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一家人
65一家人 這天,太陽打西邊出來——藍天沒有賴床。一大早就生龍活虎地在家里這兒看看,那里瞅瞅,興奮得不行。 “今天我要扎那個白色點點的頭繩!還要穿小皮鞋——”藍天鄭重其事地安排道。 “不行,穿運動鞋。做游戲跑來跑去的穿那個鞋子腳疼?!?/br> 藍玫用小梳子梳著她細軟的發絲,從一旁的頭繩小筐里挑出她心心念念的白色圓點花的頭繩,將乖巧的西瓜皮發型后面扎了一個小揪揪。 藍天是個講道理的小朋友,藍玫說的有道理,她也不想自己的小皮鞋被踩臟了。 “那好吧?!彼{天坐在椅子上晃著兩個小腿。 “好了,把你書包背上,我們準備走了?!?/br> “好的!”藍天呲溜從椅子上泥鰍似的滑下來。 跑到房間將雪寶小書包背上,從沒見過她去幼兒園這么積極。 “安叔叔會和我們一起去的,對吧?”藍天湊到正整理包里東西的藍玫身邊問。 “一起去一起去?!闭媸懿涣诉@小祖宗,從昨晚就開始一直問,睡覺前還得確認一下,生怕她安叔叔不來了。 以前幼兒園的親子活動都是藍玫一個人去的,今天正好安柏有空,他問他能不能一起去,打電話的時候被藍天聽到了一點風聲,強烈要求將安叔叔納入親子活動的隊伍中來。 “對了,在幼兒園里不能再叫他爸爸,知道嗎?” “為什么?” 藍玫一副“你說呢?”的神情看著她。 想起了之前家里發生過的那件大事,那件事給她幼小的心靈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藍天悻悻地回答:“哦——知道了,我不叫他爸爸?!?/br> “走吧?!?/br> 牽起她的小手,藍玫拿上做好的三個卡通動物面具,母女倆一起出了門。 天邊的余暉映下暖洋洋的金黃,紫紅的霞蔚在天邊掛起,街邊的梧桐樹的影子被拉得細長。 正是下班回家吃飯的時候,街上是來往的行人和放學的學生。 藍天還是戴著在幼兒園里玩動物游戲時的用彩紙做的猴子面具。騎坐在安柏的脖子上,心情很好地唱著《動物園之歌》, “我們去動物園——看看各種動物……” “像袋鼠一樣跳來又跳去,跳跳——” “藍天你消停點,別摔著?!彼{玫看她在上面晃來晃去的。 “我抱著安叔叔的腦袋呢,才不會掉下去?!?/br> 藍玫看向安柏,“這樣你脖子難受,把她放下來吧?!?/br> “沒事,藍天很輕,讓她再多玩會?!卑舶匦χp搖頭。 藍玫不再勸他,難得今天小家伙這么高興。 “藍天,剛才小方老師跟我說關于你在幼兒園里的事了哦?!?/br> 藍玫看向正在安柏頭上作威作福的小人兒,聲音刻意提高了一點。 “???”藍天扭過頭,似乎有一點不安,“老師說什么啦?” “沒什么,老師說你很乖,和小朋友們相處的很好,還說你跟上次被你欺負的小凱重新成為好朋友了。不錯,值得表揚?!?/br> 藍天見她話鋒一轉,說的卻是夸獎的話,一下子松了口氣。 “藍天知道錯了,以后會好好和同學相處。那mama有沒有獎勵?”才放下心來又順竿爬著要獎勵。 “嗯……那就獎勵多看半小時動畫片。只限今天?!彼{玫又補充一句。 “好耶!”藍天是個知足的小孩兒,“安叔叔我們走快點,今天有兩集《烈火少年》!” “那藍天抓穩了,我們跑回去好不好?”安柏也起了玩鬧的心思。 “好!全速前進——”模仿著動畫片里的臺詞,藍天一手抱著安柏的頭,另一只小手指著前方。 只見安柏兩手護著坐在脖頸上的小孩,煞有其事地穩步小跑了起來。藍玫不禁扶額……安柏怎么也跟著像個孩子似的。無奈地笑笑,也快步跟上兩人。 一路上說說笑笑的,也到了家樓下。碰巧遇到陳阿姨迎面走來,藍玫跟她打了招呼。 “接藍天放學啊,安老師也來了,好,好?!?/br> “我叫我家老頭子回來吃飯?!?/br> “嗨,他呀,成天就跟他們鉆一堆兒看人家下棋?!?/br> 和藍玫他們打了照面,陳阿姨看到這和樂般配的一家人,心里還是忍不住的可惜。 她是年紀大了,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都怎么想的。 外人看著怎么都跟一家人一樣,但又不一起過日子。剛開始藍玫搬進來的時候,安老師經常抱著孩子在散步,她還以為兩人是兩口子呢。 陳阿姨往小區門口走的路上,遇見幾個一起跳廣場舞的姐妹,嘮了兩句。還想著叫老頭兒吃飯就沒再多聊。 刷卡出了門,就看到一個高個子的年輕人傻愣愣地站在墻根下,跟丟了魂兒似的。 “小伙子,看你臉色不太好,是有啥事兒嗎?身體不舒服?”看他一臉煞白的模樣,熱心腸的陳阿姨自然而然地搭話道。 像是忽然被叫醒,他反應過來。 “沒,沒事。謝謝?!闭f完便倉促地走了。 圍墻上盤繞著的是茂盛的三角梅的枝條葉子,紫紅的花點綴在葉叢中,沿路地上落了一地的花瓣和落葉。 看著年輕人走遠的身影,陳阿姨感到奇怪。 ------------------------------------- 寂靜的夜晚沒有月色,屋內的家具占據著深淺不一的陰影,悄無聲息,仿佛這間屋子里沒有人。 摩挲著手腕上的編繩,本就不是為了編織手鏈的材質,普通的線繩經過長久的佩戴已經有些磨損。 男人坐在床邊,像尊雕塑一樣沉默。 曾經唇邊長有青色胡絨的少年,現在已經有了像一個真正的男人那樣的寬闊身軀,輪廓更分明的面孔。 眉眼間仍然是當初的少年,只是那雙清澈直白的眼睛里籠罩著憂郁和黯然。 他還是……來晚了。 就像他和她的人生,永遠隔著一段遙遠的時差。 盡管他拼命地追趕,想要抹平這道溝壑,但命運總會在出人意料的時候讓他看清他的位置,無情地證明—— 他永遠無法跨越那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