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寵文里的反派女配 第81節
“阿越,他到底是你兄長?!?/br> 他的唇角微微上揚:“我何來的兄長?!?/br> 他記得清楚,四歲那年他頭次離開偏殿,能有機會與幾位皇兄見面。晨起,嬤嬤給他穿上了新縫制的襖子,打理得干凈清爽,滿懷期待地踏進花園。 可等著他的是漫無止境的譏諷與作弄,“瞧,真有人的眼睛能是那種顏色的,我聽宮人說,他肯定是野種,不然為何咱們的眼睛都與他不同?!?/br> “真惡心,就他也配與我們做兄弟,說出去丟死人了?!?/br> 他被無情地推倒在泥地里,新制的襖子他平日只舍得看兩眼,原本打算年節再穿的,卻被踩得不成樣子。 彼時的他尚不明白,為何他們穿戴的皆是名貴之物,卻還要作弄個連新衣都沒有的幼子,更何況這個幼子與他們還是親兄弟。 “別打了,是大皇兄來了?!?/br> 他聽嬤嬤說過,他與大皇兄一母所出,大皇兄一定會護著他的,他艱難地仰起頭,看向那個在他眼中文氣清瘦卻高大的少年。 幾乎是一眼便認出,這便是他的嫡親兄長。 他被關在偏殿不許外出,曾不止一次問過嬤嬤,他的娘親與兄長為何不來看他。 嬤嬤說娘娘艱難,大皇子課業繁重,他們的心中都是念著他的,讓他莫要給他們添麻煩。 他最喜歡的就是聽嬤嬤講他們的事情,翻來覆去怎么都聽不膩,他想兄長一定是知道他被欺負,特意來救他的吧。 他正要咧嘴笑,想說他沒事他不疼,就見他那好兄長冷漠地從他面前走過,甚至除了第一眼的對視,后面便再未看過他一眼。 只輕飄飄地丟下句話:“莫要太過了?!?/br> 那話甚至是在關切他們,擔心他們做的太過會挨罰,而他不過是株任人踩踏的野草。 不論是有苦衷也好,害怕他也罷,總之從那日起,他再未問過嬤嬤有關兄長的事。 直到他九死一生,看著那位文氣的少年一步步坐上皇位,等來的卻是讓他去軍中歷練的旨意,原來根本就沒什么苦衷,這對母子是單純的不喜與厭惡他。 他自尸山血海中爬出,并不是為了來聽她說什么贖罪的話,過往的種種也絕不是簡單的贖罪便能改變。 奪皇位自然有趣,可皇位對他沒那么大的吸引力,且這也并不足以令他們痛苦,他偏要在他枕畔酣睡,讓他們無時無刻不提心吊膽,夜不能寐,豈非更加有趣。 他此番歸京,也是為了給這對母子添添堵,看到成帝每每對他畏懼厭惡又不得不低頭的樣子,真是舒暢極了。 蘇太后許是也想起了舊事,見他油鹽不進言語犀利毒辣,扯了扯嘴角,放棄了繼續懷柔的法子。 沉了沉氣轉而道:“你想怎么樣?!?/br> 凌越微垂著眼睫,日光正好照在他半邊的臉上,他猶如陰暗角落里的鬼祟,可怖又森然地冷聲道:“你說呢?!?/br> 蘇太后被他身上那股戾氣所震懾,搭在炕桌上的手指不住地輕顫著,“皇位你想都不要想……” 他不耐地打斷了她的臆想,簡潔明了地道:“沈婳?!?/br> 這令蘇太后后頭的話瞬間憋了回去,他是知道了什么嗎?還是真的對那丫頭動了情? 可丟了沈婳,那這江山不也一樣要保不住,她的額頭冒起了虛汗,眼睛愈發看不清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她是你侄兒曾經的未婚妻,你這般是有違人倫的?!?/br> 凌越修長的雙腿向前一橫,狹長的鳳眼微揚,“你也知道是曾經?!?/br> “雖是婚事沒成,但他們的婚事全京城都知曉,若是改嫁了你,她往后定會被人戳脊梁骨?!?