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不可及
歷經數個禮拜緊鑼密鼓的準備,終于迎來了蓋摩斯。 而在典禮開始前,肖衍才知道,蓋摩斯對于皮猶爾人而言是最大的盛典,在此前,不僅范西亞和范西麗莎,就連其他子民都需要茹素三天,且三天內不得行房。 這也是肖衍來到阿努亞以后,第一次和卿囹分開。 原本的一晚上變成三天,不管是肖衍還是卿囹都有些不能接受。 可傳統還是得遵守。 肖衍住在宮里的期間,卿囹安排了一個貼身侍女給他。那女人叫做蒂絲,是一隻年邁的白鷺鷥,可皮猶爾人不管幾歲看上去都依然年輕。 肖衍有時都不免擔心自己哪天就會看上去就要比卿囹還老。 蒂絲告訴他許多事,都是關于如何成為一名范西麗莎。 她十分優雅,耐心的教導他如何遵守阿努亞境內的規矩:「雖然都是些繁文縟節,可要成為范西麗莎便必須遵循?!?/br> 「……身為皮猶爾人,你覺得好嗎?」肖衍突然問道。 蒂絲愣了愣,顯然對他的問題感到疑惑:「身為皮猶爾人嗎?」她想了想:「我認為很光榮卻也沉重。皮猶爾人最受到天神喜愛,這本是好事,不過也是壞事。您能明白嗎?」 肖衍點點頭:「明白。其實我一點也不明白即使我成為預言之子成為范西麗莎又能怎樣……難不成卿囹以后再也無法有后繼者嗎?我不能為他誕下孩子,世襲制的范西亞……怎么可能因為這樣就……」 「噢親愛的王妃,」蒂絲在他身旁坐下,柔聲安慰:「在以前,也是有過那樣的情況。比如前任范西亞穆勒德便是如此,即便誕下三名孩子,也無法有人受到祝福,若不是如今的范西亞愿承詛咒成王,不然阿努亞境內也是沒有繼承人的。這種情況在以前也有發生,到那時候天神奧斯便會賜?!顾f到一半便停了。 肖衍看了她一眼,了然于心:「賜福給新生兒對吧?可惜阿努亞境內再無新生兒?!?/br> 「是的,很抱歉……」 「不不,這不是你的錯?!剐ぱ苓B忙道:「看來破除詛咒的確迫在眉稍。還有人間……對了,你有聽說過什么有關前任范西亞穆勒德的事情嗎?」 「是,」蒂絲面有難色:「其實……我與穆勒德大人也曾經有過孩子。這件事情范西亞也是知道的。只不過,我的孩子并未順利降世。那時范西亞問過我是否知曉關于他父親的事情。我的答覆也是一樣的,穆勒德大人在生前一直頻繁造訪人間,我也曾詢問過他原因,大人只說他十分認同人類之美,但人類過于渺小,在演化的速度上面也過于緩慢……因此他想加速這個過程,使他們更為強大。那是他的霸業?!?/br> 「……」肖衍沉默,這穆勒德不僅是個渣男,還是個驕傲自大的渣男。 雖是卿囹的父親可也真夠爛了。 蒂絲走了以后,肖衍便獨自待在那個夢幻的房里。這間房間沒了反叛軍以后也不再帶給肖衍那種不太舒服的感覺,他躺在床上,閉上了眼和卿囹共感,眼前是一張白紙,卿囹的手放在紙上,食指焦躁的敲擊著紙面,每每敲擊一次,他手上的戒指便反射光芒,他的心緒混亂得幾乎無法讀取,他看了一眼墻上的鐘,視線很快便又轉回了那張紙上。 「偉大的范西亞?!拱⒏鹚沟穆曇繇懫?。卿囹的目光看了過去。 阿努亞的記憶恢復以后,卿囹也沒有追究阿葛斯身為彌多卻隱瞞之事,依舊讓他待在身邊。 「您還沒寫好蓋摩斯上的誓言嗎?」阿葛斯問道。 「嗯?!骨溧虻穆曇舻偷偷?,不像平常那般朝氣也并不溫柔,肖衍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沒有在身邊的時候卿囹是這么說話的,倒真就有了些威嚴:「眾人面前的愛語總不能太露骨,可若不那么露骨又覺得不太足夠?!?/br> ……不過顯然仍舊是個傻子。 