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間的關係似乎有了微妙的變化。

    自從那場約會結束之后，萊辛的行為越來越有侵略性，好像是確認了些什么一樣。后來的歸還行動越來越俐落，猶豫不決的機率逐漸降低，這倒是讓背地里支援的凱特輕松許多。

    或許是系統化的訓練成果，也可能是知識累積后的爆發，凱特并沒有任何的疑問，只是單純地為小羊的成長感到開心。

    只有萊辛知道，她只是不想讓凱特再一次暈倒而已。

    「凱特，我希望能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br>
    「怎么了嗎？」

    「很久之前，凱特就在看著我了吧?！?/br>
    這是很簡單的推論，從自己的喜好到偷竊事實的了解，甚至連銷毀贓物的位置都一清二楚，加上那無時無刻都在運作的影像石，不難得出這個難以置信的事實──在很久以前，凱特便早已開始關注著萊辛。

    而且凱特說過喜歡她。

    因為喜歡，所以才讓她進入教堂，才耗費心力去執行這個荒謬的滅證計畫。

    在認識凱特之前，就已經被喜歡上了。

    「是啊?！?/br>
    萊辛很聰明，一直都非常聰明。

    精靈坐在小羊的腿上，貪婪地感受對方的氣息，同時也讓萊辛險些又拋開原先的念頭，沉溺在她所給予的美好之中。

    凱特一直都是如此，明明有很多事情不會告訴萊辛，卻又總是會像這樣坦然回應質疑，就好像是等待著她去找到答案一樣。

    懷中的少女朱唇輕啟：「萊辛早就知道了吧？」

    她依舊是那么溫柔，在懷中的模樣實在是太過惹人憐愛，沉在腿上的重量很暖和，依稀能感受到心跳的聲音。

    總是近如咫尺，實際上卻無法深入。

    「我知道，但我想問的是──」

    明明說過喜歡她的，為什么表現出來又是另一回事呢？

    萊辛不明白這些，一直以來感受到的只有不安，長期以來處于某人的目光下總不是件能輕易帶過的事，儘管沒有受到傷害──甚至還因此逃過被送上審判臺的結局。但這種感覺就像是被觀賞的動物一樣，心中有著疙瘩。

    她無法理解什么是喜歡──什么是愛，萊辛一直以來都是憑著單純的好惡而行動，加上這種迂回的互動，讓她不知道該如何定義來自凱特的喜歡。

    在小羊的想像中，喜歡應當要直接表露出來才對，就像她最近從來都不掩飾對眼前這位美麗精靈的慾望。

    目光舔舐著凱特的腿、手與頸子等部位，而懷中的人兒不排斥，甚至會若有似無地撩撥著她的慾望，無時無刻都讓心中的慾望之火逐漸壯盛。

    萊辛不喜歡這樣。

    她張開雙手將精靈納入臂膀內，嘴唇靠近那尖尖的小耳朵，一吸一吐間都讓它微微顫抖。

    在凱特看不到的角度，萊辛不動聲色地扭動手腕，輕輕開口：

    「──我去拿這些東西時，凱特也幫我善后了吧？」

    萊辛手里拿的是剩馀的贓物之一，那是鑲嵌了寶石的華貴短刀，也是今天需要歸還的蝎族之物。

    雖然不知道凱特為何不讓她提起有關于偷竊的字眼，但這種迂回的方式倒還在容許范圍之內，兩人現在類似悄悄話的對談亦同。

    本來臉頰有些泛紅的凱特一聽到萊辛說出的話，臉色細微地發生變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感到欣慰還是心虛。

    「......萊辛怎么發現的？」

    沉默了一會兒，精靈才說道。

    對萊辛而言，這些變化好像終于敲開了一絲裂縫，能稍稍看到凱特隱瞞的事實。她不曉得是凱特因為疲憊而疏忽，抑或仍然是刻意為之，但她覺得自己總算能在這片迷霧中找到第一步。

