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冬 第98節
當她以為自己要溺死在這場永無止境的掠奪中,耳垂傳來的刺痛被迫讓她清醒,她失神地跌進男人情熱未褪的桃花眼,就聽祁夏璟問她: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十年前你還會丟下我嗎?!?/br> 又是被丟棄的問題。 分明剛才談的只是房子到期,為什么現在又說起十年前的舊事。 呼吸急促,黎冬雙手環住男人脖子,迷離雙眸努力聚焦去看人,就聽祁夏璟源源不斷地繼續提問:“如果我明確告訴你,無論出國與否,我都討厭、也不會選擇家里安排的路?!?/br> 像是想要黎冬快些清醒,祁夏璟在黑暗中的視線滾熱灼人:“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顏茹再來找你要我們分手,你還舍得丟下我嗎?!?/br> 黎冬終于聽清問題。 隨后她遲疑片刻,沒有出聲。 她在猶豫,要不要對祁夏璟說謊。 了解她如祁夏璟,一眼便看穿黎冬那半秒的躊躇和動搖,也自然明白她潛意識里的答案。 這是兩人身體最親密無間的一晚,可聽見祁夏璟那聲低笑在耳畔落下時,黎冬卻又覺得兩人無比遙遠。 一直受照顧、一直被愛著的她,好像錯過他心中很重要的一環。 “黎冬?!?/br> 祁夏璟溫柔落吻在她唇邊,隨即又是一聲同往常般低沉笑聲,還是那份熟悉的漫不經意: “就不能說點好聽話哄哄我么?!?/br> “哪怕是假的?!?/br> 第55章 搬家的過程略顯匆忙。 周五下午接到房東通知, 要求祁夏璟周末就必須搬出去,說是沒有任何轉圜余地。 房東的話皆由祁夏璟代為轉述,黎冬聽男人面無表情地說著驅逐令, 感覺搬家刻不容緩。 于是周六上午開鎖公司終于派人來后,雙雙沒事的兩人就開始大包小包地轉移物品。 說是大包小包也并不準確, 除卻廚房用具和書房文件書籍外,祁夏璟平日用的東西少的可憐, 統共不過兩個行李箱,其中還能塞下部分罐頭的衣服玩偶。 黎冬本以為會是場大工程, 結果到家不過一小時, 就見祁夏璟推著兩個箱子站在門口, 左手還抱著她昨天送的玫瑰捧花, 不由愣了愣。 男人左手抱著她昨天送的玫瑰捧花,見黎冬開門, 四目相對后勾唇微微一笑,語調卷著點散漫:“以后就打擾了?” 祁夏璟不是沒來過她家, 每次都只是吃飯就離開,現在全副武裝地進來,讓黎冬腦海不由閃過一個詞語。 同居。 兩人分別在客廳和臥室忙碌,祁夏璟將書和文件擺放在客廳靠墻的半墻書柜,黎冬則在臥室騰空衣柜。 祁夏璟搬進來的突然,她書桌上寫的告白卡、衣柜里的黑色沖鋒外套、以及夾在書里的照片,都還沒來得及藏好。 祁夏璟的衣服并不多,卻存在感極強的存在于家里每個角落,從玄關處的皮鞋、到客廳的外套、餐廳的水杯、甚至連臥室的枕頭和浴室的洗漱用品, 處處遍布著他的痕跡。 性冷淡風的物品和家里日式的溫馨風格似乎截然相不同, 卻意外融合的很好。 黎冬將衣服掛好后出來, 就見祁夏璟正在客廳處理玫瑰,不知用哪里來的黑色小皮筋,將朵朵玫瑰的綠色枝條綁起來,五六支一起牢牢固定在衣架上。?s 她昨天送的三十三朵玫瑰,已經有十幾支倒掛在衣架,再高放在陰涼干燥的陽臺。