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福的意思就是買下他們現在住的房子，然后既然弟弟meimei都不打算兌錢買，那不如三家輪流照顧翟明翠。

    這話張德福也和邵女說了，邵女說都行。這樣的話就可以省下一萬多塊錢。

    張德福匆匆趕回家，先回了趟自己家，看見邵女還在家里，連忙問：“他們都沒來嗎？”

    “來了?！鄙叟f，“德柱和橙花在院子里商量，德鳳和鄂軍在他們屋說話，反正兩家都不碰面，各自說各自的，我覺得沒什么意思，就先回家了，等著你回來再說唄?！?/br>
    “那正好?！睆埖赂５?，“你不是說你想買兩套嗎？”

    “想?！鄙叟?，“現在還是這個想法?！?/br>
    “這樣，我把咱媽那套買了。然后咱們這個也買？行不行？”

    “你想通了？”邵女忙問，“我還想著你如果想不通，我就自己隨便買一套呢?！?/br>
    “怎么能隨便？”張德福說，“不過我還是要借你的錢，你手里有這么多嗎？”

    “可以借一借，湊一湊的?？倸w能湊夠?！鄙叟肓讼?，便道：“不過，我有個條件?！?/br>
    “你說?！?/br>
    “我買的這一套，辦房產證的時候要寫我自己的名字?！?/br>
    張德福一愣，又想了想，說：“那是當然?！?/br>
    “那就好?！鄙叟f，“那你把咱媽這套買了，我自己出錢買咱們現在住的這套?！?/br>
    兩人合計好了，就往隔壁去。

    德柱和橙花看見他們來了，橙花立刻迎上去，對邵女說：“大嫂，你們怎么想的？是兌錢，還是接咱媽輪流??？”

    “哎哎，二嫂?！睆埖馒P連忙從房間出來，拉住邵女道：“你干嘛，一會兒有話去咱媽面前說，你怎么現在就開始說悄悄話了?！?/br>
    “我也沒說什么啊?！蔽撼然ㄇ浦馒P，“你咋想的，你是出錢還是接咱媽走？”

    “出錢我沒有?！睆埖馒P說，“接咱媽去住，也很困難。我自己都沒房子呢現在?！?/br>
    “那你想怎么辦？”魏橙花有點惱，“德鳳，你可不能這樣?！?/br>
    “老大回來了是不是？”翟明翠坐在客廳的圈椅里，“你們都進來吧。有話進來說?！?/br>
    六個人一同走進客廳，翟明翠就問德福，“咋說的啊，德福？”

    德福想了想道：“我都行。不管是兌錢，還是輪流，我都可以，就看德柱和德鳳了?！?/br>
    德鳳聽了立刻在旁邊道：“還是大哥家有錢，怎么都可以。我就不敢說這話?！?/br>
    “那德柱呢，你們怎么說的？”翟明翠問。

    張德柱立刻看向橙花，翟明翠皺了皺眉道：“我問你呢，你看你媳婦干什么？”

    “媽，你知道，我家欠老丈人的一萬塊錢還沒還呢，我真的沒錢?！?/br>
    “那你的意思是，輪流??？”

    “二哥家房子也不夠啊?！睆埖馒P立刻揭老底，“就兩個臥室，他兩口一間，還有個小的，現在天天住著呢。媽，你去了住哪里??？”

    張德柱又看了橙花一眼，半天才說：“那只能在客廳支張小床了?！?/br>
    “什么？讓咱們住客廳？你們來來回回的走，咱媽就在客廳睡？二哥，你咋想的！”

    “那德鳳你說?！蔽撼然ńz毫不讓，“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是出錢啊，還是接咱媽走啊?！?/br>
    “我……”德鳳眼睛轉了轉，“我沒錢，也沒房子。這你們都知道，有的話我就不用和小年爸爸分居，住在娘家了。你們都知道我的情況，還故意來問。你說你，存的什么好心！”

    “你怎么和你二嫂說話的！”張德柱在一旁叫，“你在娘家住，還有理了？”

    “在娘家住怎么了？這里也是我的家！”張德鳳反唇相譏。

    “行了，別吵了！”翟明翠只能把頭轉向邵女，“老大家的，你怎么想？”

