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珍珠 第82節
見死不救,便是破戒。 盲救惡人,亦是破戒。 他念了句阿彌陀佛,問佛主和已故師父的意思。 半晌,他默然用刀割自己手心,鮮紅的血液流下來,如注淌在白瓷碗里,整整流三大碗。割完,臉色明顯蒼白。 他捧給她:你喝吧。 女魔頭毫不客氣一飲而盡。 了慧曾嘗百草,血液雖有化毒之奇效,但當時十分微弱。 雪葬花是種很惡毒的草,要想完全解毒,需日日這般注血,用他的血供養她。 女魔頭將碗摔碎,命令了慧為她拔箭療傷。 了慧還戴著眼罩,磨磨蹭蹭。 她尖銳劍尖,一舉將他覆在雙眸的黑布挑裂。 剎那間,女子胸前的春色,雪膚花容,這樣猝不及防暴露在眼前。 了慧恐懼后退,慘然跌在地上。 你…… 女魔頭冷哼,用劍柄將了慧勾過來。 她在他耳邊:小僧,你替我拔毒,我陪你睡一夜,如何? 她長眉星目,五官英氣中糅雜嫵媚,又颯又美。 了慧雙目緊闔,木訥念阿彌陀佛。 女魔頭受傷的位置很奇妙,不褻瀆她難以完成醫治過程。 了慧說:貧僧寧可不救施主。 女魔頭:你日行十善,苦苦堅持了十年,是盼著成佛呢。犯下殺業,如何成佛? 她柔荑游移在佛子臉頰上:秘密,天知地知,你我知。 了慧垂下頭,很是難過。 最終,他還是看了她。 醫患無男女,他唯有這樣自欺欺人。 沈迦玉傷得很重,在了慧的茅屋整整休息十天,氣血才稍見恢復。 十天里了慧每日割三碗血,身形rou眼可見地消瘦下去。 十天過后,女魔頭要走。 了慧對她說:你不能走。 女魔頭:我傷已然痊愈。 了慧雙手合十:正因痊愈,才要留下。 她是大殺神,已墜入魔道,一旦放她出世,北地又不知有多少生靈要慘遭涂炭。 女魔頭瞇瞇眼:小yin.僧,舍不得我呢?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會兌現。 了慧慍怒,拂袖而去。 女魔頭沒走兩步就倒下來,顫然捂著胸口。 雪葬花毒固然有所緩解,但她體內卻被另一種“毒”所侵蝕。 十天,她喝慣過了慧的血,已然染癮,以后都要此血供養,否則會周身痛癢潰爛而亡。 女魔頭重新回到了慧的茅廬。 她懷有敵意:你到底想怎樣?開個價。 了慧說:你待在這里,我念佛經給你聽。 救一個惡人固然罪孽,但他天真地想,救活她再把她凈化成善人,便功過相抵了。 …… 兩人同居在茅廬中。 丹青上所描述故事截然而止,后面又發生了什么難以探知。 戔戔靜靜端詳那些畫作甚久,頭痛欲裂,顏色雪白,越看那些畫越感到恐怖。 她茫然似曾相識,零星記憶在腦海中如走馬燈閃過,她不確定沈迦玉是否就是自己。 前世之事像扎人的釘子,碰一碰就要鮮血淋漓,她不想去回顧。 求生欲告訴她,千萬莫再看。 ……以沈舟頤今生對她復仇的程度來看,后面必定是極其慘烈的內容。 戔戔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將那些畫盡量以原狀塞回書架。 她是來找藥方的。 戔戔大口大口呼著氣,無形之手仿佛把她咽喉扼住。 繼續在書架上翻找,她心思恍恍惚惚,夢魘般浮現女將軍鮮衣怒馬、殺人如麻的場景。 沈迦玉,那是她前世名字么? 她記憶完全淪喪。 陣腳被打亂,她艱難集中精力。 