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小鹿
一晃眼,就到了九月份。 葉祺出差也滿一個星期了,說的是下個星期五晚上回來。 初秋的上午已見涼意,天空灰蒙蒙的,烏云團布,還下不成雨。 方回穿了件灰色連帽衛衣在畫素描,光線不是很好,所以家里畫室的燈都開得很亮。 王立清站在方回身后想指點兩句卻欲言又止,跟方回上了這么多天課,他多少也了解她的秉性了,“方回,拿了你叔叔那么多錢,我跟你說個實在話?!?/br> 方回扭頭去看王立清。 “你不是只想混個國內top級美院的文憑嗎?” 方回點點頭,又搖頭。 王立清看她的反應也不是很明確,問道,“你有沒有考慮換條賽道?” 方回滿臉疑惑,“什么?” “你叔叔這么有錢,你自己長得也好看,橫豎只是想要個文憑,那你就沒想過不考畫畫了,直接去考表演嗎?” 王立清也想過方回她家里可能不想讓她進娛樂圈,但讀那個專業也不等于之后要入行啊。 “你現在去學表演,多砸點錢,你外在條件放在那,明年能考上三大的可能性比你學美術大,也不會比你現在痛苦?!?/br> 王立清說得方回和站在旁邊的小吳均是一愣。 葉祺家不是普通的豪門,他家里每個人根深蒂固的門第隔閡是不會隨時事變遷而改變,方回上輩子跟葉祺談了八年,到最后也說不清楚葉祺本人身處其中究竟被浸染了幾分。 然而,有件事,方回印象深刻。 上輩子方回其實也動過出道的念頭,她那時被拉著去做過幾天的平面模特,她上鏡很出挑,被攝影師化妝師夸得自己也飄飄然的。 不久過后還有公司要來簽她。 方回問過葉祺,但被他勸退了。 方回之所以記得那么清楚,是因為上輩子葉祺就只有這么一次,沒有順她的意。 這輩子么······ 方回摸了摸下巴。 她都不是葉祺女朋友了,管葉祺怎么想! 方回認真思考了一上午,覺得王立清的提議還是很值得采納的。 但她糾結的不是這個提議本身,而是她如果去學表演了,誰來繼續給她打錢? 葉祺多半是不會再這么心甘情愿了。 這輩子葉祺對她的態度,也足夠說明他本人的想法了。如果方回沒經歷過上輩子的無微不至,可能現在就很滿足了。 所以她很難覺得這輩子的葉祺會比上輩子的葉祺,在這件事上好說話。 像葉祺說的,他們倆現在是資助人和被資助人的關系。 她沒資格去對葉祺做什么要求。 但方回這次是打定了主意要學表演的。 如果金主霸霸靠不住…… 那就只有回去求自己的爸爸了。 既然都決定撇下臉皮回去求她爸了,方回干脆想從葉祺這搬出去。 她還得好好籌謀一下怎么有尊嚴地跟她爸和好呢。 總得賣慘吧,怎么能讓她爸看到她在葉祺家過得這么滋潤! 要按上輩子老頭的脾氣,那還得等到過年??擅髂甓戮鸵?剂?,方回哪等得了? …… 方回想明白后就沒去畫室上課了。 有一天晚飯時候去過畫室,跟林墨嵐她們好好道了個別。 方回面對離別的態度還是很灑脫的。 這輩子她想要體驗一段不一樣的人生,那理所當然就得放棄些什么。 方回把畫室和家里剩的顏料都給了林思衡。 林思衡本來抗拒,但在她的三令五申下,還是收了。倒是對她的離開沒有表現出特別不舍的感覺。 怕影響畫室的士氣,方回這次還是等到放月假那天再來搬畫架書呀的這種東西,正好那天葉祺還回來。 …… 周五很快就來了。 陰了一周,囤的那點將下未下的秋雨也總算掉下來了。 是很急的滂沱大雨,帶著秋天涼爽的風。方回很喜歡這樣的天氣。 最后搬東西方回還一起去了。 回來的時候,林思衡突然讓她等一等,“我······我送你······好嗎?” 方回忘了眼畫室外面的天,不是很黑,正好她還想和林思衡說兩句,就同意了。 下著雨,林思衡沒辦法騎自行車。 兩人都沒坐小吳開的車,是一起走路回佩鳴苑的。 林思衡撐著傘,一路緊緊地抱著懷里的畫包。 雖然是他提議要送方回,但兩人一路走了近三十分鐘,眼見著都到別墅樓下了,林思衡竟然一句話都沒主動說過,只簡短地答一兩個字。 “林思衡,你要是不說話,那我就上去啦?”方回把著傘,人轉了過去欲要走。 “等等······”林思衡正要挽留。 手伸出去竟出乎意料碰了下方回的指尖。 兩人都被這短暫的觸感震了一瞬。 林思衡倏地收回手,手握成拳,指甲刻進rou里。 方回又轉過來,“哎呀,我逗你呢,怎么了?” 林思衡回過神,從一路不吭不響抱著的畫包里拿出了幅畫,“這個送給你,希望你每一天都開心?!?/br> 畫用實木相框被精心裝裱得很好。 方回疑慮地接過。 整體畫面是無窮無盡的藍色,點點深藍色交融鋪就的,是一個笑容明艷的女孩子。 畫中人顯然是她。 方回并不是真的還十七歲。 這個時候,她當然懂男孩沒有點明的自白。 “嗯,果然是大神,”她嘖嘖贊賞,避開了畫里復雜的情緒,“那這幅畫我就收下啦!林思衡你一定要繼續努力,讓我這幅畫因為你也身價大漲呢!” 林思衡點點頭,在心里回答了個好字。 ······ 方回不是沒被人追求過。 盛大的、高調的、哄鬧的、浪漫的,和此時此刻少年秘而不宣的心事比起來。 多少讓她古井無波的心泛起了絲絲漣漪。 連上二樓的樓梯時,她都感覺心還在怦怦地跳著,像跑進去了一只笨拙的小鹿。 …… 周遭忽然生了幾分涼意。 方回攏了攏外套,目光從手里的畫離開,下意識望了眼上面的階梯。 竟對上了一雙清明泠冽的眼睛。 —————— 終于肝完了……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