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婢 第126節
只要能見娘親一面,自然是裴境說什么便是什么,沈妙貞乖巧的點頭,再也不像剛才,渾身帶著刺一樣的懟他。 她看到徐氏留下的信,信上說娘親自縊而亡,沒想到她還活著,這輩子還能有再相見的一天。 裴境心中感嘆,她已經許久沒有這么乖乖的聽他的話了,若是以后她都能這樣,什么話都跟他說,不跟他故意置氣,好好的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裴境拍了拍手,綠兒從外頭走進來。 沈妙貞的臉冷著,心里已經明白了一切:“你是公子的細作?” 綠兒嚇了一跳,急忙道:“姑娘,奴婢不是?!?/br> 她挑眉:“你不是他的細作,他是怎么這么及時把我救下來的,還有我身世的事,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并未跟綠兒說過她是海家后人的事,但綠兒知道她不是沈老頭親生,也不是徐氏親生。 除了綠兒是細作,她想不出裴境是怎么知道的。 “你別為難她,是我讓她給我傳遞消息的?!?/br> 裴境居然就這么承認了,沈妙貞更加生氣,好像自己是個孫猴子,蹦跶了半天卻怎么都沒逃出佛祖的手掌心。 “既然你是六公子的人,那你以后留在他身邊好了,也不必在我身邊服侍我?!?/br> 綠兒都要哭了,嚇得跪下來請罪。 手被裴境按?。骸澳銊e生氣了,我以后不會這樣了?!?/br> 沈妙貞就是氣不過,她不會當真打發了綠兒,可心里的別扭與不爽卻無法發泄出來。 “說好的婚假由己,互不干涉,彼此做個熟悉的陌生人呢?六公子,你堂堂的三品大員,也說話不算話,出爾反爾?” 裴境卻一點都不覺得羞愧,坦然的承認:“是啊,因為,我后悔了?!?/br> 捉住她的手,想要在唇邊親一親,卻被她面無表情的抽了回來。 “從你走后的第一天,我就在后悔,每一日都想著,若是給你想要的,答應你的所求,你是不是就不會走?!?/br> 他現在竟變得這樣坦誠,分明以前那樣別扭,喜歡她卻從來都不說。 現在的裴境,讓她很不適應。 沈妙貞想要冷笑,從前她想要,他卻不肯給,她傷心難過戰戰兢兢,自己一人黯然神傷的時候,他在哪? 而現在,他愿意給了甚至給的更多,難道她就一定要接受嗎? 真是可笑。 她是這么想的,卻沒有說,要不是因為他從中穿針引線要跟娘親見面,她會馬上離開這座宅子,這輩子都不跟他見面。 裴境給綠兒使了個眼色,她小聲抽泣著退了出去。 窺到這一幕的沈妙貞,冷哼一聲,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 她的兩個木箱子都完好無損的放在梳妝臺邊上,沈妙貞松了一口氣:“還好你給的那些嫁妝沒有被裴邦偷走,不然我都不知該跟你怎么交代?!?/br> “給你了,都是你的,不必跟我交代?!?/br> 沈妙貞搖搖頭:“公子,我很感謝你,若不是您給的銀錢作為本金,我也開不了鋪子,現在鋪子賺了銀錢,我又孑然一身,不需要那么多的花銷,這些嫁妝,我想,要不還是還給……” 裴境神色淡淡的:“等見過了你娘后再說吧?!?/br> 沈妙貞想要梳妝,裴境卻不離開,就在那里喝茶看她。 這副神神在在的模樣,叫沈妙貞撇嘴。 “公子,我要換衣裳,你在這里不合適吧?” “我們早晚都是夫妻,我出不出去又有什么干系?!迸峋称沉怂谎?,紋絲不動:“從前又不是沒見過,你在害羞嗎?” “從前是從前,現在不一樣,我是裴鄴的夫人,縱然他已經去了,我也是他的未亡人。公子不是向來潔身自好,跟有夫之婦共處一室,公子是不打算做君子,不在意你的清名了?” 她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讓他心里痛快。 裴境放下茶杯,定定的看著她:“你若是不梳妝,不如現在我們就把夫妻關系做實,左右現在沒人來打擾?!?/br> 他的眼神是如此的赤裸裸,灼熱的讓她感覺熱的不自在,下意識躲開他的視線。 “你……你才不敢呢,你亂來我就大聲喊,叫人都來瞧瞧,蓮花六郎對女人用強?!?/br> 裴境笑了:“從前我怎么沒發現,你這個嘴這么硬?!?/br> “宅院里都是我的人,他們不敢隨意進來,而且……”裴境頓了頓:“看見了傳揚出去也好,叫大家知道你是我的女人,好讓有些人不敢肖想你,我們也能盡快成婚?!?/br> 沈妙貞像受驚的貓一樣瞪大眼睛。 她怎么沒發現,裴境居然是這么的厚臉皮! 作者有話說: ? 161、161 “帶這只簪子好看?!?/br> 裴境不僅不出去, 就在那里好整以暇的看著她梳妝,就像是專等著他跳腳。 沒把他氣的夠嗆,反而自己氣的不行, 沈妙貞努努嘴,只能當做這屋里沒這個人, 誰知挽好頭發, 憑空伸出一只手, 在她發間插了一只水晶簪。 那只眼熟的水晶簪, 是裴境送她的第一件首飾,并不是后來嫁給裴鄴,他給置辦的。 沈妙貞一下便冷了臉, 將水晶簪抽下來, 咯噔一聲丟在那里,擺明了就是要跟裴境對著干, 要讓他生氣。 