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今天也只想咸魚 第107節
那些人,是……在她眼里理所當然會服侍他也應該服侍他的人。 趙崇默一默,聲音低了點:“若朕不要呢?” “陛下不要什么?”話問出口,云鶯輕抿唇角,反應過來,只當笑話聽。 這樣的事哪有什么要不要,今日不要,明日便可以要。 更不提,那也可謂是一份責任。 “陛下若不要,將那樣多小娘子置于何地?”云鶯不輕不重問。 她望向遠處花開正盛云霧般的梨樹,“臣妾的身子,說不得輕易無法有孕,要辜負陛下期望?!?/br> 字字句句落在趙崇心上,叫他苦澀翻涌,也在苦澀中窺得一絲云鶯心思的縫隙。他感覺到云鶯不信他的話,在談及后宮妃嬪時,她言語之間的冷靜甚至透出冷漠,只因,在她眼中、在她心里,他往后勢必會去寵幸后宮其他妃嬪。 而他也無法以言語說服她改變這種想法。 捫心自問,若非擁有讀心之術,大抵他根本不會去多想這些事。 身為帝王由來后宮有佳麗三千。 這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如吃飯喝水,連朝臣也會奏請選秀要他往后宮添人,勸他為子嗣著想。 盡管生出過遣散后宮的心思,趙崇也對云鶯說不出口。 在事情沒有做成之前,對于她而言無非一句空話,是一句不可信的空話。 再則…… 他那時考慮起遣散后宮是想著不該讓她們在宮中白白虛度,要說單純為了云鶯便太過虛偽。 趙崇想著這些,一顆心又在悄然中變得安定。 起碼,今日窺知云鶯的心思,他也該重新認真考慮這些事情,要想得明明白白,才能給出她內心期望的答案。 “鶯鶯不要說些喪氣話?!?/br> 趙崇手臂摟一摟云鶯,低頭吻一吻她的耳朵,寬慰她,“我們日后再一起多努努力,多試試?!?/br> 云鶯但笑不語。 趙崇想著她之前那些心聲,認真去回想他十七歲那一年他們遇見的可能。 那一年,蠻夷犯大燕邊境。 他曾帶兵去邊關支援,到邊關未出三日,接父皇病重的密信,又在匆忙奔波之中趕回京城。 趙崇回想起來,云將軍在那一年又立下戰功。 云鶯那個時候莫非也是在邊關? 他當初來去匆忙,更顧不上這些事,后來在大選中看見云鶯的牌子,卻記起來云將軍,便將她的牌子留下了。趙崇越想越收緊手臂,將云鶯箍在自己的身前,憑著殘存理智,才沒有立時追問。 云鶯被他勒得不舒服,只得覆上趙崇的手臂,低聲提醒:“陛下?” 趙崇回神,當即松一松手。 “朕在遇到楊大和李大娘的第二年,邊關有蠻夷來犯,父皇也駕鶴西去,那一年回想起來,當真多事之秋?!钡吐晫υ弃L說起這些,趙崇才道,“仔細回想,那時云將軍應駐守邊關,率軍與蠻夷對抗,鶯鶯那年是否也在邊關?” 云鶯卻不想趙崇會說起這些舊事。 不過,聽他問起來,她點點頭:“是?!?/br> 趙崇確認過這件事情后,更覺得自己推斷無誤,面上盡量語氣輕松。 “若那時同鶯鶯見過面便好了,可惜來去匆匆忙忙?!?/br> 見過的。 云鶯在心里回答,口中道:“那年臣妾才十四歲,尚未及笄?!?/br> 見過,果然在那個時候已經見過面。 然而他對此一無所知。 趙崇勒停他們身下的棗紅大馬,在云鶯不解望過來時,兩條手臂扶住她,讓她在馬背上轉了個身,面對自己。 他目光灼灼看著云鶯:“可朕后悔沒有早些遇見你?!?/br> 第77章 因果 云鶯回望趙崇, 聽著他的話,眉眼不動,只是彎著唇。 “陛下早些遇見臣妾做什么?” 多早遇見一切也不會有任何的不同。 有些事是注定的。 即便重來一回讓她一無所知回到十四歲的年紀,大抵一樣會情竇初開, 相信自己見到一個值得托付之人。因為這個人心有丘壑, 執筆安天下,上馬定乾坤, 在那個年紀的她堅信這樣的人會是良人。 也會天真認為只要能留在他身邊, 事事皆可無關緊要。 