觀手底一張藥方赫然寫有賀大爺三字,便順手牽羊揣入袖中,也遑論那是不是自己要找的東西。 恰在此時沈舟頤推門而入,戔戔激靈靈,身子向后仰倒,差點把架子上一只藥罐撞下來。 沈舟頤堪堪扶住她,又托住藥罐子,微嗔道:“做什么呢,如此冒冒失失?!?/br> 戔戔一動不動怔怔盯著沈舟頤,冰冷的雙手失去知覺。 面前沈舟頤,跟畫作中了慧長得一模一樣。 可今生他再無了慧那般愚慈,幽黑眼睛似懾人魂魄的無底洞,一次次出手,一次次將即將脫籠飛逃的她打回深淵…… 沈舟頤再次問:“你怎么了?” 忽瞥見她手邊凌亂的畫作,頓時什么都明白了。 作者有話說: 標注:1但愿世間人無病,何妨架上藥生塵摘自俗語,作者佚名 2茍有勤,何必三更燈火五更雞;最無益,莫過一日曝十日寒改自明代學者胡居仁自勉聯 第74章 籠鳥 他無所適從地抿了下唇, 俯身將那些畫撿起來。 端詳半晌,沉沉問:“你想起什么了?” 戔戔怔怔搖頭。 沒有,沒有。 她生怕他再動怒, 用什么卑鄙的手段報復她。 沈舟頤信手將畫作折疊, 放到柜匣最頂端。戔戔身形矮小, 那種高度除非墊椅子,否則是遠遠夠不著的。 他認認真真道:“戔戔呀,我們既然決定重新開始,前塵往事就讓它過去罷。我們不銷毀它, 也不再回顧它,只把它當作回憶塵封起來,你覺得如何?” 戔戔脊背靠在堅硬的檀木柜子上, 被沈舟頤圈在狹窄角落, 四目相對。 他話雖說得釋然, 眸底泛起的悲涼卻一層溢過一層。前世到底給他帶來過多大的傷害? ……戔戔不敢問。 她敷衍道:“嗯?!?/br> 沈舟頤貼貼她額頭, 夸她真乖。大白天的,他手竟探入她衣裙, 凹凸的骨節摩挲她脊背開開合合的蝴蝶骨,激起戔戔陣陣寒栗。 “哥哥~” 她嚶唔一聲。 戔戔從書架偷來的藥方還臨時藏在袖子中,此刻做賊心虛,精神緊繃到極點。只消沈舟頤往她衣袖中摸摸, 一切就都可以結束了。 沈舟頤在她耳畔傾灑熱氣:“亂叫什么, 酥得人發麻?!?/br> 說罷動作已經加快幾分。 戔戔一急, 為引開他注意, 從桌上亂摸本醫書:“方才戔戔獨自讀書, 有數處疑竇, 還沒來得及請教哥哥?!?/br> 沈舟頤皺皺眉,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往日一談醫書你便堵住雙耳,今日是哪門子興致?!?/br> 戔戔知道他是醫癡,唯有醫書才能打消他此刻對她的綺念。 “哥哥把我帶到永仁堂,恍然讓我覺得我好像是這里老板娘?!?/br> 翻開幾頁醫書,指出一株花草詢問他藥性——其實她自己都沒看過。 這種小問題自然難不倒沈舟頤,他饒有興致夸獎她:“你本來就是這兒的老板娘,多學些常識極好的?!?/br> 隨即口若懸河。 戔戔倍感煎熬,暈暈欲睡,還得裝出興致盎然。暗地里,將方才偷來的藥方往衣袖深處塞了塞。 沈舟頤可謂傾囊相授,戔戔僅僅一個小問題,引得他足足闡述半個時辰。 講到最后他把自己講得都有點興.奮,親吻她花瓣似的柔嫩嘴唇:“戔戔,你能對我的事業感興趣,可知我有多高興?” 本朝行醫并非什么光彩職業,許多郎中地位甚至還弗如渾身銅臭味的商人。賀老太君從前回絕沈舟頤求親,很大一部分原因他是大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