    「在蛇族的城邦，凱特說過了吧?！?/br>
    ──以前我們怎么做，之后就怎么做。

    「但『我們』在當時還是第一次做這些事吧?！?/br>
    小洋將臉埋在精靈頸間，貪婪地吸取從中逸散的氣息。

    細語間，這可愛的耳朵漸漸成了紅色，也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緊張。

    但萊辛能感覺到凱特心跳加快，這種能清晰感受到對方情感的樣子讓人很是著迷。

    萊辛喜歡的就是這樣。

    「所以，我才想：是不是對凱特來說，這并不是第一次?！?/br>
    語畢，兩人間維持著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凱特的心思是什么萊辛并不知道，但她頗為享受對方這樣任由自己撫摸的狀態，趁著這段時間大辣辣地吃著豆腐，像是在磨蹭心愛的布偶一樣。

    修女服下的肌膚、裙下觸感鮮明的絲襪......這些萊辛都很喜歡，只可惜在她得寸進尺，手指試探著往更深處邁進時，凱特說話了。

    「──是啊?！?/br>
    這兩個字好像就花了她很大的力氣，擠出這句話之后凱特感覺有些洩氣，懸空的雙足搖來晃去，盪得萊辛又是心煩意亂。

    不過這次凱特無意挑逗萊辛，相反地，她無比認真地與萊辛對視。

    「萊辛會很失望嗎？」

    銀色的眼眸蘊含著從未有過的動搖：「一直以來的成功，都是因為我在背后......」

    「沒有?！?/br>
    雖然這樣子的凱特很稀奇，但這樣子真誠的目光反而讓萊辛很是愧疚。

    她伸出手輕輕捏住精靈柔軟的臉頰，一陣拉扯后繼續說道：

    「我很開心?！?/br>
    不過話剛說出口，小羊一時之間也說不出是為了什么而開心，現在精靈的模樣給她帶來一種不知該如何定義的情緒。

    原來過去的自己并不如所預期的那樣優秀，若沒有凱特背地里的收拾，自己早就被砍掉不知道幾根手指去了。

    凱特坦然面對的誠實。

    她那行為背后的目的。

    萊辛受到監視的恐懼。

    自己受到保護的慶幸。

    雖然覺得有些不對，但這份心情總歸算是好的，大概可以說是開心吧？

    反正自己如今還是凱特掌中的小囚徒，那溫柔的小手仍然握著禁錮她的枷鎖，不管是怎樣的對待，她都只能被動接受。

    萊辛親吻那纖細的手，幻想自己正在碰觸著那并不存在的囚具──它們的鎖鏈延伸到了她的脖頸，卻從來不會讓自己感到痛苦，反而因此沉溺于其中，無法自拔。

    「原來，凱特是我的共犯呢?！?/br>
    但這是不正常的，萊辛輕咬細長的手指，留下了淺淺的牙印。

    那雙清澈的雙眼凝視著凱特，其中涌動的情緒讓凱特恍惚間有了被吞噬的感覺，好像雙眸中倒映的自己將會被困在其中，永遠無法逃離。

    不同于修女的溫柔，這位罪犯的眼睛非常妖艷。

    隱含著血腥味的洶涌。

    修女將這位罪犯的變化深深印入腦海中，不自覺地流露出笑意，似是欣喜于萊辛的理解、又似是著迷于萊辛的樣貌，她抬起身子，在萊辛的鼻尖落下一吻。

    「萊辛沒有做錯?！?/br>
    銀色的雙目含笑，放下心中一塊大石，能被萊辛如此形容，對凱特來說就是最棒的回應。

    她的眼中如往常一般溫柔，但直到現在，萊辛才知道背后隱藏著多么讓人畏懼的愛意。

    「萊辛一直都是對的?！?/br>
    「從來沒有做錯?！?/br>
    「但是──我就是你的罪?！?/br>
    「萊辛的罪行，萊辛的救贖，所有的行為?！?/br>
    都是屬于我的。

    「我就是萊辛的共犯?！?/br>
    夜已深。

    萊辛得到了想要的供詞。

    凱特得到了想要的答覆。

    兩人懷著各自的心思分開。

    時間是子夜三十分整。

    剩下的贓物所剩不多，代表萊辛的自由近在咫尺。

    選擇的時刻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