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錢肖這一等就等到了將近午夜。 他焦慮不安、來回踱著步,期間老三回來過又出去,鬼鬼祟祟的,可能是有什么其他行程,倒是嚇得錢肖驚魂未定。 ——都做好準備打開門馬上來個熱情大告白了,結果目標不對,心情那叫一個起起伏伏。 好在,零零落落忘掉好幾次東西的老三終于折騰完畢、遠走高飛,下一次房門開啟——終于確定是柳晚回來。 他的挽挽。 錢肖吁出一口長氣,掛上一抹笑意,匆忙迎上前,正想傾吐自己早前得到的結論,沒想到…… 「柳晚,你終于回來了……」 眨了眨眼、動作靜止。他的柳晚面色不自然漲紅,呼吸急促,也不像是奔跑過后造成的喘息。 半身微濕,輕輕打顫,喀緊的牙關顯示出他的寒冷。 ……cao。 那頭的柳晚注意到沉默下來的錢肖,很快轉移視線,躲避與他的對視。 錢肖陰下了臉,沉聲一問:「柳晚?」 看來,他要做掉待春深了。 柳晚倒是對錢肖的內心戲不覺不察,只擺擺手撇撇嘴道:「干什么?你別管我了,我明天就提出退宿申請……」 ——是的,他只是因為無處可去,才萬不得已回寢室,又不想去戴振森那里蹭床,只能厚著臉皮回來。 因為,他還挺認床的,不,應該說認枕頭。 這時,錢肖不顧陷入沉思的柳晚,一步靠近,冰涼的手指當即貼緊了對方額頭: 「你發燒了?」 「!」 柳晚一楞,大步退后,隨之推開近在咫尺的錢肖,嘴里一嚷:「……放開!」 心臟劇烈跳動,頰畔竄上詭異的緋紅。 嚇死人了。 錢肖這傢伙,果然是花心大蘿菠,隨隨便便就靠人這么近,是怕喜歡他的人不夠多嗎…… 那頭的柳晚兀自心亂如麻,這頭錢肖緩緩聳了聳肩,被大動作推搡擦破了手指也完全不介意,僅微微皺眉探問要緊事。 ——「有藥嗎?」 是的,這個天氣,最好還是待在家休養,別冒雨去大醫院……免得二次著涼就不好了。 然而,柳晚微微別開頭,不情不愿地應聲: 「沒有,你別管了,這不關你的事……」 「……」 錢肖吁出一口長氣,揉了揉眉心。不行,果然不行…… 冷靜下來,不能發怒。先別責怪他為何不好好照顧自己,先確定人沒事要緊。 安下心緒,錢肖重新鎮重開口,語氣里帶著不容分說的嚴厲: 「我去買藥,你先休息?!?/br> 說著,還回過頭來瞥了他一眼: 「等我?!?/br> 「……」 柳晚抿唇不語。 因為,現在已經十點半了,他想去哪里買藥? 距離學校最近的藥局十一點關門,錢肖就算全力奔跑也很難趕在歇業之前抵達吧。 除非,他有其他交通工具…… 「我有車?!?/br> …… 柳晚滿頭問號。這傢伙有車? 不是機車,而是汽車? 他到底攤上了什么大佬…… 「去去就回,你先躺好……不,先換個衣服好了,我不會偷看的你放心啊。關緊門窗,別讓壞人進來了!」 柳晚眼神死,默默目送錢肖快步離去,瞬間有了一個衝上前鎖門的念頭,這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當個縮頭烏龜,也可以不讓人進來了。 可該有的良心讓他無法這么做,畢竟這里好歹是四人共用的寢室,他就是無處可去才不得不回來,想必錢肖也一樣……對了,說到共用。 柳晚瞥了眼空蕩蕩的二床三床。該死的,馬學長就算了,那位姚同學到底去哪了?。?? 為什么關鍵時刻偏偏不在! 偏偏在這種時候,在他跟錢肖尷尬得要死的時候鬧失蹤!祝他在外頭被撿尸! ——等待的時間無疑是難熬的。柳晚多次焦慮地來回走動也仍是感到無盡折磨,他幾乎就要按捺不住衝出門跑圈的衝動。 最后,等到那扇關上時靜悄悄的門重新被開啟,伴隨著錢肖沾了夜露的涼氣透入室內,他的聲音才同時傳出,摻有一絲呼吸的紊亂: 「柳晚,我回來了……你沒事吧?呼,好險有趕在打烊前抵達,不過,我大概要被老闆列黑名單了……」 柳晚看了一眼手錶。已經十一點半,如果沒算錯,單程就要三十分鐘,錢肖應該是剛剛好卡點抵達。 這樣,也不難想像會被怎樣白眼…… 搔了搔頭,錢肖有些不好意思: 「我順便買了點宵夜,先吃點東西吧,填填肚子,然后……啊?!?