/br> 凌越就是知道會有這樣的后果,才遲遲沒派人登門說親事,他不擅長后宅之事,本要交給姑母,既然如今有人撞上門來,豈不是正好省了他的氣力。 “沒想到,太后還是個善人?!?/br> 旁人或許是真的在夸贊她仁善,可凌越卻是毫不掩飾的諷刺。 蘇太后擰緊的眉頭忍了又忍,終究是沒發出火來,她方才是被逼急了有些急迫,可冷靜下來轉念一想,沈婳鳳命之事知曉的只有她與成帝。 絕不可能有第三人知道,凌越定然是還不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那就不能是前者只能是后一個,她這次子竟是真的對沈婳動了心思? 蘇太后的手指在桌案上緩緩蜷縮緊,“那你想如何?” 凌越的手指細細摩挲著,目光輕抬淡聲道:“賜婚?!?/br> 既然她能賜一次婚,便能賜第二次。 接連賜婚,這叫她的臉面往哪放,蘇太后不假思索地脫口道:“胡鬧?!?/br> 凌越瞥了眼窗外的日光,算著她睡著的時辰,冷覷了她一眼道:“直隸有我親兵一萬?!?/br> 簡短的幾個字,幾乎讓太后的心跳都停了,直隸幾乎環抱整個京城,是天子腳下心腹之地,他是何時在直隸駐軍的? 若是旁人的一萬,或許京大營與五城兵馬司還能毫不畏懼,可他麾下都是能以一敵百的鐵騎,一萬就足以踏平京師了。 蘇太后一面心驚膽戰一面在心底罵成帝昏聵,這人馬都駐扎在你眼皮子底下了,居然絲毫沒察覺,過幾日怕是連龍椅被人搬了都沒感覺! 她咬著牙,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來:“你想怎么樣?!?/br> “賜婚?!?/br> “你這是在威脅哀家!” 凌越一手撐著額頭,扯了扯嘴角輕蔑地道:“是?!?/br> 見她渾身發顫,又緩緩地補了一句:“我可沒什么耐心?!?/br> 尤記得當年她也對他說過同樣的話,誰能想到今時今日,她這個做母親的,反倒要仰他鼻息看他眼色過活。 蘇太后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她額頭的虛汗不停地冒,背脊佝僂幾乎要坐不穩。 在他的目光再次掃來時,她虛虛地道:“哀家答應你?!?/br> 她若不答應,凌越即刻便會揮兵攻入宮門,到時沈婳也還是保不住,還不如再拖延些許時間,先將其穩住能拖一步是一步。 “你是知道我脾氣的,莫要?;ㄕ??!?/br> 他這一句威脅的意味十足,讓蘇太后涌出了些許可怖的記憶,八年前的一日清晨,她與往常一樣清晨誦經。 不想剛推開禪房的門,外頭就擺著幾個齊整的木箱子。 她以為是住持安排人送來的東西,便讓宮人打開,不想一打開便瞧見里面赫然躺著個血rou模糊的人頭。 她被嚇得昏厥了過去,再醒來時才知道那人頭是副軍統領,也是她安插在營中監視凌越的眼線,而其他的箱子里也全都是她的親信或是本家的人,其中有個死相最為可怖的,是曾經在宮內欺辱過凌越的人。 那年他才上戰場不過兩年,領兵勝了幾場仗,在軍中不過稍露頭角,就敢拿人頭來威脅她。 這也是蘇太后為何如此忌憚與畏懼他的原因,凌越不是嘴上說說而已,他并非良善而是睚眥必報的惡鬼。 一想到曾經的可怕記憶,蘇太后的手開始打著顫,她深呼吸了幾下,到底是認命地道:“哀家知道該怎么做?!?/br> 她之前為了給沈婳挑選下一個夫婿時,謀劃過如何名正言順,誰能想到她的孫兒沒用上,反倒便宜了凌越。 凌越卻對她毫無信任,“何時?!?/br> 蘇太后被問得不堪其擾,扶著額頭,“你這么多年不娶不也過來了,還急在這一時?” “急?!?