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什么要陪她去過交往紀念日？”

    “……她去學校找我，向我帶的學生還有我的同事施壓，我沒辦法不跟她去?！背谈柑崞疬@件事，表情對于被自己連累的人還是有愧疚。

    用“圣父”這個充滿褒義色彩的詞來形容程父，真是一點也不過分。

    一方面，他的溫柔和善良讓他常年都保持著平和的心態，讓周圍的人都很喜歡和他相處，光是在大學的同事，還有那些敬仰崇拜他的學生……更不用提葉阿姨了，她有那么多曖.昧的情.人，某年還跟影帝過夜被拍到過，仍舊最愛自己的爸爸。

    另一方面，程父因為善良，而過分喜歡退讓。

    他在葉家，本來就不受雙生子待見，葉阿姨比起單純的懲罰，似乎更想看他屈-服的模樣，程父也為了女兒咬牙堅持下來，可是，葉阿姨就是拿準他的善良，篤定他不會背叛，也不敢背叛。

    一次，比一次更加嚴重。

    程卿長睫向上忽扇了下，沉默著，程父也注意到了她手指上的戒指，光是從那顆鉆石的明亮耀眼程度就知道它的昂貴，更不用提那精致的做工，是普通家庭無法想象的價格。

    程父不由得想到了葉母勸告自己的話。

    “卿卿在家里這么多年，所有人都把她當成大小姐，只有我能把她養的這么漂亮，這么優雅，她跟著你能有什么？住在那種連我兒子書房都不如的房子里？你能給她什么頂級的教育？”

    葉母咄咄逼人，程父招架不住，甚至在心里埋怨自己，無法給疼愛的女兒最優越的生活。

    “爸爸，我想離開葉家，我一直以為你喜歡葉阿姨……”程卿的眼淚不受控制，委屈的落下，將烏黑的睫毛打濕了。

    程父心疼，伸出手把女兒抱在懷里：“對不起，對不起……卿卿，是爸爸對不起你，我沒有葉阿姨那樣的能力，沒辦法讓你童年過的像其他孩子那樣快樂……”

    他的聲音也哽咽著，變得愈發低沉，稍微冷靜了一會兒，程父才告訴了程卿這段時間自己的準備。

    暑假前，程父就有想帶程卿離開的想法，早早就申請了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研修交流的機會，程父在社會心理學方面可謂是頂級，他的語言能力也不差，對面的學校接到邀請后，很快就同意了他在文理學院擔任老師的申請。

    恰好，程父曾經大學的好友也早早就在舊金山定居，聽到程父要來這邊任教的消息后，忙前忙后一段時間，替他找好了房子，也打點好一切，就等二人的手續辦下來后早日過去。

    至于大學，程父則是考慮到程卿的成績，還有她平時的喜好，把選擇權交給她。

    他靠著多年來積攢的人脈，多少也能幫助到自己的孩子。

    “今晚就走？”程卿還是有點不安。

    至于這種隱約的感覺，她說不清楚來源于何處，只好再次確認：“爸爸，機票是晚上幾點的呢？”

    “晚上十點半，那時候葉阿姨應該還在宴會上招待其他人，沒時間管我們?！?/br>
    “可是，葉阿姨如果知道我們走了后會怎么做？以你的性格……難道真的不怕葉阿姨把怒火發-泄到別人身上嗎？”

    “卿卿，你把我在她心中的地位想的太高了?！背谈缚嘈Γ骸跋袼麄冞@樣的人，掠奪是他們的愛好，這么多年，她早就看我看的膩了，何況你也長大了，她還在擔心你會搶葉家那兩個孩子的錢，我帶你走，對她，對我，都是一件好事?！?/br>
    眼看著程父的態度這樣堅決，程卿點點頭，“爸，你做什么決定我都跟著你走?！?/br>
    程父自認，不是個稱職的父親。

    他內心還惦記著早早走掉的妻子，總以自己在學校忙碌為由離開葉家，躲避著葉母。

    每當他離開，小小的女孩便站在門口看著他，只有一句話：“爸爸早點回來陪我啊?！?/br>
    父女二人心照不宣。

    葉家的別墅，從來不是他們的“家”。

    程父匆匆離開，從來都不知道程卿在他不在的時候經歷過什么，但他回來，每每看到男孩們的名牌鞋，衣服，配飾，家里的鋼琴，還有照片墻那里的合影，男孩們從青澀還有點幼稚的階段一路蛻變為貴氣成熟的少年。

