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吃什么？”

    千還是搖頭。

    在野就不說話了，坐在床邊看著她。

    過了會兒，千感覺自己眼皮打架，快要閉上的時候，在野才再開口。

    “你怎么不叫我爸爸了？”

    千睜著眼睛看他，對著他的臭臉發問：“我不是你的女兒了，你還愿意當我爸爸嗎？”

    第99章 影帝19

    “你當初突然冒出來，抱著我的腿喊我爸爸，問過我嗎？”

    三十歲的在野眉頭一皺，比起二十歲那會兒更兇。

    千看著他的表情，往被子里蠕動，遮住自己。

    在野一把又將她提溜起來，露出臉。

    “你都沒問過我要不要當你爸爸，現在你說不是我女兒就不是我女兒嗎？”

    “你以前是我的女兒，現在也是，不管你變成外星人還是變成一只小狗，都是我的女兒，知不知道？”

    千臉上沒有了害怕，只是聽著這話，嘴巴一癟，嗚嗚哭了起來，眼淚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她的小枕頭一下都洇出兩團水痕。

    她哭出聲，從被子里伸出兩條胖短的小手，哽咽含糊地喊爸爸。

    在野也感到一陣心酸，眼周微紅，把孩子抱在懷里。

    當初孩子還在的時候，他沒怎么去想過她的來歷。

    后來孩子不在了，在野就總是猜她到底從哪里來，猜測她或許不是普通孩子。

    只有這樣，他才能說服自己相信她，才敢期待總有一天孩子還能回來看他。

    這些年，千無法尋找的來歷，變成了她并不普通的強有力證明，給了在野莫大的安慰。

    他堅信，如果她不是普通孩子，那場死亡就不會真的帶走她的生命。

    孩子哭著哭著就不舒服地要吐，在野連忙把她抱起來撫著背。

    抽出紙擦掉孩子嘴邊的殘留物，還有臉上的眼淚和鼻涕泡。

    又抽紙按在她的鼻子兩邊：“用力擤?！?/br>
    擤完鼻子，孩子鼻頭紅彤彤的。

    在野用熱毛巾給她再擦一遍臉。

    在野去洗毛巾的時候，千從床上爬起來，跑到堆滿玩偶的房間角落，扯著一只大白鵝玩偶往床上拖。

    聽到外面動靜，在野探頭一看，額頭冒火。這家伙安靜聽話乖巧就不能維持三分鐘！

    “誰讓你跑下床的，你在發燒不知道嗎！”

    在野甩下毛巾，上前一步把孩子夾起來塞回床上。

    “把被子蓋好，你還不穿鞋往下跑，待會兒我就帶你去醫院讓醫生多給你打兩針！”

    千乖乖把被子卷在身上，說：“我要拿大白鵝陪我睡覺?！?/br>
    在野又去幫她撿大白鵝，往她被子左邊一壓。

    “還要那只大鯊魚?！辈趴蘖艘煌ǖ那П亲硬煌?，鼻音模糊地指點。

    “別把頭昂起來，風都灌進去了?！痹谝澳脕泶篚忯~，還順手拿了個大鱷魚。鯊魚放在被子上壓在另一邊，鱷魚圍在千的頭頂，把她圍得密不透風。

    “現在行了吧？”

    千眨眨眼：“我不想要鱷魚，鱷魚綠色太丑了?！?/br>
    在野：“……你就是想跟我作對是不是？”

    千：“嘔?！彼R上做出要嘔的樣子。

    雖然很想她，但這一瞬間，在野沖破了多年記憶美化，想起了從前無數個想要打孩子的瞬間。

    “爸爸，我好想你哦?！焙⒆雍鋈徽f。

    在野一瞬間，感覺心軟又酸，又不記得她剛才那點小麻煩了。

    “睡覺吧，爸爸在這里陪著你?！?/br>
    等她睡醒了，還是有點低燒，在野把她裹在羽絨服里，抱到廚房去吃飯。

    是張總助買的菜，在野做了粥。

    加了一點鮮rou沫的青菜粥，聞上去很香，千埋頭喝了一大碗。

    “別一下子喝那么多，等下喝多了又要吐了?！痹谝疤嵝阉?。

    果不其然，那一大碗粥喝下去，沒過多久，病著腸胃還不行的孩子就全吐了。

    在野只能讓她喝點熱水，再帶她去醫院打吊針。

    “我不想打針?！鼻枘璧卣f。

    “不打針怎么能好?！痹谝坝X得這對話耳熟。

    對，以前孩子病了帶她去打針，她就沒一次好好配合的。

    “我已經打了好幾天了，不用再打了?！鼻О炎约旱母觳膊仄饋?。

    前幾天童影帝帶千去打針，千也是哭著不肯，然后她哭童見敘就跟著哭，哭到千不自覺安靜下來，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哭。

