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婢 第124節
他中了狀元后, 也沒回洛京,二老爺帶著二太太來西京小住, 他們并沒有住在府里, 也沒有住在裴境的私邸, 而是住在一處山清水秀的莊子上。 裴境整了整身上的衣裳, 邁入爹娘住的院子,請母親身邊的大丫鬟玉離通傳,這才進了內室。 玉離百思不得其解, 公子見自己親娘, 哪里用得著這么鄭重其事,從前他們家公子也重規矩, 卻從來沒有這么一舉一動都透著嚴肅過。 她進去通傳后,出來給裴境打簾子。 “公子, 老爺和太太叫您進去呢?!?/br> 進了內室,二太太打趣他:“你這孩子,今兒怎么這么鄭重其事,還非得讓通傳?!?/br> 裴境竟直接撩起下擺跪下磕了個頭, 見兒子如此,二老爺也放下了手中的書本。 “爹, 娘, 兒子有一事相求?!?/br> “你有事說便是了,可是朝堂上遇到了難事, 需要咱們家找找人疏通?” 二老爺直覺不是, 這孩子從小到大從沒讓他們cao心過, 也沒有需要大動干戈幫他的時候。 “爹,娘,孩兒遇到真心想要攜手度過一生的姑娘,想要迎娶她進門,以正妻之禮相待,求爹娘成全?!?/br> 二老爺不明所以:“你有心儀的姑娘了,這是好事,就直接說便是了,為何會行此大禮?” 二太太瞥了一眼夫君,他這個當爹的一直跟兒子比較親密,反而是她這個做娘的,若即若離,因為當年無法釋懷的事,不太肯親近兒子。 可現在看來,他這個當爹的還不如她這個做娘的了解兒子。 “你先說吧,看上了誰,肯定不是哪家的世家貴女是不是,咱們家也沒有仇人,你找個什么樣的,只要出身合適,性情好,我們也都是由著你的?!?/br> 能讓這孩子跪著求他們,他定然是愛極了那個姑娘。 二太太眉頭一跳,心里蹦出一個名字來,然而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測,那個唯一被兒子區別對待的姑娘,已經嫁給了別人,她跟兒子是不可能的。 二老爺皺緊了眉毛,卻也沒有打斷她的話。 “兒子心儀的姑娘,就是普通百姓之家出身的沈氏妙貞,兒子非她不娶?!?/br> “你說什么?”二太太已經驚呼出聲,二老爺仍舊不明所以,出身是太平庸了一些,跟他們家不匹配,但也不至于這么驚訝。 “你這孩子,瘋了不成?” 二老爺仍舊摸不到頭腦:“夫人,這姑娘是怎么了,人品不好?有什么問題嗎?” 二太太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沈氏妙貞是誰,就是咱們兒子之前,身邊陪著的那個端硯?!?/br> 在侯府,人人都以端硯來稱呼她,反而是本名并沒有多少人知曉。 “那個端硯不是你之前的那個通房丫鬟?不是打發出去了嗎,怎么又要重新娶,還以正妻之禮相待,我都糊涂了?!?/br> 裴境非常坦然:“是,沈氏妙貞就是端硯,兒子覺得讓她做妾太過委屈,所以便放她出去,以正妻之禮重新迎娶?!?/br> 二老爺眉頭皺的緊緊地:“境兒,你自小就有主意,從來沒做過出格的事,沒有讓我們擔心過,怎么這一回鉆了牛角尖?你喜歡那姑娘,納進來做個妾,好好寵愛也就是了,正妻之禮是不是太過了?” 問題根本就不是這個,二太太心里尖叫出聲,那遺傳給裴境,幾乎如出一轍的淡然,全都破功。 “身份問題是其次的,這姑娘不是嫁人了嗎?嫁的還是咱們家同族的親戚,叫裴什么來著,我不記得了,她已是人婦,你要怎么娶?” “???嫁人?”二老爺更糊涂了。 裴境面色絲毫不動:“她那個男人已經死了?!?/br> “所以……是寡婦……”二老爺也驚的表情失控,說話都磕磕巴巴了起來。 “而且,我并不認同那個男人是她的夫君,她也并不是什么寡婦,她是我喜歡的人,我絕不會委屈她,讓她做妾?!?