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媽?！鄙叟娝樕缓?，趕緊問。

    “你看那個男人?！钡悦鞔渲高h一下，“是不是就是那天來的那個男人?！?/br>
    邵女坐在柜臺里看不見，站起來就往外走。

    果然，不遠處站著一個男人。

    男人面對面看著這里，好像就是在看小賣部。

    “是不是？”翟明翠立刻問。

    “好像是?！鄙叟?，“看不太清，但是應該就是他?！?/br>
    “他在看咱們小賣部?！钡悦鞔浜芫?，“上次就來問這問那的找茬，今天怎么又在外面看？”

    那人好像也感覺到邵女和翟明翠在看自己，站了不到幾秒，就轉身了。

    “走了走了?！钡悦鞔淞⒖陶f：“一定是看我們的。要不然怎么咱們一出來，他就走了？”

    邵女看著男人的背影，拉住翟明翠的手臂，“媽，進去吧。一會兒該來送貨了?！?/br>
    沒到中午，供銷社送貨的車就到了。

    司機小王從車上跳下來，還有一個新面孔。

    邵女從沒見過那個新面孔，和小王倒是十分熟，這人很老實，人也長得憨憨的。

    “來了?！鄙叟叱鋈?，“辛苦你們了，今天夠冷的?！?/br>
    “是，所以早點送。上次送完回去晚了，單子都沒交上，第二天被訓了一頓?！毙⊥鹾┖┮恍?，“大嫂，今天還是給你第一個送的?！?/br>
    邵女總是塞東西，小王值這她個情，每次都是第一個給邵女送，這貨送的越早，小賣部就能越快上貨去賣，送的晚了，都到晚上了，只能明天再賣了。

    “謝謝你?！鄙叟f，“總是給你添麻煩?！?/br>
    “這有什么?！毙⊥跣α诵?，便和那個新面孔的司機一起往下搬。

    “小劉呢？”邵女問，“以前都是你倆搭檔的?！?/br>
    “哎，別提了?！毙⊥醯椭^嘆氣，“劉哥被開除了?！?/br>
    “怎么回事？”

    “上次送了貨，回去晚了，第二天交單子的時候，被財務上的一個胖女人訓了一頓。劉哥氣不過，和她吵了起來，說她下班早，知道他們送貨辛苦，為什么不多等一會兒。女人就上手撓劉哥，劉哥肯定不愿意，兩人就打起來了。最后劉哥把那些進貨單都給撕了，那女人是正式工，老資格了，跑去告了劉哥一頓，劉哥就被開除了?！?/br>
    照例依然給搬后面的小隔間，邵女再對著進貨單核對數目。

    這次還是一樣。

    奶糖、雪花膏等這些最好賣的，沒有一樣是按著訂貨單的數量給分的。

    足足都少了一半至少。

    邵女點完了，沒有簽字，問：“小王，怎么回事，這次還是缺貨？”

    小王臉上訕訕的，不好說，只是嘆了口氣，“哎?！?/br>
    邵女沒有再問，不想為難他，簽好字后把進貨單交還給小王。

    出門的時候，邵女每人給抓了一把奶糖，又單獨拉了一把小王。

    邵女從柜臺拿出一瓶東西，是醬油。

    這時候醬油并不好買，還有些短缺，大家不舍得買多少，都是一點點往家里買。

    邵女知道小王和一大家子住在一起，裝了滿滿一瓶子醬油，遞給了小王。

    小王一看，連忙推說不要，“不行，姐，都給糖了，醬油我不能拿?！?/br>
    “拿著。姐給你的?！鄙叟謴娙o他，“你不拿著，姐就生氣了?！?/br>
    小王憨憨地，只能把醬油瓶揣進懷里。

    “我能跟你車去一個地方嗎？”邵女問，“你看我大著肚子，也不好走路?！?/br>
    “咋不行？”小王連忙說，“你坐前面，讓他坐后面就行?！?/br>
    新司機拿了糖，高興地不得了，知道這大嫂要湊車，趕緊說好，自己十分自覺鉆進了貨車后斗。

    小王扶著邵女上了車，讓邵女坐了副駕駛。

    翟明翠在下面著急看著，一直在囑咐要注意安全，她會看著店的。

    翟明翠當然不知道邵女要去哪里，一開始也沒說，就突然要走了。

    “大嫂，你去哪里？”小王問，“我直接把你送過去，再去送貨?！?/br>
    “不用，我跟著你送貨吧?！鄙叟f?！疤焯煸诘昀锎糁?，也很煩，就當坐坐車?！?/br>
    “行?！毙⊥跣α诵?，“到地方了，你告訴我一聲?！?/br>
    小王說著話，就拐了一個彎，車子很快就駛出煤廠生活區，到了老夫妻開的那家店。

