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今天也只想咸魚 第18節
此后又連續許多天的時間皇帝不曾翻任何妃嬪的牌子。 生辰的那一日,皇帝沒有來瓊華殿,雖然一腔期盼落了空,但是念著朝事繁忙,皇帝亦未去別處,德妃便忍下了。其后皇帝一直沒有召妃嬪侍寢,無論是別處抑或是清竹閣那邊皆無動靜,她一面覺得左右別的妃嬪也不得恩寵,一面又壓不住心生怨念。 過得數日,生辰宴上得皇帝賞賜的歡喜早已消失殆盡。 德妃心氣一日較一日不順。 她滿心憋悶無處發泄,如今手里又握著掌管六宮事務的權力,到頭來便少不得拿妃嬪撒氣。 而與她同住秋闌宮又曾對她出言不遜的顧蓁蓁也自然首當其沖。 “娘子,聽說德妃娘娘今日又將顧美人喊去了訓話?!?/br> “且又罰她在瓊華殿外跪得一個時辰?!?/br> 碧柳將新沏的茶水送到云鶯面前,輕聲說道。她比碧梧要心軟一些,雖然不喜歡顧蓁蓁,但眼瞧著這些日子顧蓁蓁被德妃反復針對,聽聞后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云鶯正在練習作畫。 她今日嘗試畫的是清竹閣外的翠竹,分明瞧著是簡單的東西,可畫來畫去總覺得不是那么回事。 聽見碧柳的話,云鶯只隨意說:“所以我們還是待在清竹閣的好?!?/br> 碧柳點點頭卻又嘆氣:“賢妃娘娘近來身體不適,看起來也沒有精力多管這些事了?!?/br> “否則顧美人大約不至于落得這般田地?!?/br> “奴婢記得那時在朝暉殿顧美人出言頂撞德妃娘娘,賢妃娘娘還護了她,德妃娘娘那樣生氣最后也沒罰她?!?/br> 碧柳說的是賢妃被皇帝訓斥,德妃得協理六宮旨意后不久的那一樁。 兩相對比,她不免認為是賢妃無瑕顧及顧蓁蓁,德妃才會如此肆無忌憚,而顧蓁蓁也只能受著。 云鶯卻只是一笑。 她擱下手中捏著的竹管大霜毫筆,凈過手后捧起茶盞,慢慢喝一口茶水。 “這些時日陛下不入后宮,賢妃身體不適,沒有精力管理六宮事務,德妃又這般,我們更該深居簡出,免得不小心說錯話、做錯事得罪德妃,招來麻煩。幸得賢妃免了請安,也省下些功夫?!?/br> 云鶯一雙眼睛研究著自己的大作,不緊不慢對碧柳道。 換作她是賢妃也一樣不會出手。 賢妃掌管六宮期間,六宮面上勉強當得上一句和睦,起碼隨意處罰小妃嬪的事情十分少見。 稱病不出,假作不知秋闌宮發生的種種,無外乎誘德妃犯更多的錯。 德妃倘若不犯錯,又如何令皇帝奪去德妃手中的權力? 賢妃到底是賢妃。 之前幾次叫德妃在她面前吃癟,德妃心里憋著氣,一旦發作起來便愈容易頭腦發熱,不管不顧。 德妃性情雖然有些驕縱,但尋常情況下并不是不能聽勸的性子。 而今這般肆意妄為,想來是吃到手中握著權力的甜頭,比起收斂行徑,日后只怕變本加厲。 云鶯想得明白這些便也不會去觸德妃的霉頭。 前些日子皇帝來清竹閣可謂勤快,不定怎么叫德妃記恨于心,說不得賢妃還在盼著德妃動一動她好驚動皇帝。 總而言之,她若待在清竹閣,德妃再囂張也不至于來清竹閣尋她的晦氣。 如此便好歹能照舊過點安生日子。 但劉太醫叮囑的要常出去走動暫且是不能了。 碧柳聽著云鶯的話,再一次點點頭:“娘子的話奴婢記下了?!?/br> 云鶯微抿唇角,多看兩眼自己亂七八糟的畫,問碧柳:“幾管竹子也畫不好,是不是我用的筆墨不行?” 碧柳這才去看云鶯的大作,又不忍失笑。 如此粗壯的翠竹,卻是難以看出什么清高正直的氣節,唯一看得出來大約土地肥沃而長得極好。 “奴婢這便去小庫房為娘子取陛下賞賜的那一支剔紅管花果紋毛筆來?!?/br> 碧柳含笑福身,見云鶯認同頷首,當即去了。 一如云鶯預想那樣,賢妃始終稱病不出,德妃行事更變本加厲。 生辰宴上看起來尚且想多拉攏妃嬪的人儼然改變主意。 不止顧蓁蓁,六宮之中很快有更多妃嬪深受其害,謝寶林、沈婕妤、崔婕妤甚至連孟充儀都遭遇她刁難。 底下的小宮人更無須多說。 隔兩日便有德妃訓斥妃嬪的消息傳來,云鶯越聽便越是對德妃感到佩服。放在前世,她定然籌謀著如何叫德妃為自己的行徑吃苦頭,也尋機博一博皇帝的憐憫。如今放平心態,曉得賢妃有心做局,德妃既入賢妃的局便遲早自食其果,事事只覺得仿佛在看熱鬧。 但當德妃克扣起妃嬪的份例,清竹閣也變成被殃及的池魚其中之一。 碧梧和碧柳免不了牢sao,云鶯越覺嘆為觀止。 “今日內侍監命人送來清竹閣的盆栽也不知都是哪里挑剩的?!?/br> “一盆茶花零星開得幾朵竟然全焉了?!?