/br> 蘇太后:…… “知道了,讓她這幾日留下為哀家侍疾?!?/br> 凌越擰了擰眉,神色有些不快,他可不放心把沈婳一個人留在永壽宮。 “不是你要賜婚要名正言順,怎么?你還怕哀家會害了她不成,哀家不是你,小丫頭是哀家看著長大的,怎么會害她?!?/br> 這話聽得凌越想發笑,虎毒尚且不食子,可她卻是能對親生孩兒下手的人。 蘇太后說完自己也意識到不對,只能梗著脖子繼續道:“哀家還沒到老糊涂的地步,不會做這等玉石俱焚的事?!?/br> “但愿如此?!?/br> 凌越知道她是個聰明人,不然也不可能從個不受寵的旁支女爬到太后的位置,該說的都說了,他也沒什么繼續待下去的必要。 長腿一伸徑直站起,只是他從她眼前走過時,蘇太后沒忍住喃喃地開口道:“哀家如今已將你曾經之苦都嘗過了,你還不愿罷休嗎?” 她確是待他不好,未能做好一個母親,可這些年來她日日活在恐懼之中,眼盲了背脊彎了,渾身都是病痛,大抵也沒幾年的活頭了,他的那些苦痛她也都償上了。 到底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塊rou,真的不能緩和嗎? 凌越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他目不斜視,連看都沒看她一眼,譏誚地道:“遠遠不夠?!?/br> 死便是解脫,他怎么可能讓她這么輕輕松松便死了。 她此生做得做錯的事,便是當年沒狠下手掐死他。 說完徑直揚長而去,留下蘇太后枯坐在榻上,日光從她頭頂蔓入,她定定地出著神,遠遠看著就像具毫無生氣的尸體。 - 凌越出了正殿,又回到了偏殿,外頭看守的宮女瞧見他便將腦袋垂得更低。 他堂而皇之地進內,就見已經有宮女給沈婳換過了衣裙,她乖順無比地閉著眼還在睡。 一看見她的睡顏,好似頃刻間所有的陰郁與戾氣都消散了。 他彎腰在她的床畔坐下,見她的酒氣還未散去,白玉般的小臉依舊紅彤彤的,心底便有滿腔的歡喜。 他將她壓著的碎發撥到耳后,理了理被她踢開的被衾。 沈婳怕熱得緊,不過是薄薄的一層錦被,都被她給踢開了,露出一截潔白光滑的小腿,凌越只看了一眼,便飛快地將她蓋好。 他握著她的手掌,輕輕地在指節處落下一吻。 他本不欲在成親之前太過越界,實在是小姑娘的反饋應太過美好,不過也足夠了。 沈婳再醒來時殿內昏黃,唯有兩盞微弱的燭火,她睜著發懵的眼坐起,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腦袋。 下午的記憶涌入腦海,她記得自己喝了五皇子的酒,再后來就不勝酒力被扶到了榻上。 她還做了個很奇怪的夢,夢里她很是傷心地伏在凌越懷中哭,說著她做了什么噩夢,之后好似還發生了些難以啟齒的事。 至于她是何時回的家,具體還發生了些什么,她便記不得了。 沈婳扶著腦袋輕微晃了晃,想喊杏仁給她倒杯醒酒茶,一抬眼才發覺不對勁。 這根本就不是她的鹿鳴小院,她還在永壽宮的偏殿。 沈婳立即掀開被衾,低頭發現了身上的衣服,驚覺竟不是她來時穿得那一身,那個荒唐的夢瞬間又浮現而出。 她的臉止不住地紅了紅,撐著床榻踩著汲鞋要往外去,就聽屏風后響起熟悉的聲音。 “坐回去?!?/br> 沈婳愣愣地眨了眨眼,凌越怎么會在這。 果然就見那個高大的身影從屏風后大步走了過來,他的手里還端著個茶盞,見她的衣裙不整露出截白皙的腳腕,擰了擰眉:“頭還疼不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