裴境眉頭微皺,很快露出溫和的笑容:“你不喜歡這只簪子了嗎, 拿給你買些新的?!?/br> 沈妙貞感覺到,此時的裴境完全不像他自己,他從前脾氣可沒這么好,在他身邊服侍都要戰戰兢兢, 茶泡的老了都會被訓斥。 現在她的舉動就是明著挑釁,這人卻完全不生氣, 反而一直用那種黑沉沉的, 深情到能溺死她的眼神,望著她。 她感覺到害怕, 扭過頭不再看他。 裴境溫和的笑著, 真是個聰明又警覺的姑娘, 不愧是他喜歡的,然而狐貍再警覺又有什么用呢,還不是逃不出獵人的手心。 他想建造一個黃金籠子,將他可愛的小鳥囚禁起來,只要這個籠子足夠大,她又怎么可能察覺得出身在籠中呢。 裴境表現得如從前一樣,甚至脾氣還更加溫和了,除了那日在靈堂胡言亂語和堅持要娶她,看著并沒有什么不同。 可沈妙貞就是覺得,他有些不正常,卻也說不出到底是哪里不正常。 帶著她上了馬車,沈妙貞掀開馬車簾子往外看:“我們這是去哪,我娘的家里?” 裴境搖搖頭:“第一次見面,沒有安排在她家中,畢竟她現在已經嫁人了,有了新的家庭?!?/br> 沈妙貞沉默良久:“是因為有了新的家庭,所以才不去找我嗎?” 她摸著手腕上的奇楠佛珠,這是娘親留下的東西,希望它能給自己多一些的安全感,在徐氏留下的信里,她的親娘應該不是這種人。 但時間已經過去那么久,人都是會變得。 近鄉情更怯,沈妙貞心中忐忑,坐立不安。 她在茫然害怕的時候,就會扣手指,把養的好好的指甲掰斷,而她自己根本就沒有察覺到。 裴境皺眉,伸出手握住,禁止她再這么用力的扣自己的手。 “你娘她,也是有苦衷的,不過我不太好說,具體的你想知道什么去問她便好?!?/br> 沈妙貞心神不屬,都沒有察覺到一直被裴境拉著手。 到了地方才反應過來,他居然就這么握著握了一路,沈妙貞急忙抽回來,還對著他翻了一個白眼。 裴境也淡笑由著她。 “怎么是珍園?” “就算是找個私密的地方,可珍園是溫家的私園,而且平日還接待客人,這里實在算不得私密吧?!?/br> 裴境搖搖頭:“無妨,今日珍園不接外客,在溫家自己的宅子里,最安全不過?!?/br> 沈妙貞忽的睜大眼睛:“你……不是吧,難道……” 她壓低了聲音:“難道我娘是溫家人?我娘不是姓徐?” 她娘的小字叫明華,怎么也跟溫家搭不上邊啊,沈妙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瞪著貓一樣的大眼,心里已經有了隱隱的猜測。 下一刻裴境得話就印證了她的想法:“她嫁給了溫國公,當年從教坊司被救,就是溫國公出手,他做的實在隱蔽,就算是我也用了不少法子才查出來的?!?/br> 為此,他不得已求了蕭直,用了錦衣衛中專門暗地里查隱私的南廠。 沈妙貞記得,溫齊說過,他其實算是庶出,雖然娘親因為不可抗力的原因沒法做正室,但溫國公只有他娘一個妻子,溫家上下也都挺這位女主人的,他們家兄弟三人,也都是這位夫人所生。 除了對外的名分,這位夫人跟正室并沒有什么分別。 難道這位傳說中,得到了溫國公所有的愛與深情,甚至還得到了唯一的夫人,就是她娘徐明華? 滿懷著忐忑和疑問,兩人被引進了珍園最深處的庭院,這里從來沒有對外人開放過,都是溫家的內眷才能來游玩的地方。 水榭庭院中,早已坐了一位身穿月白衣裳的貴婦,她身邊留著一點胡子,卻身高八尺英挺威嚴的男人,正是溫齊的父親,溫國公。 沈妙貞的腳步慢了下來,靠的越近她就越不好意思,越怯懦。 那位美婦卻站起身,竟然狂奔了出來,跑到了她的面前,眼中滿是激動的淚水,嘴唇不斷地翕動著。 “你……你……” 她激動到說不出話,來拉沈妙貞的手,沈妙貞并沒有拒絕,端詳著這位婦人的臉。 她看著只有不到三十歲左右的樣子,肌膚白皙帶著珍珠般的光澤,眼角沒有細紋,保養的很好沒有吃過什么苦的樣子。 沈妙貞稍微放下心來,她并不愿意親娘過得困窘,早早失去了青春,看到她過得很好就已經足夠了。 她并沒有特別出眾的美貌,卻有種歲月賦予她的平和、包容,奇特的魅力,讓她非常吸引人,男人若是見了會移不開眼。 沈妙貞看著,尋找著這個婦人與自己相似的地方。 而徐明華也在看著她,細細的打量,細細的端詳,眼淚從她的眼眶中如斷線的珠子墜下:“像,真是像,像我的寧哥哥?!?/br> 緊隨身后的溫國公,黑了臉。 方才沈妙貞還在尋找她跟親娘生的相似的地方,現在她一哭泣,沈妙貞終于找到了。 這種梨花帶雨,如帶著露珠的花朵般,惹人憐愛的哭泣姿態,到底是遺傳自誰,已經有了答案。 血緣就是這么的奇妙,徐明華一哭的時候,她從這副熟悉的姿態中,天然的拉近了十七年不曾相見的距離感。 “是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啊,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尋你,滿世界的找,都找不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