/br> “可奴婢方才瞧見往姜貴嬪那兒送去的卻漂亮得緊?!?/br> “分明也不是沒有好物?!?/br> 碧梧義憤填膺說著,又念叨起這幾日送來清竹閣的東西遠比不得往日,對德妃這做派實在憤慨。 云鶯由她發泄,待她說罷才開口。 “讓人將這些新送來的盆栽和陛下之前賞賜的那些擺在一塊?!?/br> “晚點兒我出去瞧一瞧?!?/br> 碧梧微怔:“娘子打算費心照料這些盆栽?” “它們也沒有做錯什么?!痹弃L平靜說著,又斜睨碧梧,微笑道,“你方才那些話,在外頭可說不得,仔細叫德妃的人聽見,張皇其事,拿來大做文章?!?/br> 碧梧便嘆:“奴婢如何有膽子將這些話拿到外頭說?” “連宮里的娘子們如今都不敢多嘴的?!?/br> 姜貴嬪從前便與德妃來往密切,送往姜貴嬪那兒的東西也無一不好。 旁的妃嬪若愿意小心巴結奉承德妃,亦能得些好處,然而越是如此越是叫人感到荒唐。 云鶯見她愁眉苦臉,淡淡一笑:“這六宮到底也不是德妃說了算?!?/br> 碧梧聽言又微怔:“娘子的意思是……” “顧美人之前不是常常去永壽宮陪太后娘娘說話么?你猜她近來為何不曾去?”云鶯的兩句話點到為止。 碧梧暗忖半晌,恍然大悟,幾分欣喜:“還是娘子想得長遠!” “走吧,去看看今兒送來的盆栽?!?/br> 云鶯說罷便往廊下去。 如同碧梧抱怨那般,今日內侍監送來的盆栽皆花殘葉敗,枝杈旁逸斜出,可謂慘不忍睹,毫無美感可言。而她這個大抵在旁人眼中有些圣寵的人都是這般待遇,六宮的妃嬪不被克扣的只怕沒幾個。畢竟當真愿意為這樣的事情放下身段、舍棄矜持去巴結德妃的妃嬪不多。 云鶯便命人取來剪子在廊下按照自己的想法隨心所欲修剪花木。 修剪到半途,永壽宮來了人說周太后要見她。 “有勞公公前來遞話,我這便梳妝去面見太后娘娘?!?/br> 云鶯示意碧梧賞小太監一個荷包,又將手里的剪子遞給小宮女,轉而回到里間去梳妝更衣。 “太后娘娘怎得突然要見娘子?”碧柳一面幫云鶯綰發,一面忍不住幾分憂心,憂心過后復心生希冀,“會不會是太后娘娘曉得后宮這些事想尋個人問一問?” 云鶯淡定道:“待會兒過去便曉得了?!?/br> 上回周太后召見她,與捐獻金銀一事有關,今日么……是否與德妃有些關系,誰知道呢?左右她是不得不去。 梳妝妥當,換過一身干凈衣裙,云鶯帶著碧梧和碧柳去永壽宮。 入得永壽宮正殿,她上前規規矩矩與周太后行禮請安:“嬪妾見過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萬福?!?/br> 周太后面上笑意和藹與云鶯免禮,又命宮人賜座奉茶。 但沒有問起六宮的事情,只問云鶯可曾去過藏書閣、最近在看些什么書。 云鶯自一一如實回答。 于是,她很快與上一次來永壽宮那般,因周太后興致勃勃而對周太后說起看過的有趣傳奇。 這般說到故事的高潮處時,殿外傳來太監尖利的通報:“陛下駕到——” 下一刻皇帝已然大步入得殿內。 云鶯乖乖站起身,與趙崇福身請安:“嬪妾見過陛下,陛下萬福?!?/br> 殿內宮人也紛紛行禮。 將近一個月時間未入后宮的趙崇自然許久沒有見云鶯。 過來永壽宮前他亦不知云鶯在此處,是方才在廊下瞧見她身邊的兩個大宮女才知道的。 沒有聽見云鶯任何心聲,同樣沒有發覺她與他見面的歡喜,趙崇淡淡瞥一眼云鶯,免了她的禮,繼而上前與周太后請安。周太后笑道:“陛下今日怎得空來?” “是朕疏忽,許久未來探望母后?!壁w崇說。 周太后道:“陛下朝事繁忙,哀家知道,且有云婕妤為哀家說故事聽,哀家也是得趣的?!?/br> 趙崇目光落在云鶯的身上。 耳邊聽見的卻是自己母后心下一番竊喜。 【陛下又許久不入后宮,原想著讓云婕妤多來永壽宮,說不定哪一日便能和陛下見面。不曾想竟今日一來兩個人便見上了,看來哀家也可以少cao些心,不錯?!?/br> 趙崇:“……” 他一撩衣擺入座,對云鶯道:“云婕妤同母后說的什么有趣故事,不如讓朕也聽上一聽?!?/br> 云鶯低著頭,面上淺淺的一抹笑,心下暗“嘖”一聲。 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這是可以說的嗎? 趙崇聽見這句口吻熟悉的腹誹,又看一眼云鶯,便聽周太后嗔怪道:“云婕妤同哀家已說到關鍵之處,陛下是來得湊巧,可沒頭沒尾的只怕聽得不得趣,回頭讓云婕妤單獨與陛下再說便是?!?/br> 后面這半句話說得頗有些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