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正終于找到備用鑰匙打開客房的門，沖到床邊時，紀渺坐在床上，雙手捂住耳朵，身體發抖，眼睛里全是害怕。

    “不怕不怕……不怕……”陳正趕緊用被子包住紀渺，連人連被子抱在懷里，一遍遍不斷輕聲安撫，“是煙花爆竹的聲音，你看窗外……”

    紀渺沒有看窗外，她躲在被子里，雙手抓著陳正襯衫衣襟，牙齒死命咬住下唇，咬出一片血紅。

    不知過了多久，深夜再次歸入沉寂后，紀渺才從恐懼中脫離出來。

    快要大學畢業的那年，紀渺遇到了澳洲近幾年最大的槍擊案。

    歹徒沖進學校圖書館，為了震懾，持槍掃射，子彈擊穿圖書館的外墻玻璃。

    玻璃碎渣隨著巨響飛濺在身上，臉上身上被割出刺痛的傷口。

    紀渺和同學們躲在書架后，身上再疼也不敢發出聲音。

    槍聲，哭聲，怒吼聲，持續不斷地在紀渺耳邊響起。

    她害怕無助，只能捂住耳朵，淚流滿面。

    雖然最后她和同學們都安全了，但槍擊案發生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她一直睡不安穩。

    經常做噩夢，半夜驚醒，只要聽到類似槍聲的動靜都會受到驚嚇。

    陳正抱了紀渺很久才把她哄睡著。

    但他一關上燈，紀渺就驚醒。

    最后他只能開著燈，坐在床邊地板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她在睡夢中輕微動一動，他就隔著被子輕拍安撫。

    早上紀渺醒來，側過臉看到陳正閉著眼睛伏在床沿，一只手搭在她被子上。

    默不作聲地看了會兒，紀渺躡手躡腳地從另一邊下床。

    陸宇飛一早被電話吵醒，正要開罵，瞇著眼睛看見來電顯示的名字，頓時歇菜，反而討好地問對方：“醒了？去吃早茶？”

    京城的粵式早茶餐廳。

    陸宇飛夾了只小籠包放到紀渺面前，“嘗嘗，比起我們家阿姨做的怎么樣？”

    見紀渺沒動筷子，他又殷勤地給她倒上滿滿一碟子醋，玩笑道：“忘了你吃這玩兒喜歡多吃醋?！?/br>
    不管陸宇飛怎么討好，紀渺始終冷著張臉不說話。

    最后陸宇飛放下筷子，不再掙扎，妥協道：“行吧，要向我興師問罪什么？”

    紀渺：“陳正為什么會知道我在澳洲的事？”

    因為怕被找到，從離開到大學畢業前，紀渺沒有聯系過任何人。

    就算離得再近，她也沒去找過陸宇飛，連電話都忍著沒打一個。

    直到順利畢業進入律所，一切塵埃落定。沒人再逼她，cao控她的人生，她才第一個聯系了陸宇飛。

    紀渺在澳洲律所工作后的事，沒有刻意隱瞞，又是同行，陳正能知道并不奇怪。

    但那場槍擊案，她沒告訴陸宇飛和任何一個人。

    即便是陸宇飛，對自己獨自在外的幾年也并不完全了解。

    可陳正不僅知道，甚至知道她害怕類似槍聲的動靜，所以昨晚他一聽到煙花爆竹聲就沖進房間。

    陸宇飛根本不用多做猜想，紀渺問的“她在澳洲的事”，是指她不和任何人聯系的那幾年。

    其實如果紀渺不問，陸宇飛不打算告訴她。在他看來，說與不說從根本上不會改變紀渺和陳正注定的結局。

    但……

    他永遠不會騙紀渺。

    陸宇飛：“替陸氏集團做完那個跨國并購案后，陳正放棄了巨額分成傭金，只問我舅舅要了……你的下落?！?/br>
    作者有話說：

    第84章 做決定

    jacky回澳洲前, 約紀渺吃飯。

    兩人過去在律所，你來我往，明爭暗斗, 但同時又打心底里佩服對方的能力。

    算得上亦敵亦友，惺惺相惜。

    jacky目光流連在紀渺精致漂亮的五官上, 羨慕嫉妒道：“也就是你，能拿得下那樣的絕品?！?/br>
    jacky對大帥哥毫無抵抗力，那回見過陳正后那真是念念不忘，抓心撓肝。

    但他眼睛毒得很，當時就看出兩人有問題。

    再者陳正對紀渺的那點心思, 就差寫在腦門上了。

    沒等紀渺解釋, jacky自己先擺了擺手，“算了算了不說這些，一提起我就心痛。那臉，那身材，還有性子，完完全全地長在了我心巴上?？上Я恕?/br>
    紀渺好心提醒他：“人家筆直著呢?！?/br>
    “我當然知道！”jacky瞪了紀渺一眼, 隨即又換上副曖昧神色, “我當然沒機會了，你呢, 吃到嘴沒有？”

