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彷彿隨著探扇的這句話，靜默了。

    柳晚跟【細挽風流】的角色人物一同靜止，呆呆大張嘴巴，他甚至沒注意到右方襲來的又一波各色野怪，正齜牙裂嘴張牙舞爪撲向他，而那波攻擊不意外又在探扇淺笑俐落矯健的身手下消退。

    柳晚心里只有滿滿的詫異。

    還有，不解。

    那樣子強大又耀眼的人，為什么會用一副「跟我在一起，會害了你」的模樣說話？

    為什么，要好似警告一樣，悄悄推拒他？

    探扇那傢伙。

    明明，柳晚都還沒準備好要對一下拉近的距離感到退避，他就先手主動推開他了。

    不是柳晚主動離開，而是這個相識不到一小時的傢伙后退了一步。

    后退、了——

    等等，這是為什么，不知為何，在聽到探扇這么說的那一刻，柳晚感受到的不是「距離」向來帶給他的安心，不是網路世界中那種保持著面紗與薄膜注視著人的、具有安全感的接觸。

    而是過度親暱，猛一平息后——造成的反噬。

    ——眨了眨眼。柳晚突然就有些不適了。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在他好不容易想結交一個朋友的時候，告訴他，我們別再做朋友了??？

    開什么玩笑！

    ——quot;開什么玩笑??！quot;

    于是，順應自己內心最誠實的想法，柳晚用那個美化了的性轉角色道出自己的憤怒——

    開什么玩笑！

    不說清楚理由的話，他可是不會從的??！

    quot;我才不接受！除非你說出理由??！quot;

    quot;唔……妹子，雖然你直來直往這點我很喜歡，還是有些嚇到了啊，好久沒人這樣跟我說話了。quot;

    探扇頓了一下，好似有些無奈，但是……

    quot;抱歉……你以為我會這么說嗎！我才不會道歉！你不解釋清楚的話，我就到全頻去說我認識探扇淺笑！quot;

    柳晚才沒那么好打發！

    因為，他可是知道的??！游戲有世界頻、或說全頻這東西——只要在那里說話，所有玩家都看得到、躲不過！

    全世界都會知道他倆的關係！

    呃，關係，但他倆好像也還沒啥關係來著……

    quot;呃，妹子，快別衝動……quot;

    探扇這次好像真的慌張了。

    連行云流水cao縱角色御敵退敵的身姿都不由自主頓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一揮手，一道清脆的青光刷過原野，造成又一片野怪群倒地，柳晚成功升上十三級后——才緩緩打出文字：

    quot;我……不是想要跟你裝不認識，只是想說，你認識我，沒好處，真的。quot;

    quot;……quot;

    那是靜了下來、流露誠懇的語句。

    明明只是文字的呈現，柳晚還是一瞬間感受到了探扇的真心。

    這是什么意思？

    柳晚蹙起了眉。

    一個游戲玩家說出「認識他沒好處」這種話，是為了什么？他仇家很多？他人緣不好？他風評很差？

    呃，怎么想都是差不多的理由，難道……可是……

    quot;看你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就說清楚點好了。妹子，你看我的人物資訊欄時也可以看到吧？我隸屬于〈歸朝歡〉——〈歸朝歡〉幫會，實際上是我創建的。也就是說，我是幫主。quot;

    ！

    幫主??？

    那個拿古詞牌名裝逼的幫會名，是你想的??？

    quot;而我們幫會現在跟另一個強大幫會——〈不滅堂〉正處于戰時，雖然在你沒有加入我們幫會的情況下，五十等以上擁有pk權的玩家都不能找你pk，光你認識我這點就很危險了……quot;

    啥！

    這訊息量，也一瞬間來太多了吧！

    不理會柳晚發昏的腦袋，探扇從一而終使用那傲人的手速，飛快打字——

    quot;如果宣戰的是〈彌勒角〉就算了，他們很明事理，〈不滅堂〉可不一樣啊，玩魔尊的那傢伙可是條瘋狗。quot;

