州大人已先令糧倉開倉放糧,暫解燃眉之急。然而此次蝗害涉及面廣,災民眾多,宛州糧倉實在是捉襟見肘。知州大人在宛州主持局面難以脫身,特令臣入京述災,請皇上拿個主意?!?/br> 飛蝗成災不算罕見,皇帝登基以來,各地大小蝗災有奏的統共十三次。 “嬰兒手臂大???”趙令僖很是好奇,“這么大的飛蝗,吃人嗎?” 陳言樸怔住,他雖對這位公主的行事作風有所聽聞,此刻仍難免瞠目結舌。尋常時候荒唐也就罷了,此事關乎民生大計,她竟也笑得出? 次輔王煥見他久久不答,代之回話說:“回公主,蝗蟲不吃人,但人會吃人?!?/br> “人吃人?”趙令僖抬手掩著半張臉,厭嫌出聲,“真惡心?!?/br> 殿內靜寂無聲,她所言所語,殿外亦聽得分明。 進士隊首的青年在一片竊竊私語中仍然靜默,只袖中的手已緊握成拳。黎民百姓受蝗災之苦,殿上權貴卻在對如此慘絕人寰之事評頭論足。如此昏聵君主、荒唐皇室,旻朝何以興之? 陳言樸?????不忍再聽趙令僖胡言亂語,撲通跪地,哀聲懇求:“皇上,宛州百姓翹首以盼,等著天恩眷顧,渡此劫難。臣斗膽,懇請皇上早日下旨賑災!” 趙令僖恍然大悟:“原是來要錢的?!闭f罷她站起身,腳步輕快地走到陳言樸身前,而后繞著他徐徐行著。文武百官不解其意,皇帝耐心等她下文。待她繞了兩圈之后,忽然笑道:“父皇,我有個主意?!?/br> “說說看?!?/br> “他喜歡磕頭求財,不妨讓他多磕幾個頭。一個響頭換一袋糧食,怎么樣?”趙令僖興致勃勃,目光在文武百官隊伍中掃過,憑著依稀印象指著位身著紫袍的官員問:“你是戶部尚書?他求財求糧,你管財管糧,就讓他給你磕?!?/br> “你啊,花樣多?!被实鄞笮茁?,“但這管財管糧的人卻是找錯了,你指那個是管著給你修宮殿的。管財管糧的在旁邊兒站著呢。劉儉,你那兒能撥出來多少糧食銀子?” 戶部尚書劉儉出列,心中默算,而后回說:“稟皇上,若三日內撥糧,可出糧五萬石,白銀二十萬兩?!?/br> 王煥在旁模模糊糊地說:“臣印象中,宛州距陳谷倉好像不遠?!?/br> 劉儉當即附和:“是不遠。前年大豐收,陳谷倉內入庫近三百萬石。今年陳谷倉賬目還未清點報送戶部,但臣估算著,倉內庫存應有二百萬之數?!?/br> 王煥“哦”一聲后,不再開口。 劉儉心領神會,又道:“皇上,從京城撥糧是遠水,從陳谷倉調糧才好救宛州之火。臣以為,可從陳谷倉調糧二十萬石押赴宛州。另免宛州今年糧稅,明年糧稅減去三成?!?/br> 趙令僖在旁聽著,慢悠悠晃到劉儉身旁,奇道:“劉大人,你想給他二十萬石糧食?他這腦袋受得了嗎?” 陳言樸看這架勢,若不叫這位荒唐公主滿意,恐怕賑災的事是難辦。索性心一橫,磕了個響頭搶道:“臣來京城,為的就是錢和糧,只要有錢有糧,能讓宛州百姓渡過這個難熬的年頭,哪怕將臣身上的rou割了給宛州百姓煮湯都使得!” “年紀大了,rou又老又酸,怕人家也不愛吃?!壁w令僖驀然笑起,“父皇,你還沒回答呢。兒的提議怎么樣?” “好好好,依你都依你。他自己都這么說,割rou煮湯就不必了。在這兒給劉儉磕頭吧。劉儉歲數也不小了,孫福祿幫忙數著,可別數差了?!被实酆逯w令僖,三言兩語便安排下去,隨后又問了句,“還有旁的事嗎?沒事今兒就到這兒吧?!?/br> 王煥適時應道:“皇上,今日進士授官,學生們正在殿外候著?!?/br> “忘了還有這回事?!被实厶а巯蛲庖豢?,“朕瞧著人不少。這樣吧,讓一甲三人進殿說兩句?!?/br> 此前殿試,皇帝指派給王煥代辦,三甲名次由內閣商議著擬出?;实壑活┝搜勖麊伪銣柿?。今日是今科進士頭一回面見皇帝。 得了傳召,一甲三人依次入殿,至殿中叩拜。 趙令僖遠遠看著,見為首青年身姿挺拔,如松如鶴。走近時再看,其模樣清俊,生得溫和的眉目輪廓,神色卻是疏離冷淡。常說文人清高,一身傲骨,但即便是在乾元殿這樣進士扎堆的地方,她也是頭一回瞧見真的。 如松,是茫茫白雪下壓著的松;如鶴,是冷冷冰湖上站立的鶴。 殿中,牡丹濃香暗暗浮動。 她步子輕巧地晃到青年身旁,仔仔細細打量過后,笑吟吟問:“叫什么名字?” 文武百官低垂著腦袋,竭力忍著不出聲,卻仍有細微嘆息幽幽傳開。 青年直視著她,片刻后,松開袖中緊握的手掌。 王煥見其久久不答,心覺不妙,在旁代為應答說:“稟皇上,公主,此人是今科狀元,名張湍?!?/br> 作者有話說: 大家跟我一起深呼吸.jpg。 —— 再發一遍避雷指南: 1、純純架空勿考據。 2、女非男c,he。 3、前期是真的有在禍亂朝政仗勢欺人驕縱荒唐,容易引起血壓升高等現象,謹慎觀看。請放下握緊的拳頭,心平氣和心平氣和心平氣和,為此生氣不值得不值得不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