    紀渺沒應聲, 眼里的笑意rou眼可見地消失殆盡。

    jacky慣會看人，睨了她一眼，恨其不爭道：“我勸你別拿喬，像那樣的男人, only this one！錯過了可就遇不到了。再說, 人生嘛, 開心最重要，和帥哥談戀愛上床，還有什么比這更美好的事？什么愛啊，未來啊，都特馬扯淡！”

    “劉家豪，”紀渺忍不住朝他豎起大拇指，“透徹！”

    “那當然……”jacky一頓，下一秒面目扭曲地將手指狠狠戳上紀渺額頭，“我說過八萬遍了不要叫我真名?。?！”

    jacky找紀渺當然不僅僅是教她及時享樂的人生哲學。

    兩人又聊了會兒。

    見紀渺猶豫，jacky真心實意地勸道：“雖然我內心十分不愿承認，但你確實是我見過很有天分的律師。不僅如此，你做任何事孤注一擲不后悔的態度，是非?？少F的。你當初走的時候leo就很惋惜。當初那個案子我橫插一腳確實有點不地道……紀渺，我下個月就要調到紐約分部去了，leo這次派我來京城出差，其中一項任務就是把你勸回來?！?/br>
    jacky調去紐約后，律所擅長打合同案的律師缺失。紀渺回去，直接作為律所砥柱，未來會有不錯的發展。即使她想更多地了解國內律法，也完全可以有其他渠道。

    “別猶豫了，這是一次很好的機會，”jacky說，“老leo沒幾年就干不動了，你是他親手帶出來的，讓你回去就是想讓你接班?！?/br>
    jacky說的這些紀渺當然知道。

    “我會考慮?！奔o渺說。

    “為什么要考慮？”jacky不明白，“于你而言是件好事，不是嗎？”

    “我和現在的律所簽了三個月合同?！?/br>
    “拜托，雖然我離開國內多年，但我也知道，只要你走正規的辭職流程，國內企業根本不會為難你?！?/br>
    無論jacky怎么勸，把她回澳洲這件事說成了花，紀渺始終不吭聲。直到最后也沒給他一個確切的答復。

    在jacky勸紀渺回澳洲的第二天，紀渺就接到了leo的電話。

    紀渺避開人，在樓梯間接電話。

    樓梯間空曠寂靜，電話那頭老leo中氣十足的聲音清晰地透出手機聽筒。

    在得知紀渺沒有當場答應回澳洲后，leo顯然很生氣，一口氣連說了十多分鐘。

    紀渺試探著叫了兩聲“sir”，對方都沒給她機會說話后，干脆什么都不說，只是沉默地聽著。

    最后紀渺背靠在墻上，咬著唇，眉心緊蹙。

    leo不像jacky那樣苦口婆心地勸紀渺，在說完自己想說的一番話后，非常強勢地讓紀渺當場作出決定。

    紀渺掛了電話，在樓梯間里站了很久才推開門回去。

    “小紀，你去哪兒了那么久？”看到她回來，同事說，“大老板剛才找你?！?/br>
    紀渺敲開陳正辦公室的門。

    “找我有事嗎？”

    陳正低頭看著手里的資料，沒抬頭，垂眸淡淡地說了句：“現在沒事了?！?/br>
    紀渺沒多問，轉身離開。

    門被關上的一剎那，陳正抬眸，怔怔地望著緊閉的門，淺色瞳仁里暗沉一片。

    紀渺晚上加了會兒班，九點收拾東西準備下班時偏頭瞥了眼拉緊的百葉窗。

    陳正還沒走。

    想著昨晚沒做完的事，紀渺第二天到律所很早，她到的時候保潔阿姨才剛開始打掃。

    紀渺去茶水間倒茶時，聽見阿姨們聊天。

    阿姨說陳律師又加班了一晚上，剛才給他倒垃圾時沒看見有外賣包裝。陳律師不睡覺不吃飯，年紀輕底子再好也經不住折騰。

    紀渺端著茶杯回到工位時忍不住看了眼陳正辦公室，但也只是一眼便收回目光。

    直到晚上紀渺下班，陳正依然沒走，也沒見他怎么離開過辦公室。

    紀渺下了班開車去吃心心念念的甜點，網紅店排隊的人很多，她排了很久才排到。

    小甜點造型精致可愛，紀渺舍不得吃，先拍照片致敬朋友圈。照片下很快就有人點贊評論。

    紀渺邊吃邊刷手機，刷回到自己那條朋友圈，在密密麻麻的點贊中，沒看到某個總是第一時間點贊的人。

    連門都沒敲，紀渺直接推開門進去。

    小皮鞋的聲音由遠及近，陳正才睜開眼睛，視線一點點聚焦到眼前的人身上。

    “不是走了嗎？”陳正看著紀渺，聲音出乎意料的嘶啞。

    紀渺看向他辦公桌，電腦屏幕黑著，桌上也沒看見什么文件資料。

    她皺眉問：“為什么不回家？”

    “再過一會兒?！标愓f。

    “什么時候？”紀渺繼續問。

    陳正沒回答。

    紀渺走向前，雙手撐在桌沿，俯身看著陳正的眼睛問：“不吃不喝不睡，苦rou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