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自盜
深夜。 時間是守衛交班前的一小時，各岡位最松懈的時刻。 萊辛循著凱特指引的路線前進──像是螢火蟲的細小微光隱密地出現在各角落，她輕而易舉地找到空隙闖入。腳步靈活，輕若無聲，幾次跳耀便能跨越常人難以通過的障礙，甚至能夠如履平地。也沒人能想到，羚羊在山間奔跑的靈活能運用在這種地方。 有了后方支援，一切都是如魚得水。 不久萊辛便進入宅邸的花園內，準備順著預定路線進入主臥室。眼看自己才花了一點時間便進入屋內，她不禁有些感慨，如果凱特愿意入伙，那以后自己或許能去更危險的地方試試。 不過她只敢想想，真的說出來可能會被打斷腿。自己現在也不是之前傻愣的小羊了，是有一定知識水準的學者羊，不像以前那樣想到什么就說什么——而且她有預感，凱特八成在等著她做出些什么。摸清那位精靈的行事風格后，萊辛越來越小心，避免又被抓到把柄，反正自己本來就挺膽小的，她覺得人家應該看不出來。 說也奇怪，凱特并沒有對現在的任務給出任何指示，只是讓她照舊而已，最多在前進路線上給出引導。 ——以前我們怎么做，之后就怎么做。 想到出發前最后的囑咐，萊辛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不過想來凱特也沒有其他理由讓行動失敗，至少在這整件事上凱特已經入伙了。 凱特主動承擔自己的罪，成為了共犯。 ……她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凱特，還不如像以前一樣居無定所、深入危險的地方偷東西，現在這樣懸而未決的關係，比任何事情都燙手。 喀。 從儲藏室的窗戶進入室內，溫度升高了少許，雖說蛇族的房屋配有許多保暖的裝置，但現在根本沒有幾個人居住，自然沒有使用了。留守的僕人大多時間也只會待在溫暖的房間內，萊辛沒有穿著鞋子，輕手輕腳地來到目的地，途中沒有任何人在外游蕩。 好輕松，以前的自己完全就是蠻干。 現在回頭去看以前的經驗，她至今都沒有被發現可以說是奇蹟。當然凱特除外，甚至銷毀的贓物都被她收起來了，萊辛懷疑凱特根本從頭到尾都知情。其中的緣由，想想都覺得可怕。 萊辛屏住氣，依照指示將戒指放在床頭柜，同時將畫著公理教會教徽的紙張放在一旁，之后就能離開了。她翻了翻抽屜，流連一陣子后沿著原路離開。 回程也沒有什么意外，真的是異常順利。 鑽進位于城外的馬車上，凱特正閉著眼不知道在做什么──周邊的影子形狀怪異，讓人有隱約在蠕動的錯覺，哪怕萊辛坐在身邊也沒有睜開眼。 「萊辛休息一下吧，我還有事?！?/br> 「凱特在做什么??？」 「……」 毫無反應。 萊辛心中的疑惑更濃，考慮到路上指引方向的微光，她能猜到凱特能透過某種不知名的方式觀看全程，現在恐怕也是如此吧。她想了想，打開車門、半個身子探出，扭頭看向修女──對方依舊沒有任何動作，對她的行為視若無睹。 「凱特，我出去吹吹風?！?/br> 「……」 就當作是默認了。 小羊吹著冷風，從中能嗅出一點海水的味道。這里是一處凹陷的低地，稍遠一點便是樹林與小道，沒什么人會經過，但就算來到這里應該也看不到馬車才對。 趁著難得獨處的時間，萊辛在車廂內翻找物品，最后掏出一個小盒子，沒有上鎖也沒有任何防盜措施，打開來便能看見堆成小山的小石頭。這些都是影像石，專門記錄影像的特殊道具。 「凱特，我拿個東西哦?！?/br> 馬車內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一陣摸索后觸動開關，里頭所記錄的都是萊辛。 吃飯時的邋遢、睡覺時的放松以及看書時的認真等等......乃至洗澡如廁全部都記錄在其中。從這次外出的第一天開始，一直到她離開馬車前全部都有，恐怕凱特手中還有一顆正在運作中吧。 這還只是這幾天的紀錄，往前推測，或許從她誤入教堂開始，沒有任何一刻不在精靈的目光下。第一次學會書寫自己的名字時，萊辛就注意到了──只是沒想到會如此的詳細。 小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她早有心理準備。 況且凱特從頭到尾根本沒有隱藏的意思。 「唉......」 萊辛從來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歡──或者說什么愛一個人是什么感受，也沒有被任何人表達過愛意，但她還是能判斷一個關係是否正常。顯然，凱特的行為根本不正常，完全可以說是異常。她需要給自己保險，在不久的將來讓自己得以擁有起碼逃跑的能力。 她是萊辛，是居住在這片土地的獸人，是喜歡橫衝直撞的羚羊。 不是甘于束縛的囚徒。 至少現在，她還是要會保護自己。萊辛從中拿出最小顆的影像石，緊緊握在手中。 凱特說過，少部分的遺失是能被允許甚至忽略的，就連身為教會人員的她也不例外。 那么── 萊辛把石頭藏在袖子內，回到馬車休息。 …… 過不久，凱特睜開眼睛。 「萊辛抱歉，剛才有點事情?！?/br> 「......沒關係?！?/br> 「萊辛累了嗎？在到達旅館前，先睡一下吧?！?/br> 「好......」 無人駕駛的馬車動了起來，緩緩駛向目的地。 萊辛閉上眼靠在她的肩膀上，而她也拍拍頭以示鼓勵，一切都與往常一樣。 沒錯，以后也都會是這樣。 精靈望著窗外，月色漸漸被云朵遮蓋，只剩下若隱若現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