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馴之敵 第5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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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灼并不正面回答:“我要帶的人,我心里有數?!?/br> 查理曼不說話,只默默評估這件事的難度。 換在以前,憑他的能量,安排個把人進監獄是分分鐘的事情。 但他現在是停職狀態,能調用的資源實在是少得可憐。 現在的查理曼像是個多年豪闊、揮金如土的富翁,權力一朝縮水,馬上體會到了捉襟見肘的苦處。 哪怕再憋屈苦悶,也只能把打落牙齒和血咽。 他低聲咳嗽一聲,算是默許了寧灼的條件:“你們要犯點事才好。進來之后,我會盡快安排人走手續,到時候會把你們和任務目標安排在一個監室。四人間?!?/br> 寧灼:“四人間不行?!?/br> 四人間,看起來夜間動手更方便,但一旦動手,也等于是把自己的退路封死了。 監牢里一共就四個人,到時候本部武一死,他必然脫不了干系。 他不如挖個坑,直接就地把自己埋了比較直接。 查理曼本來就是在試探他。 倘若寧灼真的一口應下,查理曼反倒會重新評估這場交易的價值。 ——因為這說明寧灼不適合這項任務。 只有貪婪、愚蠢和別有用心的人,才不會給自己考慮退路。 查理曼默默地給寧灼加上一點分數:“不住在一起,也能殺他?” 寧灼把話說得很克制:“看情況?!?/br> 寧灼不把話說死,的確是個聰明人。 經過一番言語試探,查理曼覺得暫時可以拍板了:“多少錢?” 寧灼眼睛也不眨:“八十萬。預付一半。行業規矩,如果因為貴方單方面的原因取消訂單,訂金不退;如果因為我方原因沒有完成訂單,訂金如數退回?!?/br> 查理曼加重了語氣:“如果……我要我的任務一定完成呢?” 寧灼沒有向他說教什么“世上沒有一定的事情”。 他沉吟片刻,果斷道:“那是另外的價錢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本部武犯的罪,大概可以理解為把正常人改造后送進花市 第38章 (六)合作 本部武的一條性命, 最終定價一百二十萬。 倘若沒有抓到幕后黑手,或是本部武活著,就算寧灼沒有完成任務。 到那時, 他哪怕是和本部武同歸于盡, 都要帶走他的命。 放下通訊器后, 寧灼靜立了很久,目光涼陰陰地望著空氣中的某個點出神。 他一轉身, 去了九樓。 九樓的裝潢很普通,主要是用作武器試驗和研究,房間各有各的的功能, 每扇門距離一致, 門的式樣也是一致的, 規整到顯得呆板。 寧灼走到某兩扇門中間的位置, 面朝著一面墻,扯下了自己的手套。 將手指搭到大理石石壁上時,他特意撫摸了一下墻縫與隱形門之間約等于無的接駁處, 想,姓單的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靠小狼崽子的嗅覺嗎? 想著,寧灼將手指抵在一個隱形的掃描盤上。 門應聲而開。 與此同時, 在陰影覆蓋的角落里,有一個幾乎融化在影子里的人幽幽站起身來。 他的面孔隱藏在黑暗中, 看不分明,聲音先響起來,是相當儒雅溫文的調子:“寧先生?” 寧灼不說話, 只盯著他看。 影子也猜到他為什么而來, 低下頭主動認錯道:“對不起。有一個人看見了我?!?/br> 寧灼:“他是怎么進來的?” 影子的言語邏輯有些斷續,但并不是因為他笨拙, 而是因為他思維跳躍性比一般人要強:“他在門口走來走去……我以為是你?!T是我從里面打開的?!?/br> 寧灼:“懂了?!?/br> 影子羞赧地低下了頭。 寧灼走進來,合上了門扉,邊走邊解開前胸的兩粒紐扣,在一張凳子上坐下,順勢補全了他的思維邏輯:“你覺得,我們的事情辦完了,我就會來殺你滅口。你害怕我從外面鎖死門,放你一個人在這里自生自滅,索性開了門,要個痛快的死法,結果卻碰到了他,是嗎?” 影子斯文又抱歉地一笑,算是默認了他的說法。 寧灼:“發現不是我的時候,感覺怎么樣?” 影子文質彬彬地答:“嗯,嚇了一跳?!?/br> 寧灼:“這幾個小時不太好捱吧?” 