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月難逢 第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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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鉞的消息就是這個時候跳出來的。 蔣序一下子在樹下站定,猶豫了一下還是回復對方:出差了。 人家剛說吃飯就出差,聽起來像借口。此時暮色蒼茫,配上一地的銀杏葉,景色實在好。他順手拍了一張,發給池鉞,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片刻之后,池鉞回復:“回學校了嗎?” 蔣序愣住了。 他重新拉回那張圖片看了一眼,沒有地標性建筑,也沒有任何政法大學的字眼,看起來就是一條普通的銀杏大道,只不過后面隱約有點教學樓的影子。 蔣序皺起眉,問對方:“你怎么知道這是我學校?” 這次池鉞回復得慢了一點,隔了一會兒才回答:“之前聽人說你考上了這里?!?/br> 這話回答得含糊其辭,沒說聽誰說的,也沒有解釋自己怎么能夠一眼看出來。蔣序滿肚子疑云,還沒來得及問。那邊的池鉞已經回到了剛才的話題。 “什么時候回申城?” 對方明顯是有意回避蔣序學校的話題,蔣序猶豫了一下,不好意思追問。 話題已經結束,但蔣序思緒沒有收回,憑空生出一個念頭—— 原來這么多年里,池鉞并不是對自己一無所知。并且對方知道的,比自己想象中好像要多一點。 那么是不是可以證明,在很多個不眠的夜晚,因為這段感情里始終躊躇不前的,并不是只有一個人。 不可避免的,他因為這個猜想心情舒暢了點,表面上還要裝作云淡風輕,假裝自己在查行程,等了幾分鐘才回復對方:“周六結束,下午到申城?!?/br> 這是那天可以約著吃飯的意思,池鉞很上道的回復:“周六聯系?!?/br> 聊天到這兒基本結束,蔣序卻沒有退出頁面。他反反復復看剛才自己和池鉞的聊天記錄,又把自己拍的照片放大,企圖找到對方能一眼看出坐標的證據。 實在找不到答案,蔣序內心抓耳撓腮,又點開池鉞的朋友圈找證據。 因為之前隱秘的自尊與逃避心理作祟,這是他加了池鉞后,第一次點開對方的朋友圈。 對方的朋友圈和本人一樣沉默寡言,上一次更新還是在兩個月前,轉發了一條行業方面的新聞。 幸好對方因為長期不更新,也沒有開可見時限。蔣序只當作工作時收集證據,隨便找了個咖啡店點了杯氣泡水,坐著慢慢往上翻。 池鉞的朋友圈更新頻率實在不高,一般是轉發,偶爾有幾張風景圖片,應該是出差時發的。唯一有人物出鏡的是兩年前發的,一個正在畫畫的小姑娘,短發,笑得很燦爛的沖鏡頭比剪刀手。 蔣序刷到時愣了幾秒,才看出來這是長大了的池芮芮。 對方看起來青春洋溢,已經不是蔣序記憶里那個瘦小的樣子,又和他想象中的樣子很相似。 他忍不住笑了,想要順手點個贊,剛點開兩個小點,又緊急撤回。 ……差點忘了,這是兩年前的朋友圈,贊了豈不是暴露了自己在偷窺。 堂堂蔣大律師此刻心虛得像做賊,繼續小心翼翼往下翻。翻到他一杯氣泡水已經喝到見底,手也有點酸,吐槽池鉞生活怎么能這么無聊—— 蔣序的手頓住了。 他翻到三組圖片,發布于六年前,圖片里的景色看起來很熟悉。 呼吸有些急促,蔣序不由自主地坐直,把三張圖片依次點開。 教學樓,圖書館,還有自己剛剛走過的銀杏道。 圖片里的地方蔣序待了四年,此刻出現在池鉞的朋友圈里。 蔣序預感到了什么,幾乎不敢眨眼??戳俗阕闳昼妶D片后,他抿了抿嘴唇,在劇烈的心跳聲里退出全屏,去看這條朋友圈的發布時間。 6年前的6月25日。 