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夕成灰 第114節
“想!” “我做夢都想!” 他一呼百應,欣慰地掃視這周遭的熟悉面孔,深吸口氣,道:“我們不能再放過霍皖衣,讓他逃跑。那兩撥人,一個不肯下手,一個想折磨報復,結果兩撥人沒一個成功的?!?/br> “第二個還都被砍了!”有個人出聲說話。 “沒錯,”他道,“所以我們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如果這次失敗,就算被抓住,兄弟們也不要彼此出賣,知道嗎?” 眾人皆應:“知道!” 他換了個姿勢蹲在墻邊,壓低聲音道:“準備得怎么樣了?” 一人舉手道:“大哥,我磨好了刀,等明日我就在霍皖衣的回府的路上等著,他一來,我就假裝路過,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捅他一刀!” “好!”他笑著點頭,又叮囑道:“若無十足把握,切記莫要出手?!?/br> 那人有些不服:“大哥,我肯定會成功的,你放心?!?/br> “少放屁!”他皺起眉頭,“別在這兒自夸自大的,事無絕對。你要是失手一次,那霍皖衣肯定會提高警惕,到時候再想暗殺他就不好說了。你千萬不要給我掉鏈子,聽到了沒?” 那人最怕看到他生氣,聞言連連點頭,賠笑道:“大哥莫要生氣,我絕對認認真真,沒有十足把握就不出手?!?/br> 他們一群人來自五湖四海,都是為著找霍皖衣報仇雪恨才聚在一塊兒。 被稱為大哥的人給自己起了個外號叫夜芒,也是他自己牽頭將這群兄弟拉扯到一起,組建了這么個小小的組織,用來向霍皖衣復仇。 夜芒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霍皖衣。 如果要有人問他到底恨著什么,夜芒會毫不猶豫的回答,如果沒有霍皖衣,他在江州淮鄞一定是舉世無雙的奇才,家族長輩捧著,同輩玩伴敬著。 ——他們都以為夜芒是個家破人亡的可憐蟲,是霍皖衣害得他家破人亡。 哪怕他們知道了夜芒真正的身份,怕也還是會覺得夜芒是很無辜的。 但如果此時此刻,霍皖衣與夜芒相見,哪怕夜芒的臉上有著兩道深深的刀疤,霍皖衣也還是會輕易認出夜芒的身份。 他們曾經見過。 在那年的江州淮鄞,在霍皖衣最狼狽無助,受盡眾人羞辱的時候。 夜芒就站在公子哥們的中間,仰著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如同野犬一樣的霍皖衣。 那時他冷笑著,年紀輕輕的少年嗓音有些發尖,盯視著蜷縮在地上,渾身臟污惡臭的霍皖衣,皺著鼻子道:“你們就給我看這么個東西?上次見的時候,他不還穿著件像樣兒的衣服嗎?” 為了討他歡心,送霍皖衣過來的下人臭著臉踹了霍皖衣兩腳。 然后賠笑道:“好少爺啊,您是不知道??!有些時候是要把他打扮得人模人樣的,否則全淮鄞都會以為我們府上養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狗呢!” 回憶到這里,夜芒微瞇著眼睛,想著那時的霍皖衣如何狼狽可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他快意地笑了起來。 他曾有一個姓氏——霍氏。 作者有話說: 炮灰來了,三章就下線的那種。 第104章 無用 夜芒打定主意要取霍皖衣的命。 他恨他。 這無關于霍氏的覆滅,只在于夜芒覺得自己之所以這么狼狽,都拜霍皖衣所賜。 如果沒有霍皖衣,那他還是江州淮鄞霍氏一族的嫡系。 他前呼后擁、一呼百應,綾羅綢緞加身,隨手拋下的都是價值百兩的玩意兒。 而絕非是現在這樣,朝不保夕,就連姓氏也不敢說出口去。 夜芒在逃亡的路上狠心給了自己兩刀。 他想要活命,也想要報仇,尤其是當他知道霍皖衣竟然活下來,還活得很好。 夜芒連夜將兄弟們聚在一處,仔細商定接下來的刺殺行動。 等兩日后的傍晚,他領著這群弟兄蹲守在霍皖衣府外。 本來他們想的是在那夜的第二日就埋伏起來。 但夜芒轉念一想,認為還是需準備得更妥當些,所以他推遲時間,務必要讓這次刺殺一擊即成。 