/br> 說到這里,他突然頓了一下,氣氛陷入詭異的靜寂。 柳晚等得有點太久,狐疑地抬頭一看,正對上錢肖略微尷尬的視線: 「我買成了……退燒塞劑?!?/br> 「……」 啥鬼? 退燒、塞劑? 前面沒問題,后面是怎樣? 瘋了吧??? 氣氛瞬間落入死寂,連同空氣都靜止,錢肖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為什么偏偏在這種時候出槌??? 買什么都好,偏偏買成塞劑! 成事不足敗事有馀! 「那、那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錢肖如鯁在喉、結結巴巴。微閉上眼,差點沒捶死自己。當然不是故意的了,這種事情故意也未免太居心不良,雖然他自認不是那么禽獸的人,但經過這么一解釋,反而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呵呵,一世英名毀于一旦…… 柳晚微妙地打量著他,從上到下審視,使錢肖如坐針氈,感覺里里外外都被剝了開來逐層檢視。 終于,在氣氛尷尬到頂點快要繃不住的時候……他不忍了,慌慌張張、急促地道:「我、我再出去一趟……」 他想再試試看能不能挽回名聲,然而柳晚難以言喻地盯視過來,不敢置信: 「出去?已經這個時間了……」 「……」 氣氛簡直令人窒息。 是的,已經這個時間了! 藥局已經打烊,連剛剛都是掐著點腆著臉皮進去買的,這會兒怎么說,都不是可能被寬容的時間。 只怕,是要等到天亮了。 天啊……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交換著詭異的視線,說不出的曖昧詭譎回盪不絕,錢肖幾乎舉雙手投降。他還沒有遇過這么尷尬的場面,國中時偷看a書被母親發現都沒這么困窘。 沉默良久,最后仍是由柳晚嘆出一口氣,打破僵局:「放那邊就好?!?/br> 接著,隨著背過身去表達的無聲抗議,還有那句涼涼不帶一絲多馀感情的道謝,「謝謝?!棺屽X肖僅剩的自尊心徹底被擊沉。 「……」 他想去死個一遍再回來。 但是,在那之前…… 默然無語,錢肖徒然張開了口——一個沒忍住,終是補出幾句: 「那個,雖然跟想像有點差距,其實塞劑對成人也有用的,反而比較好吸收,利于快速退燒……」 ——柳晚瞪了一眼過來,錢肖立馬噤聲。 他將來一定是個妻管嚴。 尷尬地陪笑幾下,吞了吞口水,錢肖決定乖乖巧巧頷首打道回府:「那、那,我先走了……」 ——話一拋出,兩人又陷入無聲的靜默。 走?是要走去哪? 他們可是同一房間的室友??! 是上天造孽之下的歡喜冤家! 錢肖懊惱地抱緊腦袋,猛抓頭皮。如果他是麵包超人就好了,絕對要去換頭。是的,走很奇怪,不走也很奇怪,怎么想都彆扭,可是,要現在的他跟柳晚獨處一室,實在是…… 他怕一個不小心,就做點什么了。 不行不行,挽挽還病著呢…… 錢肖偷覷了柳晚一眼,想要看他的反應,卻發現對方已經靜悄悄爬回床上,放棄與他周旋。是啊,雖然逞強著,但發燒的感覺應該很不舒服吧…… 可以的話,他也想帶他去醫院,但是…… 鬼使神差,看著他手腳并用專心致志攀爬臺階的姿態,錢肖突然就有了一個想法,很自然地生成并且快速捕捉,順著說出口,毫無半絲猶豫。他想,他一定是瘋了吧:「我幫你?!?/br> 「什……」柳晚的背影有片刻停頓,然后他很快轉過身來,露出傻眼的表情。攀爬到一半的步伐頓在半空,微微扭身看他的角度更顯身材的細瘦。那副樣子,不知怎地,令錢肖更難以按捺?!改阍谡f什么……」 他在說什么,他也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越來越堅定的內心,在訴說著:他想要?!肝艺f,我幫你塞?!?/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