那天蔣序大學畢業。 池鉞配的文案只有短短四個字 ——前程似錦。 第64章 吃飯 池學良重新開始醉酒,是在他到寧城的那年十月。 裝了兩個多月的好父親和好丈夫,他終于有點裝不下去了。他打著剛出院的名號,沒有找工作,只是每天做飯,到時間去接池芮芮放學。反正徐嬋池鉞他們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沒有時間總是盯著他。 剛開始是上午偷偷摸摸出去喝,不敢喝多,解饞之后就摸回去睡覺。睡上一個下午,酒醒了,去接池芮芮放學。 過了一段時間,僅僅解饞就滿足不了池學良了。他開始頻繁喝多,也在家里藏酒。第一個發現的是池芮芮,因為有時候她發現自己爸爸來接自己總是遲到,有時候身上帶著以前最熟悉的酒味。她害怕又緊張,偷偷告訴了自己mama。 徐嬋是早有發現還是經過池芮芮知道的,池鉞不清楚,她工作很忙,一天保潔做下來累得腰都直不起來,回家吃飯時只能微微馱著背——但就算再忙,朝夕相處的人有什么改變總會察覺。 池鉞是在一個晚自習放學,回到家時已經是11點多。徐嬋還沒有睡,坐在客廳里望著陽臺外發呆。 外面什么也看不見,只有漆黑一片。見到池鉞進門,她收回目光很慌張地站起來,問他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池鉞的目光落在徐嬋微微發紅的眼睛上,又移開,去掃視整個客廳。 客廳里很干凈,像是剛剛被刻意打掃過,餐桌上放著的一盆池芮芮種的小綠植不見了。池鉞走過去,在客廳的垃圾桶里看見了摔碎的盆栽。 他扔下書包,沒有回答徐嬋的問題,也不顧對方的呼喊,徑直走向主臥打開門。 濃重的酒味鋪面而來,池學良躺在床上,衣服外套還在身上沒來得及脫下來,看起來邋遢又皺皺巴巴。他鼾聲如雷,看起來已經睡熟了。 池鉞并不意外,心里甚至有種“終于來了”的輕松。他走過去揪住對方的衣領,把人拽了下來,一拳揮上去。 從那天起,他們開始動手,池學良也破罐子破摔,比曾經更加惡劣。 他心里始終記恨著母子幾人拋下他從紹江逃跑,覺得是他們先背叛了這個家庭。又加上之前他問池芮芮怎么找的小學時,徐嬋說是樓上的蔣老師幫的忙,語氣里全是感激。 池學良已經酒精中毒,喝了酒,臆想愈發嚴重,他猜測對方非親非故為什么要幫助徐嬋找學校,是不是以為徐嬋沒有丈夫,是孤兒寡母,有什么非分之想。 他整個人加上他的人生一團污穢,都是失敗,是一眼望到頭的骯臟與無望。于是對以前幫助自己捧場燒烤店的同事,對幫助徐嬋的鄰居,都不惜用最惡劣的想法去揣測。 剛開始他和以前一樣,喝醉了酒就開始罵罵咧咧,試圖動手。 有時候池鉞已經回家了,有時候他還在學校。但只要發現一次,池鉞會直接和他動手,并且比他兇狠更多倍,像是一條瘋狗。幾次下來,池學良反而有點害怕自己這個兒子了。 蔣序也就是在這段時間里發現了池鉞身上的傷。 其實當時天氣已經冷下來了,衣服穿得多,池鉞藏得也足夠好,是很難發現的。但自從池學良到了寧城,雖然池鉞安慰過自己沒什么大事,和自己相處時也和以前沒什么不同,但蔣序不知為何總是不安,像是頭頂懸著達摩克里斯之劍。 他們依舊在晚自習前的那段時間一起復習,天氣冷了,他們不在室外,找了一間空閑的堆放舊桌椅的教室當自習室。自習室的位置很偏,通常只有他們兩個人,蔣序也有點肆無忌憚,背著書就往池鉞身上靠,懶洋洋的,非要對方撐著自己。 某天復習的時候,他一篇課文背到一半,又把頭擱在池鉞肩膀。池鉞由著他折騰,繼續做題。 蔣序靠著池鉞背把一篇課文背完,還不想動彈,偏頭去看池鉞做題。 不同于以前的筆尖如飛,明明是一套基礎題,池鉞的速度明顯慢了很多,字跡也比以前潦草。蔣序認真看了一會兒,發現是因為池鉞在有意的控制自己,避開手腕發力。 