    邵女聽到問她了，便問：“德柱和德鳳是真的不打算出錢，對嗎？”

    “是?！眱扇水惪谕暤?。

    “那媽，這套房子德福買了?！鄙叟f，“不過咱們話要說在前面，這房子，德福自己買，房產證寫德福的名字?！?/br>
    “那是一定?！钡悦鞔涞?，“我之前也說過了，一個人買的話，就是人家自己的。剩下的人，想都別想?！?/br>
    “行，那就讓德福把房子買了。媽，你還原地住著。哪里也不用去?！鄙叟?。

    “哎，還是我大兒媳婦啊?！钡悦鞔鋰@了口氣，“我老了，真的不想去別的地方?！?/br>
    “那大嫂，你們那套怎么辦？那邊裝的好啊，就這么扔了，多可惜。要我說，你們不如買那一套，這一套別要了?！睆埖馒P立刻說。

    邵女沒說話，只是對著張德鳳笑了笑。

    張德鳳討了個沒趣，只能走到魏橙花身邊，拉了拉魏橙花，問：“你說大嫂是什么意思啊，我給她說讓她買那一套，她就對我笑了笑，一句話也沒說?！?/br>
    “我怎么知道啊?！蔽撼然▔旱土寺曇舻?，“倒是你，趕緊想辦法吧?！?/br>
    “想什么辦法？”德鳳不明白。

    “你不趕緊找地方搬？到時候你們住哪里？”

    張德鳳如當頭棒喝，一下就明白了，是啊，她以為躲過了兌錢買房，竟然還有自己的住處問題。

    邵女一家搬過來，四個孩子，肯定就沒她住的地方了啊。

    “哎呀！”張德鳳一拍大腿，叫了起來。

    “咋咋呼呼的干什么啊?！钡悦鞔鋵χ蠹乙粩[手，“行了，既然事情都說好了，那就各回各家吧。老大家的，你先留下?！?/br>
    德福立刻看向邵女，然后問翟明翠：“她自己？”

    “嗯?！钡悦鞔潼c點頭。

    “媽，我和你說，我……”張德鳳張嘴就要說自己的問題，可她剛撲到老太太那邊去，老太太就給她一個大白眼，給喝止住了。

    “回你屋去！”翟明翠直接對張德鳳喊道，“小年，把你媽拉走?！?/br>
    “不是，媽，我還有話沒說呢，我……”

    “我說了，讓你出去，你沒聽見？”翟明翠明顯生氣了，手邊如果有東西，就直接出去了。

    張德鳳還沒見過她媽這個樣子，站在翟明翠面前不敢再動。

    鄂軍和鄂年兩人一同拉德鳳，硬是把她給拽了出去。

    張德鳳出去了，翟明翠才說，“老大家的，你坐。先坐?！?/br>
    翟明翠一年比一年老，聲音也老了很多，她一低頭，頭頂上的頭發已經花白，黑頭發是越來越少了。

    “孩子，我謝謝你?！钡悦鞔渫蝗婚_口。

    她表情嚴肅，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邵女，“我知道，如果沒有你的同意和支持，德福也下不了這個決心。我啊，也要離開這家了?！?/br>
    翟明翠說完，看著這房間，她在這里住了大半輩子，養大了三個兒女，如今兒女又有了自己的兒女，這一代代的人啊，就這么轟轟烈烈地往下傳，卻有悄無聲息。