    小王他們卸車，邵女就在車里看著。

    車就停在門口，里面說話，邵女聽得一清二楚。

    她眼看著小王他們搬下來一大盒的奶糖，還有一大罐的雪花膏，老夫妻對貨的時候，還問怎么又給多了，上次也是，給的太多了。

    又跟著跑了兩家，一模一樣的情況。

    邵女明人不說暗話，在新司機送貨的檔口，直截了當問小王：“小王啊，咱們也處了一段時間了，都是你給我送貨，你和我弟弟年齡差不多，干你們這行，也挺辛苦?！?/br>
    “可不是?！毙⊥鯎u頭，“我們不是正式工，什么活累就讓我們干?！?/br>
    “是嗎?！鄙叟?，“今天我問你一件事，你得給我說實話。你放心，我不會說是你說的?！?/br>
    小王心里打鼓，好像已經猜出來邵女要問什么了，怯怯道：“大嫂，我也不能犯錯誤?！?/br>
    “我知道，不會讓你犯錯誤的?！鄙叟f，“你就和我說實話，我的貨，是不是故意少的?！?/br>
    “大姐，我們可沒偷拿你的貨。你都點過的，數目也核對了?！毙⊥鯂槀€半死。

    “我知道不是你的事。你告訴我，是不是你們供銷社的同事使壞？上次你們送了貨，我就去別的小賣部看了，這次我跟著你送貨，也看到了，好幾家了，個個配的貨都比我的充足，都多給了貨，怎么到了我這里，就少了呢。一半一半的少，什么好賣沒有什么?！?/br>
    “大嫂?！毙⊥跸胫鴳牙锬瞧酷u油，硬著頭皮就說了：“上次我劉哥也說起這件事，說是肯定有鬼。大嫂，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這是有人故意整你啊?！?/br>
    邵女下了車，一直在想小王的話。

    有人故意整她，不給她貨。

    那么有什么直接影響？

    沒有貨，就賣不了，賣不出東西，便賺不來錢。

    沒有錢賺，或者錢越賺越少，這店，就開不了了。

    邵女想到這里，寒毛都豎了起來。

    這不是有人要整她。是有人想讓她關店！

    邵女慢慢走著，想對策，這事要怎么辦。

    “你怎么來了？”德福還以為看錯了，就見遠遠的一個人挺著肚子往這里走。

    看著就像是邵女，怎么都沒想到，她竟然來廠子了。

    “我轉轉?！鄙叟α?，“沒想到就轉你廠子里了?！?/br>
    德?？粗?，“你有事?！?/br>
    “什么？”

    “我說，你有心事?！钡赂Ｕf，“你和我說說，到底怎么了？”

    邵女便把這件事一五一十對德福說了。

    德福想了想，道：“我覺得他不單純是想讓咱們關店?！?/br>
    德福說：“用別的辦法，也可以讓我們關店。比如，在咱們沒注意的時候，往米缸里扔個老鼠什么的，買米的人看見了，肯定不會再來買了。到處一傳，小賣部肯定要關?！?/br>
    “這事，從源頭不給咱們貨，這么興師動眾，說明他不是單純的報復。他有自己的用意?！?/br>
    德福想了想，捋了一下思路，“如果，我說是如果，因為沒有貨賣，咱們不開小賣部了，會怎么樣？”

    邵女低頭沉思了好一會，突然一個念頭讓她差點就暈了過去。

    她用力抓著德福的手臂，道：“東東爸，我知道了?！?/br>
    “什么？”德福還沒想到，連忙問。

    “我們不開小賣部了，使我們自己經營不善，和小賣部商品的質量沒有任何關系。那么，咱們生活區的小賣部指標就會給另外一個人?！?/br>
    德?；砣婚_朗，“所以，是有人想頂咱們的名額？”

    “對?！鄙叟X得冷氣從腳底一直傳到頭頂，“而且這個人關系很硬，在供銷社都有熟人?！?/br>
    *

    同學沒能成功拉汪洋回宿舍加衣服，汪洋凍得瑟瑟發抖，在教室里坐了一整天，起身的時候，膝蓋咯吱吱地響，他的手指都不能動了。

    從教室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可在雪花的映照下，校園里一片亮堂堂的。

    好像是白天一樣。

    他一個人默默走在路上，雙手抱著書，指節凍得通紅。先去食堂吃了晚飯，吃完飯，身體才暖了起來。

    來來往往的同學已經穿上了棉鞋棉衣，大家進出都呵著手，喊著太冷了，怎么突然就下雪了。

    汪洋不要說棉衣了，連秋褲都沒有穿。一條單褲，一件棉質長袖上衣和一件單薄外套。

    他覺得一會兒出去，肯定會被凍成冰棍了。

    踩著雪，走回宿舍，汪洋頭發上、肩膀上都落滿了雪。

    推門進去，一個同學看見他回來，就說：“你怎么還穿這么少啊，我記得你開學的時候帶了好幾件羊毛衫呢?！?/br>
    汪洋沒回答，彈了彈身上的雪，然后就鉆進了被窩。

    不一會兒，他覺得暖和回來了，又想起，今天會有郵遞員來取信。

    每周周三和周日都會來一次，今天又該來了。

    汪洋趕緊從被窩里爬起來，伸出從背包里摸出一封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