    他們騎在高大的馬匹上，在網球場打球，拿到了競賽的獎項……

    這一切，都看不到他女兒存在的痕跡。

    家里處處都可以看到葉母為了孩子們精心布置的一切，她甚至還把雙生子年幼時喜歡玩的玩具專門找了房間收藏起來，并將那個房間還原成了他們小時候住著的模樣。

    葉母沒有在物質上苛刻過程卿。

    相反，她會給程卿買無數的奢侈品，定期為她更換衣柜里那些裙子和首飾，還有搭配的一些東西，可是這些并不是女孩真正想要的，她需要的，僅僅只是爸爸和mama的陪伴。

    陪她從幼年成長到現在。

    程父眼眶微紅，認識到自己這么多年的錯誤。

    從今往后，他要好好的陪伴著自己的孩子，不再缺席她未來的生活，從她上大學，到畢業，最后是結婚……

    他背身，擦去了自己的眼淚。

    稍微平復了情緒，程父轉回身：“卿卿，別怕，從今往后爸爸都會在你面前，保護你，沒人能再傷害你?！?/br>
    “嗯……”

    程卿也哭了。

    門外，更加安靜，壓根聽不到聲音，直到程父走出房間，他露出得體溫和的微笑，“對不起，打擾你們時間了?！?/br>
    “程先生，你也早點回去準備吧，夫人把衣服都送上去了?！?/br>
    “……好?！背谈割h首。

    臨走前，他又看到管家拍了拍那個剛走上樓的少年的肩膀，少年身材清瘦，修長的四肢舒展，側臉看起來冷淡極了，程父也是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不久前在門口那里和程卿親密擁抱的人。

    “小陸，你去替程小姐把她的鞋子送進去?！?/br>
    陸元衡在葉家待不了多久也要去上大學了。

    這段時間，管家把他對程卿的那點心思看的一清二楚，可是這巨大的身份差距注定陸元衡只能失望了，程卿是夫人精心培養的金枝玉葉的大小姐，和陸元衡簡直是云泥之別。

    他也很心疼這個努力但又家境貧寒的少年，只好為他們創造最后一個機會。

    陸元衡沉默著走入了房間。

    女孩正背對著他，坐在鏡子面前。

    即便看不清她的容貌，但那漂亮的脊背，還有自上而下被襯托的愈發溫和而高貴的氣質，都讓她比裙擺上的鉆石看起來更加的熠熠生輝。

    “……程程?！标懺獾吐暫爸?。

    程卿這才遲疑著轉過身，看到是他，勉強笑笑，又點頭：“怎么是你啊?！?/br>
    “我來替你換鞋子?！?/br>
    陸元衡在她的面前蹲下。

    那雙鞋奢華感十足，有著優美的弧度，仿佛高貴的藝術品，鞋子是淺銀色的，水鉆閃閃發亮。

    他虔誠的微微抬起她的細腿。

    程卿最初還有些不適，可他的動作那樣的溫柔，莊重，穿鞋的模樣就仿佛在向她求婚似的，她忍不住低下頭去觀察著少年的一舉一動。

    寬松短袖下，他的手臂線條緊實，又有力量，皮膚是淡淡怎么也曬不黑的白色，大概是剛在炎熱的午后忙碌過，額角到脖頸都滲出薄薄的一層汗。

    陸元衡小心的把高跟鞋的搭扣扣好，這才抬起頭看著她，“程卿，不管你要做什么，我支持你的每個決定?！?/br>
    “哪怕是我想親你嗎？”程卿笑了笑。

    陸元衡明顯怔了下。

    這么多傭人還在，他以為程卿就算再怎么大膽，也不會在這么多人面前……只是當她那雙清棱棱又溫柔的目光看過來，陸元衡緩緩起身，他緩緩綻開了笑容，比窗外的風還要干凈清透。