    瘋狗??？

    什么跟什么??？

    游戲中還有那種可怕的傢伙??？

    quot;他們可能會在各種地方找你麻煩，妨礙你練等，搶走你的資源，殺光你的獵物，或者放出敗壞名聲的消息……quot;

    說到這里，探扇的人物動了一下，好似真的透過視線覷向一臉一言難盡的細挽風流一樣——而后他琢磨了一下，仍是猶猶豫豫開口：

    quot;尤其，嗯，你是個女孩，丹修，這種組合最容易被盯上……quot;

    ……這又怎么了??？

    游戲里還性別歧視??？

    不對，連同他自己在內，本來就是藉著刻板印象裝軟妹求人帶呢……

    會有那種賭約，也是因為這個社會的普遍觀念認為用妹子身分玩游戲就能如魚得水，得到很多好處吧……

    就在柳晚不自覺迷惘起來時，探扇的文句又跳了出來：

    quot;他們可能會羅織我跟你的不實謠言，侮辱你的清白跟名譽喔。quot;

    quot;！quot;

    什么鬼。

    玩個游戲，還有這等復雜的事？

    尤其他真身是個男的，竟然有人會因他的女角身分誤會他與探扇？

    不，等等，說到底，究竟是為什么——

    quot;你們為什么要打起來啊……quot;

    這才是重點。

    柳晚不是很懂那個「戰時」的意思，是指他們接下來會進行一場幫會戰嗎？還是關係一直很不好，見面就要pvp？柳晚沒預習到這里，根本無法理解《清宵休獨倚》里頭的人際關係。

    他只是憑第一直覺，覺得那是很無法理解的東西。

    游戲，也像現實一樣，有那種斗爭和傾軋嗎？

    quot;嗯，反正就是幫里人跟他們有了齟齬……自己人我不能不護著啊，何況勵心劫那傢伙向來喜歡裝瘋賣傻，說沒陰我們我都不信……啊，勵心劫就是〈不滅堂〉幫主，那條瘋狗。quot;

    瘋狗……

    到底是怎樣的人，才能被這樣形容??？

    名字也很中二。

    quot;戰時的意思就是敵對——一般來說除了在比武場都無法強制進行pvp，五十級以上也一樣，但是進入戰爭狀態的幫會雙方能夠無條件隨時開啟pk模式——無論等級、無論地點。quot;

    quot;這么……quot;

    這么可怕？

    柳晚聽得目瞪口呆。

    畫面中的人物隨著柳晚動作一點一點，彷彿也很吃驚似的。

    探扇點了點頭，好似能看到他嘆出的一口氣——

    quot;是啊……就是這么夸張。就算你沒加入我的幫會，他們無法攻擊你，被知道你與我相熟還是弊多于利……quot;

    ——聽到這里，柳晚大致明白探扇糾結的點了。

    正因為處于非常時期，探扇才會這么要求他吧。

    可是，即使如此，就要他……不是太奇怪了嗎？

    深吸一口氣，柳晚儘管猶豫，還是克制不住打字的手——

    quot;……錯的人不是你吧？探扇。是那群找你們幫會麻煩的人。為什么我要因為這樣失去一個朋友？應該說，你對我這么好，我還過河拆橋的話，不是太傷我的人格了嗎？quot;

    quot;妹子……？quot;

    探扇一楞，連趕路的動作都不知不覺停了，而柳晚忽略自己說了多么羞恥、多么不像他的話。

    對著這個今天初次見面、相處不到兩小時的男人，僅只是順應本心、發出誠摯的一語：

    quot;我相信我的判斷——你是個好人，你幫助了我，我喜歡你這個人，所以我不會躲避、不會隱藏，我認識你，是值得慶幸的事。quot;

    quot;！quot;

    最后的最后，在電腦螢幕反射出柳晚徹底紅透雙頰的影像之后，他才微微撇開頭、硬著頭皮道：

    quot;還有，別再叫我妹子了……之前的綽號，不是挺好的嗎？quot;

    探扇愣了一下，而后不無感動地、緩緩淺淺地笑了出聲：

    quot;哈哈、是呢……挺好的。挽挽，挺好的。qu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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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不要介意這對狗男男才第一次見面就羞恥話連發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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