肖衍睜開了眼,也爬起身走到了案前,他的誓言也是一片空白。 再三天就是婚禮了??伤麉s無法下筆。 他與卿囹的婚姻并不是經歷了什么刻骨銘心或是甜蜜愛戀才走到的。而是像宿命那樣篆刻在卿囹的人生里,他就是必須娶他。肖衍也是一樣,他就是得要嫁給這個男人。 乍看很浪漫,可其實很現實。 當然他很喜歡卿囹,卿囹也很疼他,可這樣的婚姻該當如何聊表情意? 也許他們之間的情愛也不過是宿命帶來的。 卿囹透過那么一眼,驚鴻一瞥自此上心,千方百計地想得到他,可他那迫切的渴求幾近瘋狂的佔有到底是源自于什么?那么一眼,不可能是愛。 雖然他的解釋是說他在被誤為彌多悲慘的人生里是因為能與自己共感,體會人間才得到救贖??墒潞蠡叵?,卿囹的確是一個內心極為強大的人,他有可能因此…… 肖衍甩甩頭,索性不想了。 卿囹不管愛他與否他們都得結婚,至少卿囹對他是真的很好,那些情意也都像是真心,那又何必追根究底? 這么想以后,感覺就好點了。 肖衍提起筆,終于在那張慘白的紙上寫下幾行。 不知道卿囹寫好了沒有? 肖衍閉上眼,再次與他共感。 只見卿囹已經離開案邊,他站在窗邊看著阿努亞的景色:“肖衍有好好吃飯嗎?”、“人間的巨變起始原因真的是因為阿努亞的記憶復甦嗎?這感覺起來像是一個連鎖,先是破除阿努亞被禁錮的記憶,再來是人間的變異,隨后才會是皮猶爾性食同類的詛咒……這樣的安排是為了什么?這簡直像是考題一樣接踵而來。要能順利解決詛咒……肖衍會回去人間嗎?” 肖衍猛然斷開了共感,他還真是一點沒想過這個問題……若詛咒破除,人間如常,皮猶爾族也不再性食同類,那他還有留下的意義嗎? 他為了詛咒而來,當和平與希望再一次降臨這片土地時,他又為了什么留下? 他是人,而卿囹是神靈。 當詛咒破除,他將不再受到奧斯祝福,那么,既非預言之子也無法替阿努亞誕下繼承人的范西麗莎,到底有什么理由留下? 想到這里不免心煩意亂,肖衍躺回了床上,這不過才一天的時間……身旁沒有了卿囹逗他讓他分神,一顆腦袋便只能這樣胡思亂想,把每個問題的答案都塞進死胡同里,鑽牛角尖。 第二天的早晨,彩織來了。他帶著一些華美的首飾走了進門,大搖大擺的。 「喂!幾點了還不起?」他一把拉開了肖衍房里密不透風的窗簾:「也不想想我是為了誰整整三天不能跟愛人纏綿?你還有臉睡?」 性食同類的問題顯然不影響彩織恩愛,他們總有辦法。 肖衍睜開眼看著他:「……哥哥大人……」 「講什么東西?給我起來?!顾雌饋硇那榇蠛?,聽說阿努亞記憶復甦以后他終于和墨羽把話說開,從那以后,便是如膠似漆。 「怎么只有你一個人,墨羽舅舅呢?」肖衍坐起身,一面問道。 「他去卿囹那里了。一人負責一個速度比較快。你瞧,這是我送你們的新婚禮物?!顾咽稚夏浅啥训娜A麗東西丟到床上:「我的弟弟華麗的像一隻孔雀,而你總是這樣像隻野雞。你瞧,裝點一下自己不行嗎?」 「哥哥大人,你沒有想過野雞之所以是野雞就是因為他不適合華麗嗎?我寧可當野雞?!?/br> 「胡說八道,都要加入皇族了至少得有點樣子,別丟我們的臉?!共士椧幻嬲f道,一面把寶石套在肖衍頭上,他還穿著睡衣,看上去有些突兀:「稍作打扮也不會怎么樣,在高位總是凄涼,尤其要是成為阿努亞的母親更是如此。皮猶爾人給人類不一樣,我們冷漠自私,只顧自己的利益,在這里是不可能有什么溫情的。你跟卿囹必須互相扶持,只可惜他也是一個不論怎么追逐也仍舊遙遠的男人……」他意有所指,而肖衍全然明白他的意思。卿囹的遠,他太知道了。那個男人即使將你擁在懷里也依舊遙不可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