jg 沙發上,男人正低頭用紙擦去花瓣上的水珠,表情專注認真,只時不時抬手推開沖過來想吃花瓣的罐頭。 黎冬走近,好奇問道:“這是在做什么?!?/br> “過幾天你就知道了,”祁夏璟聞言抬眸,視線自然落在黎冬松垮的領口,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身上還痛么?!?/br> 男人如有實質的眼神暗示性太強,黎冬瞬間就想到昨晚書房那場荒唐,以及清晨在浴室對著鏡子換衣服時,頸側鎖骨和月要月復的斑斑紅印。 她發現,祁夏璟似乎格外喜歡她的痣,薄唇每一處都不肯放過。 “......” 回憶讓耳尖guntang,這種問題黎冬不肯搭腔,只是轉念想到昨晚祁夏璟一連串關于丟棄和選擇的問題,又忍不住再次打量低頭弄花的男人。 窗外陽光打落在男人的發頂肩頭,大片光圈照映在棱角分明的五官,整個人慵倦懶怠的氣態,像是什么都不在乎,又像是昨晚在黑暗中的不安逼問,都只是黎冬的臆想。 祁夏璟上午還有遠程會議,簡單處理過玫瑰后,在客廳打開電腦要處理公事。 黎冬正在客廳陪罐頭玩,等男人掛斷電話后,抬頭輕問道:“我在這里,會打擾到你嗎?” “沒事,”祁夏璟從策劃案中抬頭,疏冷黑眸在望向黎冬時轉為點點笑意,勾唇,明知故問道, “舍不得離開?” “......” 小心思被識破,黎冬彎腰去拿茶幾上看到一半的書和便攜筆記本,隨后就窩在祁夏璟對面的沙發角落, 她拍拍腿,讓穿著外套的罐頭上來趴著,書和筆記本都放在金毛背上,心不在焉地看書,耳邊滿是祁夏璟低沉穩健的聲音。 男人在說的投資項目她聽不大懂,只能從其他人畢恭畢敬的語氣中判斷出,祁夏璟應當是項目的決策者。 人對未知領域總有敬畏心,黎冬又鮮少以旁觀視角親眼見祁夏璟工作的模樣,不由覺得神奇,偷偷拿出手機飛快拍照,然后點開相冊放大,攤開筆記本就提筆在紙面快速排線。 她畫的專心忘了時間,連祁夏璟會議結束,起身站在她身后都毫無察覺。 “周嶼川上次來和我說,你很會畫畫?!?/br> 直到頭頂響起低沉男聲,黎冬才驚地回神抬頭,見默默坐在她身后的祁夏璟伸手拿起筆記本,攤開的紙面上是她速寫男人工作時的樣子。 黎冬握著筆桿,有些緊張地等待評價。 “好看,”祁夏璟將筆記本還給她,桃花眼盯著畫面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朝黎冬伸手要筆,隨口道, “什么時候學的畫畫?!?/br> 黎冬攤開手掌,垂眸輕聲道:“很早之前——” 話音未落,男人溫暖干燥的大手就握筆包住她右手,牽引著黎冬在原本的畫作旁添加新角。 他在畫她。 兩人畫風迥然不同,黎冬垂眸看著她的臉逐漸成型,看著她并肩和祁夏璟出現在同一張畫作,忽地感慨出聲: “其實我以前也給你畫過?!?/br> 祁夏璟手上一頓,單字音節似是疑惑:“嗯?” “當時沒告訴你?!?/br> 黎冬想起記錄她高中三年愛戀和回憶的畫冊,都在分手后被丟掉,眼底笑意泛起點苦澀:“......現在已經找不到了?!?/br> “現在也不晚?!?/br> 話落,她感覺到額前落在輕柔親吻,是祁夏璟俯身將她圈在懷中,低聲穩如磐石: “只要我們不分開,就永遠來得及?!?/br> - 下午赴約吃飯前,祁夏璟要先和另外兩位商討公事,黎冬不便跟著去,飯后就留在家里陪罐頭休息。 “冬冬,你覺得我身上這件好看,還是剛才換下的好看——或者最開始那件,也可以加入考慮范圍?” 祁夏璟出門沒多久,沈初蔓就打來視頻電話,入目就是宮殿式的別墅里,滿床滿地全是各種禮服。 “都好看,”黎冬完全不懂禮服,只覺得對方提起的三件都差不多,“你又要出席媒體活動嗎?” “不是啦,明天徐老爺子辦出院宴會,非要我去,”沈初蔓正對著鏡子整理抹胸,大咧咧出聲道,“話說姓祁的一家子明天都要去,也不知道這次會打成什么樣子?!?/br> 祁夏璟明天也要出席宴會? 一無所知的黎冬茫然眨眼,撫摸罐頭腦袋的手都停下,被金毛舔了兩下才繼續順毛:“......又?” “以前怕你傷心,所以不敢和你說他的事?!?/br> “祁夏璟這十年不是一直和祁家斷絕關系么,也就幾年前因為外公病逝回過一次祁家,那次他爹祁承凱沒讓他祭拜,還在靈堂當著所有人的面,甩了他一巴掌,說他是野狗聞著味回家討飯?!?/br> 沈初蔓雖然不待見祁夏璟,說起陳年舊事,也只覺得祁家欺人太甚:“這件事當年在圈子里鬧得沸沸揚揚,尤其是祁承凱打人時,祁家小兒子祁廈就在旁邊——哦對了,祁廈是祁夏璟離家出國的第二年生的,生怕別人不知道,要他取代祁夏璟的位置呢?!?/br> “你知道我一直煩祁夏璟,覺得他這人從不把別人放眼里,做事說話永遠漫不經心的,”沈初蔓回到鏡頭前,表情言語間滿是厭惡,“但有時候想想,碰上他那對把孩子當產品培養的父母,也情有可原?!?/br> 良久,黎冬聽見她緊繃的聲音:“......什么叫‘當產品培養’?” “就是不把人當人唄,想盡一切辦法要求他達標、要求他聽話,不然就毀掉他喜歡或者擁有的?!?/br> “給你舉個例子就懂了,”沈初蔓皺著眉思考,幾秒鐘后打了個響指,“祁夏璟是從小保姆帶大的,我聽說他上六年級之前,見他爸媽基本都是視頻會議?!?/br> “一年級有段時間,我們仨特喜歡抓娃娃,有次祁夏璟逃奧數課去玩被發現,他爸就讓人把那家娃娃店所有娃娃都買來,大冬天的讓祁夏璟在門外跪了一整夜,第二天還要他親手把娃娃一個個丟進火爐燒掉?!?/br> “后來那個從小帶他的保姆看不下去,晚上偷偷給他送衣服,結果被祁夏璟他媽抓到,第二天直接把人從家里哄了出去?!?/br> 沈初蔓惡心地呸了一聲:“我知道是因為顏茹還特意找上我們家,希望我們家也不準雇傭這個保姆,為的就是讓祁夏璟長教訓——真是一對瘋子夫婦?!?/br> 黎冬不由想起,祁夏璟自少年時期就對一切都興致缺缺的模樣。 是真的什么都不感興趣么。 還是名叫喜歡的軟肋,會讓再無所不能的人,變得不堪一擊。 所以,不如不喜歡好了。 “總之,你看祁夏璟和祁廈就知道了,瘋子夫婦生孩子像練號似的,這個練廢了就丟掉換下一個,反正以祁家的財力背景,總能堆出來?!?/br> 沈初蔓的話,讓黎冬記憶深處的聲音響起,是顏茹在那年私聊時平靜告訴她: ——離開祁家,祁夏璟不僅一無所有,還一無是處。 夫妻倆認為,祁夏璟所有的一切都是祁家給的,所以才有祁承凱在靈堂前的打人動粗,以及那一聲發自肺腑的“野狗”稱呼。 黎冬久久說不出話。 這和她曾經想過的完全不同。 直到昨天,她都堅定不移地認為,當初放手讓祁夏璟出國去讀書、去見識更大更廣闊的平臺,不是錯的選擇。 但現在,她好像不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