然后終有一日醒悟不是這樣的。 交付真心便不可能忍受對方身側有旁的人在。 但這是尋常夫妻相處之道,皇帝陛下之身份本不尋常, 許多事情自無法輕易與尋常人一樣。 那也是常情, 不鮮見。 他亦不過做了身為皇帝陛下該做的事情, 談不上有錯。 甚至拋開后宮之事,他與當初她所見到過的那個少年郎君并無不同。 皇帝陛下如此勤勉賢明于百姓來說更是好事。 因而她心中并無什么怨懟之情, 也不去多想后悔與不后悔。只是她發現自己確實做不到端莊賢良、大度寬柔,又無力改變這局面,便不為難自己選擇不去在意。 偏偏皇帝冒出句后悔沒有早些遇見她,令人想要發笑。 早些遇見, 然后呢?他們終不過要走上無甚區別的一條路罷了。 趙崇本是心中生出個念頭,便將話脫口而出。 然而看著云鶯笑臉,聽見她的反問,再聽著她心下之言,只覺羞愧難當。 無從辯解的趙崇沉默下去。 這種沉默沒有持續得太久時間,他一手握住云鶯的手,看著掌中她細長白皙的手指, 微微一笑。 “朕原本想或許早些遇見你便會有所不同, 可大抵太過癡妄?!?/br> “發生過的事情, 終究是無法更改的?!?/br> 趙崇臉上笑容透出勉強,語聲也夾雜絲絲縷縷的黯然。 對于他而言,今日所知種種令他生出無力之感,形如那時沒有能將楊大和李大娘的女兒救下,讓他挫敗不已。 今日之果是從前之因。 因為他過去對許多事的理所當然,從不深想,便注定會有今日之果。 未曾交付真心何來要求旁人交付真心的資格。 過去無法更改,卻已叫她失望,不知今后是否還來得及挽回,可無論來不來得及,總要試一試。 “鶯鶯,朕……” 趙崇停頓了幾息時間,緩慢但鄭重說,“我們之間的事,朕會想得明明白白,屆時再給你一個明確的答復?!?/br> 想吻她也唯有將沖動壓下。 趙崇轉而抬手將云鶯抱了一抱,在她可能會不愿之前松開手臂。 “時辰已經不早了,我們先回宮?!?/br> 讓云鶯重新轉過身去背對著他穩穩坐好,趙崇調轉馬頭,驅使他們身下棗紅大馬疾馳起來。 總歸還有希望的。 好歹他在她眼里不是一無是處,趙崇默默想著,心思愈發堅定。 云鶯卻不知趙崇所謂“我們之間的事”究竟是什么事。但聽他所言,屆時再答復,便是日后時機成熟會同她說明白,如此她似乎無須費心沒頭沒腦去揣測。 回到宮中,天早已黑下來。 云鶯回到月漪殿,無什么胃口,草草吃得點東西,只吩咐準備熱水沐浴。 “今日宮里可有什么事?” 撤下碗碟稍作休息時,云鶯將碧梧喊到跟前單獨問話。 碧梧點點頭,輕聲道:“今日上午,良妃和婁昭儀帶著許多妃嬪去永壽宮給太后娘娘請安,太后娘娘見了她們。沈婕妤和謝寶林未曾去,顧美人與她們同往?!?/br> 云鶯頷首說:“曉得了?!?/br> “娘娘此番隨行前往先農壇祭祀,怕叫許多人坐不住?!北涛噍p嘆一氣。 這一份“恩典”的確容易叫人眼熱,更多的也與之前種種有關。 但若她料想不錯,她們也是望太后娘娘能勸說皇帝雨露均沾——單論這件事,她很樂意一起幫忙勸一勸。 “也不是什么大事?!?/br> 云鶯淡笑,“只要陛下翻其他妃嬪的牌子,這些事自然迎刃而解?!?/br> 碧梧見云鶯將話說得輕巧,又想要嘆氣。 轉念想一想,這般或也不是壞事,總好過傷心垂淚、孤枕難眠。 片刻,宮人將熱水備下了。 云鶯起身去往浴間,今日在外面折騰過一天,沐浴過后她便也安穩睡下。 而趙崇一夜未眠。 這不是他第一次因與云鶯之間的事難以成眠。 只在深夜細細回想白日窺知的種種,想起云鶯的那些心聲,一顆心如同被鈍刀子割rou。他自知忽視她真心,也知若非有讀心的本事,或許他今時今日仍無法知曉她心思,可他同樣無法否認,自己得了這樣的本事,知曉她的心思。 沒有可以聽見周圍人心聲的本事,大約他們二人走不到今天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