    “我不舍得這里。我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在這里住著，真的?！钡悦鞔溆终f，“我知道，德福他肯定沒有這么多的錢，買下這套房子，肯定又是你添了。不管怎么樣，我謝謝你。讓我老了老了，還能保住這個家?！?/br>
    翟明翠說著，拿袖子拭去眼角的淚，“我真的沒想過要離開這里，一次也沒想過?？烧l知道，這世道怎么就突然變成這樣了?！?/br>
    “媽，你安心住著吧?！鄙叟f，“有這個院子在，我們也安心。也算有個家。有個能回頭的地方?！?/br>
    “孩子，你放心，我老了，不能動了，肯定不會只磨難你，到時候我也輪流住，三個孩子家都去?！?/br>
    “媽，你身體好著呢，現在說這些干什么。你喜歡在這里住著，到時候想哪個孩子了，也可以讓他們來這里住上幾天陪你不是？如果住夠了，就三家輪流住，換換環境，人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br>
    “嗯?！?/br>
    翟明翠微笑著伸出手，拉住邵女，“好孩子，你和我交個底?！?/br>
    邵女就知道，剛剛她沒有直接回答德鳳的問題，微微一笑就躲了過去。她瞞得過別人，可瞞不過翟明翠。這老太，經歷半輩子的風霜，小一輩的，在她面前，不用怎么樣，一個眼神，她就能看透。

    “什么事啊媽？”邵女問。

    “剛剛德鳳咋咋呼呼的，你知道她想說什么嗎？”

    邵女點了點頭，“知道?！?/br>
    “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不會騙我。那媽就問你一句，德鳳能在這里住到她自己的房子下來嗎？”

    邵女點點頭，“能?！?/br>
    “那我知道了?！钡悦鞔淇粗叟?，視線又模糊了，喃喃道：“老大家的，媽謝謝你，也對不起你…… 不過老大家的，我得囑咐你一句，這事啊千萬別……”

    張德鳳戰戰兢兢住了大半個月后，元旦這天很快就到了。

    可大哥大嫂并沒有搬過來，她也沒找到別的地方住，日子還是像往常一樣平靜。張德鳳等著大哥大嫂來攆她，可左等右等，等到下班時看到隔壁胡同有人哭天喊地的從里面搬了出來，張德鳳就知道，她這次是真的沒地方去了。

    她趕緊踩著自行車回到家，一到家就沖進翟明翠房間，喊道：“媽，媽，我大哥大嫂搬回來了嗎？”

    翟明翠瞧她一眼，問：“你們那邊有信兒了嗎？還要多久？”

    “有了，下個月，下個月指定能搬?！睆埖馒P道，“媽，這可怎么辦啊，別人家沒交錢的已經開始攆了，我大哥大嫂搬回來的話，我和小年上哪里住啊?！?/br>
    “擠擠唄，還能怎么辦？”翟明翠道，“我這屋里擠下三胞胎。東東住你現在住的屋，你大哥大嫂住對面的那個臥室?！?/br>
    “那，那我呢？我和小年呢？”張德鳳快哭了，“媽，你不能不管我啊，我真的就一個月了，下個月一定能搬，這一個月，你讓我去哪里??？”

    “客廳吧?！钡悦鞔湔f，“客廳支個床，擠一擠？”

    “我和小年住客廳？”張德鳳哭喪著臉，也不敢說不行，否則只能去睡大馬路了，“那，那多不方便啊?！?/br>
    “不方便總比沒地方好吧?！钡悦鞔湔f，“反正你趕緊的，借錢也好怎樣也好，趕緊搬出去。你大嫂是人好，換了任何一個，都容不下你?！?/br>
    “我也知道我大嫂人好?！睆埖馒P小聲嘟囔，“我搬，我抓緊搬?！?/br>
    張德鳳又戰戰兢兢住了一夜，發現人并沒有來攆她。德福邵女也沒有搬回來的意思。

    她不敢去問德福，只能去問她媽。

    翟明翠便說了，那是因為德福在單位也算是個領導，和單位說了說情，又給他一個月的期限。所以你們抓緊吧，抓緊搬走。別讓你哥為難。

    張德鳳就更不敢見德福和邵女了，總是夾著尾巴做人。一早就走，很晚才回來，避免和德福他們遇上。

    一直到酒廠的房子分下來，張德鳳第一件事就是拉著小年趕緊搬。

    搬走的那天，她出門碰到了邵女，不好意思走到邵女面前，道：“大嫂，我知道，因為我你又為難了。不過，我今天就搬走了。你們，你和我大哥就能搬進回來了，這房子也就可以還給……”

    張德鳳還沒說完，就看見邵女手里拿著兩個紅本本。

    她掃了一眼，就看見上面印著什么房產證。

    “大嫂，這是啥？怎，怎么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