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珍珠 第60節
他是為了她奮不顧身嗎,也不是。他是為他自己作為男人的尊嚴和私欲,還有那好勝心,才奮不顧身地惡心晉惕。 感受到戔戔的冷落,沈舟頤的沖動也熄去大半。 他眼睛不露痕跡地瞇了瞇,內心的熱忱混合著愛意在燃燒。 “賀若冰,戔戔,姚阿甜,” 他把她所有用過的名字都叫一個遍,確信無疑叫的是她,“你自己說,你是和我歡歡喜喜白頭到老,還是咱們魚死網破,玉石俱焚?” 沈舟頤平素一副溫和寡淡的模樣,甚少這般直接地將焦躁擺在臉上。 戔戔知道,那些平和不過是他的偽裝。 當初沈舟頤占據她身子時,也是如出一轍的手法。但現在他或許更貪婪些,要的東西超越了一時的歡愉,而是要與她白頭偕老,要她腔子里的一顆心。 別的東西尚可以虛與委蛇,然而愛如何裝得來。 戔戔的肩膀時不時因恐懼而輕顫,沈舟頤正等待她的答案。 理智告訴她現在她應該服軟,但話到嘴邊驟然哽住,她像火山爆發,帶淚怒吼道:“歡歡喜喜白頭偕老,你覺得我和你可能嗎!” 兩人在一起,互相聊作視聽之娛尚可,真要白頭偕老能把對方折磨死。她就是不愿意,他生氣也好,掐死她也罷,隨便吧。 沈舟頤愣了愣,眼底的濕意驟然凝結,泛著無盡的辛酸與落寞。 他薄唇喃喃張合,“你終究是看不中我?!?/br> “那你愿意和晉惕,是嗎?” 脆弱只在一瞬間,靜默片刻,他的語氣又變得夾槍帶棒。 戔戔煩躁地甩過頭去。 難道天下其他的男人都死絕了,她非他們這兩個男人不可? 她著實受夠被人爭來爭去,她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 “你管不著?!?/br> 她冷冷。 沈舟頤痛得揪心,失望,頹喪,惻隱,百味交雜……但并不代表他會放過她。 “我會叫你愛上的?!?/br> 他最后說:“只要你一直留在我身邊?!?/br> 戔戔很嫌憎他的倦倦不孜。 他經商賺了金山銀山,想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何必糾纏她不放。 沈舟頤從她身上起開,理了理凌亂的衣襟,深吸一口氣。和晉惕同樣,他們兩人或許也該靜一靜。 戔戔神色凄然,用被子將自己牢牢捂住,躲在黑暗中痛哭起來。 今后,她該如何面對賀家人? · 月姬的身份正式暴露,她是沈舟頤一個地位低賤的妾,卻同時又作為賀家真正的幺小姐、魏世子要迎娶的世子妃,下人都不知該怎么稱呼她。 賀老太君病得迷迷糊糊,囈語斷斷續續,有時喊的是“戔戔”,有時候隱約又是“若冰?!?/br> 月姬進去打擾多有尷尬,便隔著門給賀老太君磕個頭。 真奇怪,自己的身份莫名被另一個女人奪去十多年,月姬并沒有太多怨恨的感情,反而覺得這一切很陌生,陌生得讓她心慌……她寧愿回到從前,只要戔戔夫人善待他,公子時不時關懷她就足矣。 公子,原來是她哥哥。怪不得她感覺公子把她當meimei養,把戔戔當老婆睡,他定然早早就知道戔戔假冒的了。 月姬給賀老太君磕過頭后,還要往吳暖笙那里去給吳暖笙磕頭,畢竟那才是她的親娘。 前段時間月姬入府為妾,由于吳暖笙一直纏綿病榻,母女倆也沒怎么見。此時驟然相逢,氣氛尷尬,沒有太多的話要說。 吳暖笙和親生女兒相處,倒不如和戔戔這個冒牌女兒相處得自然。母女倆一個因慚愧而逃避,一個因陌生而畏懼。 吳暖笙心情起落,又重重咳嗽幾聲,手帕見紅。 月姬手忙腳亂,欲上前服侍吳暖笙擦拭,反而失手打翻藥罐,被婢女先行請出去了。 月姬悵然若失。 娘親仿佛并不喜歡她,更喜歡戔戔多些。 按照以往的慣例,月姬本來還應該往桃夭院給戔戔請個安。 但是此刻她們主仆的地位似乎發生了對調,一切都被打破…… 第55章 豺狼 以戔戔今時今日的地位, 確實不值得月姬再向她請安。 賀三爺和三夫人都主張將戔戔連同吳暖笙逐出賀家,兇神惡煞,好生氣勢洶洶。賀老太君態度模糊, 既不反對也不答應。戔戔夾縫生存, 實窘迫艱難, 若非沈舟頤從中斡旋,罩著她護著她,戔戔怕早已淪落街頭。 月姬以賀府幺小姐的身份另開辟處院子,伺候的傭人也比從前多出三倍。 婚書既毀, 那么沈舟頤與“幺小姐”的鴛盟就此終結?,F在月姬是幺小姐,沈舟頤便與月姬全無關系,等著晉惕何時迎他的世子妃回去。 晉惕短時間內隱居避世, 可能真是被打擊到了。 失去賀府大小姐的身份, 戔戔儼然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再無昔日掌上明珠的榮耀和光彩。