    “千不打針，病就不能好，千生病不好，爸爸都睡不著覺?！?/br>
    “爸爸跟千一起打針，先給爸爸打，再給千打，行不行？”

    孩子不敢說不行。

    但現在，對著從來不哭的野爸，她又支楞起來了。

    “我可以吃藥，泡那個水喝?！鼻дf的是感冒靈沖劑，甜甜的那種。

    在野不為所動：“行，回家就泡給你喝?！?/br>
    不等孩子高興，他又說：“等打完針回家?！?/br>
    在野熟練夾著孩子的腦袋，蓋住她的眼睛，抻著她的胳膊。

    “醫生，快，趁她還沒哭趕緊扎?！?/br>
    在野抱著千在醫院打吊針的時候，接到了童見敘的視頻通話。

    視頻里的童見敘穿著戲服，外面套著一件大衣，看到千就笑了。

    “千，有沒有感覺好一點？”他在鏡頭里沒有現實中看著那么瘦削可怕，只顯得眉骨下頜鋒利。

    “是在打吊針啊，今天打針乖不乖，沒哭吧？”

    在野在鏡頭外嘖了一聲：“這還用問，肯定是又哭又鬧?！?/br>
    童見敘睜著眼睛說瞎話：“怎么會呢，之前千打針可乖了，一點都不鬧的，對不對?！?/br>
    在野氣笑了，這小混蛋還看人下菜碟呢？輪到他就鬧？

    “我不乖，爸爸就哭?！鼻дf道。

    在野和童見敘同時沉默。

    在野險些就要說“我沒有”，但他很快意識到什么。

    “咳?！蓖姅⑽⑿χf，“千最懂事了，不想看見爸爸哭，在老板你也可以試試?！?/br>
    在野：“……”

    童見敘沒有說多久，和孩子聊了會兒，又說很快會來接她，就掛了。

    掛掉視頻，童見敘咳嗽幾聲。

    旁邊助理田苗趕緊把退燒藥遞給他，又送上溫水。

    童見敘正吃著藥，鳳豫風風火火走進來。

    “你發燒怎么樣了？我陪你去醫院?！?/br>
    “不用，已經是低燒了，吃點藥就行?！蓖姅⑸ぷ游?。

    拍戲太累了，天氣又冷，他要穿著單薄的戲服在室外拍攝，前幾天就病了。

    只是當時顧著孩子，又要趕劇組進度，只能吃點藥硬撐著，鳳豫都不知道他也病了，今天聽說他上午拍一場情緒爆發的戲，拍完當場就暈了，這才匆匆趕過來。

    “什么沒事，你的身體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不去醫院也行，下午回酒店去好好休息，我去跟你們導演說說?！?/br>
    童見敘端著杯子喝水，并不說話。

    鳳豫知道他的性格，看著好說話，某些時候真是固執。

    她走到童見敘身邊，軟下語氣勸他：“你不趕緊養好身體，更耽誤拍戲，早點好早點把千接回來，總不能讓她一直待在別人那吧。萬一她都好了，你還沒好，怎么辦？”

    “……好吧?！?/br>
    將童見敘勸到酒店去休息，鳳豫又親力親為去給他買了些清淡的食物。

    吃完洗漱，童見敘躺在床上，一張臉洗去妝容后顯得蒼白脆弱。

    房間里空調運行著，一盞朦朧的燈在床頭。一門之隔，屋外經紀人在和田苗低聲說話。

    童見敘感覺頭疼，卻睡不著。

    枕頭邊有一只小黃鴨玩偶，是他給孩子買的游戲周邊，她喜歡抱著睡覺，偶爾無聊時還愛咬著小黃鴨的嘴巴拉扯。

    把小黃鴨拿過來枕在脖子底下，童見敘閉上眼睛。

    周圍的各種細微聲音都被放大了。影視城附近的這家酒店窗戶不是很隔音，能聽到外面街上喧鬧的聲音。

    過了片刻，仍是沒有睡意。腦子里活躍地思考著接下來的戲份，一幀幀腦內排演，一時又忽然思考起孩子的事情，驟然生出無數種擔憂，可能或不可能的事情都想了個遍，雜亂的思緒不肯停歇。

    童見敘按著額頭起身，翻找出有段時間沒吃的藥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