他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去,從池鉞肩上離開坐直,一言不發地伸出手,把池鉞的右手衣袖拉上去一截。 池鉞下意識想要避開,蔣序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死死按住他不讓他躲。 天光從寬大的窗戶外透進來,把兩個人得影子拉得很長。所有痕跡就在這樣的光線里一覽無余。 蔣序看見了池鉞衣袖下遮掩的,被暴力撞擊過的青紫痕跡。 四周寂靜無聲,他聽見了頭頂的劍落地。 論壇圓滿結束,蔣序從北京飛回申城。 去的時候艷陽高照,回來時寒流帶著雷雨突如其來,蔣序原本四點的飛機直到接近五點才落地,出了機場,外面的雨依舊不見停。 機場的人很多,很多人沒有帶傘。地鐵口的人已經水泄不通,更多的人選擇打車。蔣序點開軟件叫車,系統顯示前面排隊97人,需等待一小時二十分鐘。 “……”蔣序有點眼暈,火速退出軟件。 昨天晚上池鉞問他今晚能不能一起吃飯,蔣序同意了,卻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天氣。 兩人說好的時間是6點,肯定是趕不上了。蔣序又開始煩躁,手機上的時間暗滅又點開,他猶豫了很久,要不要打個電話給池鉞,告訴對方換個時間。 但不可否認的,自從在池鉞朋友圈里看到那幾張照片,他整個人就陷入了時有時無的不安里,很想和池鉞見面,問問對方那條朋友圈到底是什么意思。 ——總不可能是池鉞還有一位同學剛好也在一所大學,剛好也在那天畢業,池鉞剛好出差路過拍的照片吧。 蔣序面無表情地想,要是池鉞敢這么說,他馬上刪第二遍微信。 水霧里車流像是失焦的畫面,所有路過的出租車都是滿客,蔣序等了五六分鐘,有點泄氣地點開微信。 池鉞的通話剛好打了過來。 蔣序接通,那頭池鉞問:“到了嗎?” “到機場了?!笔Y序猶豫了一下,接著說,“但是現在外面在下雨,我可能要……” 遲到兩個字還沒說出口,那頭池鉞自然的接過話。 “是有點大,你能找到地下停車場嗎,我在這里等你?!?/br> 蔣序瞬間就沒聲音了。 “p2停車場,在航站樓下面?!背劂X想了想又改口:“你在哪,我上來找你?!?/br> “不用?!笔Y序回過神,語氣有點急促?!拔抑??!?/br> 直到上了車,蔣序終于回過神,想起來問對方:“你什么時候來的?” 池鉞把車駛向出口,回答蔣序的聲音很淡然:“沒多久?!?/br> “滴”的一聲,停車場出口的顯示屏跳出字幕,機械聲無情播報:“停車1小時22分鐘,請繳費15元?!?/br> 池鉞:“……” 蔣序無聲的笑了一下,又恢復平靜,扭過頭去看車窗外。 連綿的雨打在車窗上,雨天到處都是水霧蒙蒙,有些看不真切。道路擁堵,車流行駛很緩慢。池鉞一只手放在方向盤上,另一只手把車里的暖氣稍微調大了點。 蔣序余光看著池鉞的舉動,手指無意識的蜷縮在一起,又慢慢松開。 池鉞和高中的時候變了很多,或許是在社會里待久了,對方不再像以前一樣冰冷又拒人于千里之外??雌饋硭捯琅f不多,但更多時候,他言談溫和,舉止進退有度,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男人。 這樣的人,在平日里應該是很受別人喜歡的。 那為什么池鉞至今還是單身呢? 他心里隱約有一個答案,但一冒出來,就會又另一個小人跳出來笑他自作多情。 它在蔣序腦子里嘰嘰喳喳,拷打蔣序:你是不是忘了當年高考后報志愿那幾天的教訓了?你病成那副鬼樣子,打電話讓池鉞來看你一眼,結果呢?你當時帶著高熱在高鐵站門口坐了一整天,把你腦子燒傻到現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