/br> 二老爺氣的頭暈,二太太也愕然不知該說什么。 “境兒,你從小到大,我跟你爹爹都沒怎么拘束過你,你自己有心勁兒,想要娶個跟你相配的權貴之女,你寵愛那個沈姑娘,我們也由著你,我可像那些惡婆婆,為難過你那個沈姑娘?” “早就勸過你,若不想放手,就別放她走,待在你身邊早晚她就沒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想法,你既然這么愛她,想要娶她做正妻,當初為什么放她嫁人?” 二太太是個淡漠性子,平素不愛嘮嘮叨叨說這么多話,更不愛伸手管兒子的房里事,只要不像侯爺的嫡子裴二郎那么荒唐就行了。 可現在,她不說不行,自己兒子做出了更加荒唐的事! 裴境絲毫不慌張,他已經做了決定,就接受爹娘的審判,他都受著,但沈妙貞他娶定了。 “兒子愚蠢,當初以為給不了她想要的,不如放她自由,兒子也就沒有了軟肋?!?/br> “而她走的第一天,兒子就后悔了?!?/br> 他靜靜的說著自己的心路歷程,說著那些日子的痛哭和糾結:“她不在的那些日子,兒子每一天都在后悔,卻只能咽下失去的苦果,每一日每一日,我都能看見她的影子,就好像她仍陪在我身邊?!?/br> “當我看見她跟她那個夫君在一起的時候,我想要殺人,殺了那個男人,將她搶回來,如果她不愿意,就囚禁她,把她關在房間的密室里,讓她這輩子只能看見我一個人?!?/br> 二太太和二老爺,此時的表情都是驚恐無比,他已經為了那個沈姑娘,陷入如此魔障,這樣情根深種了嗎? “兒子想過,若是家中不同意,兒子就效仿陳太青,帶著她隱居起來,脫離宗族?!?/br> 此時再說那姑娘身份夠不上已經沒用了。 二老爺也像重新認識了自己這唯一的獨子:“可是……可是她是寡婦啊?!?/br> “元成皇后也曾是二嫁女,還曾與人為妾,可昭烈皇帝照樣沒有嫌棄她,反而愛她護她。貞兒是不是寡婦,兒子不在乎,兒子只在乎她是不是我的?!?/br> 這怎么能一樣,元成皇后的確是二嫁女,可沒看看人家溫家是什么家庭,大哥可是跟昭烈帝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而且,貞兒也曾是清流之家的女兒,家中變故讓她流落在外,被沈家收養,兒子已經在給她尋親,目前有了頭緒?!?/br> “若她的親人不肯認她,兒子會給她重新安排一個身份,但這并非是因為兒子覺得她的身份不夠,只是她心思敏感容易多思多慮,若以現在的身份嫁給兒子,必然會被人說閑話,兒子不愿讓她過得不舒坦?!?/br> 二老爺愕然的什么話都說不出,該說不愧是他的好兒子嗎,前前后后思慮周全,一步接著一步全都是套兒。 他現在這么坦然的說了,就代表他安排好了,而且絕不會妥協,哪怕是他們做爹娘的反對。 “真是瘋了……” 二太太揉著自己的額角,也不知該怎么辦,只覺得頭疼無比。 “貞兒,她是我的命,我這輩子都不能放棄她?!?/br> 裴境再磕了一個頭:“爹,娘,兒子不愿欺騙你們,才懇求你們,能同意這門婚事,活到這么大,兒子從沒別的奢求?!?/br> “兒子試圖放棄過她,可離開了貞兒,活不下去的是兒子?!?/br> 他們這個兒子,雖然獨立不叫人cao心,卻從來都是冷心冷情的,情緒從不外放,讓二太太一度以為,他是不會愛上什么人。 當初對沈妙貞的種種優待,已經是打破了他的底線,她以為這就是極致了。 卻沒想到,他竟然情深如此。 他們已經明白,現在根本就阻攔不住他。 二太太幽幽道:“境兒,你跟沈姑娘說了此事嗎,她夫君新喪,就愿意改嫁給你,你可有問過她的意思?” 裴境笑了笑:“她會同意的?!?/br> 不是她已經同意了,而是她會同意的,他為什么這么篤定,那沈姑娘一定就會同意。 寧愿嫁給一個裴姓同族做妻子也不遠跟在裴境身邊做妾,享受榮華富貴,那個姑娘不是攀龍附鳳的人。 