    程卿直接在他唇上吻了下去，短暫停留了片刻，甚至她還期待著有傭人可以把這件事告訴給葉阿姨，一定很有趣。

    ……又拿他做實驗的對象。

    陸元衡在女孩柔軟又帶著好聞的香氣里逐漸沉-淪，他攬著她的腰，在等會兒舞會開始時，某個要成為她未婚夫的男人之前，將她抱入了懷中。

    他們堂而皇之的在所有人面前對視，程卿這才提著裙擺，莞爾。

    像是挑釁，又像是宣戰，她款款走出了房間。

    ……深市某家五星級的酒店內，一場奢華的晚宴拉開序幕?？腿藗兊耐矶Y服與首飾璀璨漂亮，來往的服務生穿著黑白色經典款式的衣服，穿梭于賓客間。

    宴會的重心無疑集中在幾位未來會繼承家業的大少爺身上。

    人人都知道，今晚的宴會，名義上是葉舒為了女兒精心準備的成人禮，實際上是個大型擇婿現場，臺下這些少爺們都有可能是聯姻的對象。

    大部分正處于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但對于周競，顧霆，林頌這樣自小含著金湯匙出身的人來說，在宴會場上社交已經是他們從小到大鍛煉的技能。

    他們在這樣的場合下，應付的十分自然得體。

    眾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他們身上。

    能與葉家媲美的，也就只有這幾個人，其他的長輩帶著孩子過來，與其說是參加宴會，不如說是借著這樣的機會打通自己與更上層的名流親密接觸的通道。

    葉舒幾乎邀請了深市圈子內同齡的所有人，哪怕挑不上最頂尖家世的，也能在這里認識對自己家族有利的小圈子。

    大人們間觥籌交錯，在這樣的場合下聊天。

    “我怎么聽說……這女孩不是葉舒的親生女兒？”

    “你還不知道？是葉舒曾經情.人的孩子，只不過被她留下來在家里養著，真不愧是首富，精明的很，這種不是親生的女兒嫁出去聯姻，自己不心疼，又能兩強聯手……”

    “葉舒更傾向于周家的那塊地吧？拿個女兒把那塊地皮換回來，不虧，那塊地好好開發，大有作為?！?/br>
    差不多年齡的少年在玩手機，邀請在場的其他女孩去門外的泳池和花園，女孩們三兩成群，聊天也離不開今天的女主角。

    “我和程卿是一個學校的，她還是我學姐呢，好可惜哦，她和林頌才談戀愛沒多久，就要被安排結婚了?！?/br>
    “沒準就是林頌呢，今天官宣?！?/br>
    “比起林頌，還是天瑞銀行的那個人更有可能……我爸爸說的，葉家的投資想從國內轉向國外，他們需要天瑞的幫忙才能做到?！?/br>
    “這么早就結婚，太可憐了吧？”

    “是啊，才多大就要訂婚啊，不是親生的就是可憐……指不定男的玩膩了就要解除婚約，我爸爸才舍不得把我送給別人家呢?！?/br>
    上流社會的交談似乎都是這樣，在被劃分的階級分明的小圈子內，無論男女老少，說話都壓低聲音，乍一看，以為這場宴會和諧的不得了，都在默默等待著葉舒帶著她的女兒出現。

    “少爺，這是你的花?！?/br>
    在靠近門口的位置，秦肆調整了下自己脖頸上的領帶，接過了他對這種場合說到底還是有點不適應，畢竟父母都是在美國長期工作的，在深市沒多少人認識，也只有幾個同樣喜歡投資美術館或者藝術館的叔叔阿姨認出了他。

    他有點游離在這種場合之外，如果不是程卿的要求，大概率也不會來。

    少年手里捧著的是漂亮的戴安娜玫瑰，周遭被淡白色的滿天星包圍，包在漂亮的花紙里。

    等會兒，他要把這束花送給自己喜歡的女孩，程卿。

    宴會場的中央，林頌再次禮貌拒絕了向他搭訕的女孩，目光炙熱，緊緊盯著臺階，等會兒程卿就會從那里款款而下，而他就是最接近她的人。

    周競和顧霆幾乎已經是她的未婚夫的候選人，所有人也心知肚明，今天要和女孩聯姻的人就在他們倆人中間。

    得益于從小培養的社交禮儀，即便是顧霆這樣氣質偏冷的人，也是進退有度，風度翩翩。

    這時，宴會廳的燈明顯周遭暗下來了些，葉母在萬眾矚目下出現，她身旁的男人正是程父，葉母的美麗是光芒四射，優雅驕傲的，那身黑色的裙子非但沒有讓她看起來黯淡，反而為她平添了幾分高貴。

    身旁的程父眉眼溫和，英俊，別樣的內斂與安靜，倒是和葉母在某種程度上十分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