她去給賀老太君磕頭, 賀老太君房門緊閉,將她遠遠地驅逐。 戔戔黯然神傷。 唯有吳暖笙還安慰她兩句:“這件事你何須自責?當年你只是襁褓之中的嬰兒, 你娘要賣你,我要買你,你如何阻止得了?如今被那老虔婆知道……咳咳……知道便知道吧,左右有舟頤在, 她還敢把咱們娘倆趕出去不成?” 戔戔啞子吃苦柏, 有苦難言。直到現在, 她這可憐的養母還把沈舟頤當成好人。吳暖笙可知道, 便是沈舟頤把身世的事捅出去的? 吳暖笙的身子骨實在太糟糕, 戔戔咽下這些傷心事, 單揀些樂子說。 身世暴露其實也好, 總算免去今后姚珠娘和方生朝她伸手要錢的煩惱。 沈舟頤反治了晉惕一招,幾日來神清氣爽,讀醫術和記賬之時總讓戔戔在旁侍墨。如今他可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冷落月姬了——人家是世子的人啊,世子寄存在這里,他一平民百姓怎么敢褻瀆。 戔戔力量微薄,暫時逃不出他的五指山,便也就屈身辱志安分地呆在他身邊。左右現在除去他,再無第二人愿收留她。 天漸漸冷起來,寒煙小院多風而干燥,再一年冬日如期而至。 下大雪,沈舟頤帶戔戔去賞雪。并非去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在賀邸的后花園中。自從戔戔那次試圖私逃后,沈舟頤對她的精神時刻保持警惕。內眷婦人不過垂花門,戔戔已經很久很久沒觸及過外面的陽光了。 戔戔雙手戴著厚厚的絨毛手套,繡有精致小巧的鸚鵡銜葡萄紋理,還是沈舟頤從北境給她訂做的。他問她要不要玩雪或堆雪人什么的,小女孩都喜歡這個,他陪她。戔戔卻興致低頹,小女孩?她早就不是什么小女孩了。 沈舟頤微有見疑之意,撥雪尋春何等雅事她竟也神倦眼困……定然還心心念念著晉惕。和煦的氣息被換下,他忽然目露冷光,將她逼至欄桿的角落處。戔戔驚慌失措之下雙手扶欄,嘩啦啦推散一大片積雪。 冰天雪地中,沈舟頤眸底火焰般熱忱。同樣,他的唇亦是溫的。 剝開遮掩她脖頸的白狐裘,沈舟頤喉結輕滾下,一枚帶有炙熱氣焰的吻落在她頸處,像導火索,使她全身都升溫。戔戔哆哆嗦嗦,交叉雙手在胸膛前,又恨又無奈:“你做什么?還在外面?!?/br> 沈舟頤的旖旎色彩更加濃烈。 大抵是他的手又往里探了探,戔戔肩胛骨驟然酸痛,撐柜再也維持不住,丟兵棄甲,去板開他的手……然反墮彀中,他壓住她上半身,徑直封住她的唇。 呃。戔戔已經想不清楚最近他第多少次莫名其妙吻她了。 月姬正好此時逛園子,乍然瞥見相擁吻的兩人,目瞪口呆,手里的暖爐差點摔到雪地里。 沈舟頤聞聲,施施然收斂好狀態,旁若沒事觀賞著遠處的雪景。他衣冠未亂,氣不紅耳不赤,自是光風霽月。戔戔可就慘了,口脂飛紅衣領凌亂,一副勾引男人的放浪模樣。 她名聲已臭得如此厲害,沈舟頤想雪上添霜么? 咳咳。 戔戔也假咳兩聲。 癡愣的月姬方緩過神來,細聲細氣道:“公子,夫人,我,我……” 雖然身份天翻地覆,月姬習慣了叫戔戔夫人,一時改不過來。 戔戔頓頓:“月姬,你往哪邊去?” 開口才意識到,自己嗓音三分沙啞,那抹旖色還沒褪去。 月姬垂眸答道:“我閑著沒事來看看雪景,再,再連給老太君送些補藥?!?/br> 戔戔微妒,自己這孫女還真不如月姬孝順吶。 借月姬的光,她沒準能見到賀老太君,便道:“那我與你同去?!?/br> 月姬訝然。 沈舟頤冷冷斥止:“人家親孫女要去拜祖母,你湊什么熱鬧?!?/br> 便是不準去的意思。 她這一去,他幾個時辰之內都要寂寞了。 月姬訥訥,神仙打架,她豈敢插嘴。 戔戔輕蔑,他說什么就是什么嗎,也太把自己當根蔥,此番她非要跟月姬過去強見賀老太君不可。心念所至,邁開腳步便朝月姬走去。 沈舟頤染上幾分慍色,揚手揪住她斗篷上的棉帽。戔戔始料未及,腳下濕滑重心傾斜堪堪摔倒。沈舟頤順勢攬住她的腰,強行擄了她走。戔戔罵道:“沈舟頤,你個混賬東西?!鄙蛑垲U全當她在痛罵晉惕。 視野中月姬呆滯的身影越離越遠,今日老太君是看不成了,戔戔氣苦。沈舟頤認為她見賀老太君純屬自討苦吃,弄不好會氣死那老太太。 戔戔無語茫然。 現在,她可實打實的孑然一身。 來到書房,沈舟頤才松開她。 “還是好好給我研磨吧?!?/br> 他摩挲著她一截嫩白的指尖,若有若無的誘惑,仿佛研磨也是什么聲色之娛。 戔戔暗暗啐一口。 這日子過得昏暗,杳無希望。 · 病重的吳暖笙終究沒能熬過這個寒冷冬日。 開始是咳嗽,到后面天天吐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