她陡然打了個激靈,忙不迭追問:“境兒,你沒有做什么吧,沈姑娘的那個夫君,你沒有做什么手腳吧?他是怎么死的,是不是……” 二太太是下意識問的,此時自悔失言,便住了嘴。 裴境目光奇異,臉色有點怪怪的,低聲道:“我能做什么,那人是在戰場上死的,死的時候我是西京府君,怎么可能插手到昭武軍去做什么?!?/br> 二太太稍微放下了心:“這就好,這就好?!?/br> 而二老爺卻挑挑眉,他的兒子在這方面也忒像他,認定了就不會改,而且千方百計去得到,他才不信,裴境什么都沒做。 室內只有他們三人,這番話沒有外人聽到。 門被敲了敲,空青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公子,您有空嗎,沈姑娘那里出事了?!?/br> ? 159、159 裴境的臉已經冷得像是一塊被凍硬的石頭, 唇角下抿,顯然是非常不悅。 “人控制住了?” “公子放心,咱們的人一直盯著, 已經把那個裴邦捆起來了?!?/br> 快馬加鞭來到一處偏僻的空房子處,裴境心急如焚, 一腳踢開木頭門, 幾個彪形大漢對著裴境抱拳, 柴房的地上, 一個男人被捆的緊緊的,嘴里還塞著一張布巾,他見到裴境, 嗚嗚嗚的想要說什么, 卻掙扎不開,只能像個蟲子一樣扭動。 “公子, 另外兩個人咱們都拿下了,我們進來的時候, 這個人還想輕薄沈姑娘?!?/br> 裴境更加不悅,銳利的眸光冷的像要殺人:“他哪只手碰了她?” 裴境語氣中的陰惻惻,讓在場所有人都打了個哆嗦,白術狠狠地踢了一腳不斷扭動的裴邦:“公子, 我都聽見了,這個畜生不僅打沈姑娘嫁妝的主意, 還想把沈姑娘賣了還債, 還好咱們一直盯著,才沒叫他得逞, 可我們進來的時候, 這畜生不僅摸沈姑娘的臉蛋, 還想親沈姑娘?!?/br> “嘴里沒有一句好話,說沈姑娘生的美,不如先讓他們爽爽?!?/br> 白術性子內斂,根本就不愛說話,一氣之下說了這么多,顯然是氣急了。 “要了他的手,先留著命?!?/br> 裴境嫌惡的看著恐懼到了極點的裴邦,他的潛臺詞裴境的手下都懂,就是不讓他死,得慢慢的折磨。 “她呢?” 白術回話:“咱們給安置到主屋了,綠兒正陪著呢?!?/br> 裴境點點頭,轉身離開這間柴房,身后一個大漢直接將匕首插進裴邦的手背上,鮮血如注溜了滿地,他疼得撕心裂肺,吼叫出聲,卻被白術又往嘴里塞了一團爛麻布,怕他聲音惹了公子厭煩,擾了沈妙貞休息。 裴境神色肅殺,裴邦膽敢算計沈妙貞,在他眼里就已經是個死人,如今還要污了他心愛女人的清白,這讓他更加不能容忍。 裴邦是活不了,但死之前,要讓他受到各種折磨,要讓他覺得死都是求而不得的解脫。 沈妙貞在昏睡著,幔帳中伸出來的手腕,細弱的好似輕輕一折就能斷。 裴境的聲音都放輕了:“她還好嗎?” 綠兒壓低了聲音:“姑娘嚇壞了,剛才也請大夫來看過,說是心力交瘁加上驚嚇過度,這才暈了過去,只要好好歇息就能好起來?!?/br> 綠兒擦了擦眼淚,恨恨道:“那個裴家,也就裴鄴算是個好人,剩下的全都藏著八百個心眼,想要算計姑娘,于氏眼見裴鄴死了,瞧著姑娘能干,有嫁妝能賺銀錢,打起了姑娘的主意,竟要姑娘嫁給他們家那個瘸子,叔娶嫂嫂,真是可笑,裴鄴好歹還有一點本事,裴三算什么,一個殘疾,也敢肖想姑娘?!?/br> “公子前腳剛走,那個裴邦后腳就回來了,姑娘不讓他進門,他居然半夜跳墻,伙同幾個人,想搶姑娘的嫁妝!” “姑娘囑咐我把嫁妝都藏了起來,沒想到這個裴邦,根本就不是人,是個畜生,把姑娘綁了要賣了姑娘?!?/br> 綠兒到現在還后怕不已:“若是沒有白術大哥他們,裴邦真的得了逞,奴婢和姑娘,要怎么辦啊?!?/br> “你辛苦了,下去歇著吧,我在這里陪著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