影子坦率地承認了自己的恐慌:“是,挺慌的,一直在想來的人是誰,我們的事情是不是已經暴露了,寧先生是不是安全,會不會被人拿住把柄……” 寧灼用腳勾過一把椅子,一條長腿隨意一蹬,將它端端正正地擺放在了自己面前:“薛副教授,坐?!?/br> 被他稱為“薛副教授”的影子緩步踱過來,順從地坐下。 ……正如單飛白所說,這張臉,和金·查理曼一模一樣,直鼻梁,大眼睛,從頭到腳,露出的每一寸皮膚都是年輕青春的。 但他眼睛里的光,沉靜,溫和,為這張面孔平添了幾分風霜憂悒。 寧灼:“薛副教授,如果剛才那個人真的是混進我們基地來的,你貿然開門,你,我,整個‘海娜’,都要倒霉。你懂得我的意思嗎?” 薛副教授很有檢討精神地點了點頭:“是。我大意了?!?/br> “所以,緊張也好,恐慌也罷,你好好記住這幾個小時的感受。等你出去,一定會有人找你去問話,到時候不要再像這樣‘大意’就好?!?/br> “有人找我?……你要放我出去?” 薛副教授有些猶疑:“……我在這里呆著,是不是更好?” 寧灼反問:“你想在這里呆一輩子?” 薛副教授抿住嘴唇,埋頭思考一番,也認同了寧灼的安排:“是,我不能在這里。銀槌市里有能力制毒的人不多,我算一個?!锥堋倳榈轿疫@里……” 寧灼續上了他沒說完的話:“如果‘白盾’發現你無端消失了,而且他們找不到更可疑的人,你就是板上釘釘的殺人犯。你的女兒,就是殺人犯的女兒?!?/br> “女兒”這兩個字,似乎是把薛副教授深深刺痛了。 他整個人過電似的哆嗦了一下,被痛楚的思念壓得抬不起頭。 薛副教授記憶里的女兒,活潑、熱烈、直率,性格像極了像她早逝的mama。 而她熱愛化學的這點,又像自己。 薛副教授又當爹又當媽,把她從襁褓里的小嬰兒,一點點養成了亭亭玉立的模樣。 他像愛惜性命一樣深愛著她,但因為生性安靜靦腆,他只敢暗自驕傲著。 女兒長大了,考上了自己任職的大學,馬上就會成為他的學生。 前程似錦,未來無限。 在她去往她的高中畢業party前,她拿出一件白裙子,一件紅裙子,跳到他面前,頑皮道:“薛老師,快出個主意,哪個好看?” 薛副教授很老實地回答:“哪個都好看?!?/br> 女兒當然不滿意這樣萬金油的答案。 她催促道:“快選一個啦。我對一個男孩蠻有好感的,但之前學習太忙,我不想分心。今天我想和他說說話!” 薛副教授眨眨眼:“那,你要和他交往?” 女兒的笑容甜美,在榴火一樣的紅裙映襯下更顯得美好而明亮:“隨他咯。我無所謂,只是想謝謝他而已,畢竟他真的長得很帥?!哪樋墒俏覍W習的精神支柱呢?!?/br> 那一天,她穿走了由薛副教授親自挑選的紅裙子,再沒有回過家。 參加party的有她的閨蜜,可她們都被灌醉了。 沒人能說清他的小姑娘去了哪里。 薛副教授報了警。但“白盾”那邊卻始終在和他兜圈子: “她酒量好嗎,是不是她喝多了,跑出去,不小心出意外了?” “是不是她有情人,私奔了?” “‘不可能’?為什么這么確定,你有這么了解你女兒嗎?” “監控?開party的地方在中城區,那個片區的監控線路事發的時候,方圓500米的監控都在檢修。我們對這個事情也很頭疼,你還是好好回憶一下你女兒的社會關系吧。那是你的女兒,你要是不上心,我們也沒有辦法?!?/br> “……對不起,我們上一位警官態度為了破案已經熬了很久的夜了,態度是不好,我代他道歉。您再回憶一下您女兒的社會關系吧,這對破案會很有幫助?!?/br> 面對“白盾”這樣的態度,薛副教授隱隱察覺到了什么。 他知道,“白盾”查理曼總督的兒子金·查理曼,在party過后,突然憑空人間蒸發了,據說是“追音樂夢”去了。 他也知道,那名金·查理曼先生是有名的英俊。 可他同樣知道,他什么都做不了。 除了金·查理曼失蹤這件事外,薛副教授并沒有任何能指證他的證據。 如果揪著這一點不放,他只會一步步跌入“白盾”的陷阱,越來越像是一個因為女兒失蹤而心智失常、無理取鬧的瘋子。 這些年來,薛副教授每月都要固定地花掉一半工資,在《銀槌日報》一角懸掛出尋人啟事。 無人回復,無人關注。 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只有一絲希望懸在他的喉嚨上,讓他滿懷期待,日夜窒息。 他堅持了整整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