他可以繼續過逃亡日子。 但他絕對不愿意見到霍皖衣風光。 在夜芒的心中,霍皖衣始終是當年不能得他正眼的骯臟野種,輕易就可以踐踏摧毀。 而如今霍皖衣站得這么高。 他不愿,他每次想到,就心慌氣短,煩悶不已。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沒有一個人會一直都很走運。 夜芒微瞇著眼睛,他低聲吩咐了幾句話,眼看弟兄們在四處埋伏好了,他冷下眼神,死死盯視著霍皖衣府前的長街,人群在他眼前來去,扎眼得很,可他卻沒有眨一下眼睛。 自己當然要親眼見到霍皖衣死。 如若不是使刀的技巧不如兄弟,夜芒必然會自己親自動手。 他這樣想著,漸漸的,他自遠處看到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那的確是霍皖衣。 在斜陽之下,霍皖衣一步一步走近他們。 夜芒聽到自己的心跳在劇烈地跳動。 每一聲,都像是砸在夜芒的四肢百骸,讓他情不自禁想要抽刀出鞘,邁步走近。 但他還是克制住了自己,他一動不動,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只要一刀。 只要一刀! 他在心底無聲的吶喊著,好似已經在這個剎那,看到霍皖衣被刀刺中后倒下的身體。 夜芒咬著唇,他淺淺呼吸,調轉了腦袋看向一側執刀的人。 那人拿著匕首,臉色蒼白。 他們不是沒有殺過人,他們殺過很多的人,只是霍皖衣和那些人比起來是不同的。他是他們的仇家,也是唯一的朝廷命官,他們如果殺了他,只會比現在更走投無路。 但是不能反悔! 那人立時動身,他從另一個方向走了過來。 只要他走到霍皖衣面前,和霍皖衣錯身而過,那在人群的掩蓋下,縱然霍皖衣中了這刀,人們也不會很快發現誰才是真兇。 他們已經計劃得很好,不會出現任何差錯。 ——夜芒這樣寬慰自己。 眼看著男人越來越接近,手中的匕首若隱若現藏在長袖之后,夜芒瞪大眼睛,滿目血絲,神色瘋狂地呢喃:“……對,殺了他、殺了他……” 那把匕首錚然而出—— 夜芒的眼前充斥一片血色。 有那么一個瞬間,夜芒覺得他們成功了。 但他沒有聽到人群的尖叫。 他在喧囂之中,只聽到一聲輕微的,卻讓他汗毛直立的聲響。 “當啷——” 匕首沒有被刺進霍皖衣的身體。 相反,霍皖衣只感覺有人撞了他一下,然后在他轉頭看去時,那人已蹲在地上撿起掉落的東西,匆忙離去。 他沒能看到那是什么,也沒有放在心上。 霍皖衣在夜芒怨毒的注視下走進府邸。他的府苑無人看守,只有兩座石獅子佇立在門前,用智慧又凌厲的目光看向來往人群。 “他娘的——”夜芒罵了句臟話。 站起身來,他避開人群,按照原先計劃的路線帶著一群弟兄匆匆離場。 而等他們回到平時躲藏的小院中,沒能施行刺殺計劃的人正站在那兒,臉色蒼白,抖著手道:“……大、大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 夜芒冷著臉看他,驀地沖上前,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廢物!” “我要你有什么用!” “他什么都沒發現,你居然還能做不到!廢物!真是個廢物!” 他被夜芒這一巴掌打倒在地,鼻腔溫熱,痛得他滿嘴的血。然而夜芒猶不解氣,罵罵咧咧地踹了他十來下才肯罷休。 “大……大哥……”他求饒呼喚,望過來的目光十分無助。卻沒有一人為他說情。 有人別過頭不看,有人卻好像在欣賞他的這幅慘樣,臉上還掛著笑容。 夜芒的罵聲還沒有停止。 而他聽夠了:“好了!我不是沒敢動手!是有人用石子兒打傷了我的手!” 眾人一驚。 他伸手抹臉,看著自己沾了滿手的血跡,心底發冷。 但他沒有表現出自己的不滿,只是搖搖晃晃站起身道:“大哥,你相信我,我那么恨霍皖衣,我一定不會放棄。但是當時……我出刀的時候,突然有顆石子兒打傷了我的手,我驚懼之下才松手了?!?/br> 說罷,他撩起袖子,好讓他們看得更清楚他手背上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