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靖西意味不明地看著林蕎低笑了聲，將熟睡的湫湫抱起來。林蕎跟在后面，故意戴上墨鏡掩飾自己的尷尬，跟司機道了聲辛苦，讓他回家休息。

    好在對方是個懂得看眼色的專業人士，客氣地點點頭就離開了。

    沈靖西將湫湫抱回他的房間輕放在床上，小家伙睡得很熟，翻了個身，砸吧著小嘴就又睡了過去。

    他不禁好笑，給湫湫脫了鞋，蓋好被子，關上燈退了出去。

    林蕎回屋后迅速卸妝洗澡，換上睡衣躺在被窩里，雖然有點兒期待繼續車里剛剛的事，但面子上過不去，又故作輕松，佯裝自然地躺著，翻開一本床頭的書附庸風雅地看起來。

    同樣有所期待地沈靖西回來時，看到的就是林蕎一本書蓋在臉上，毫無防備的睡顏。

    “……”

    他輕輕地伸手將書從林蕎臉上撿起來，平時失眠的林蕎今天睡得格外香甜。

    他不禁莞爾，看來這幾天真是累壞了。

    沈靖西不忍再叫醒他，輕手輕腳地去沖了個澡回來，掀開被子輕輕躺在他身邊。

    他借著床頭昏暗的暖光燈，靜靜地看著林蕎的側臉，一時心動，低頭靠過去，再次輕輕吻上林蕎的唇，低喃：“晚安，林蕎?！?/br>
    其實在沈靖西幫他拿書時就醒了的林蕎，在感受到這個輕吻后，心里隱隱有些泛甜。

    他喜歡沈靖西這么鄭重其事地喊他“林蕎”，因為往往這個時候，都是他最真實的時候。

    他暗暗在心里回：晚安，沈靖西。

    次日，林蕎和湫湫都起晚了，只有沈靖西日復一日的生物鐘讓他早起，再出門進行晨跑。

    然后他在路上遇到了一個不算特別熟的朋友，森森的父親蔣榷。

    兩人鄰居了小半年，但一個常年不在家，一個又根本抬頭不見，今兒竟然還是第一次碰到面。

    沈靖西看清來人，隨口調侃道：“喲，蔣大法官，大忙人，新鄰居，終于知道著家了??？”

    蔣榷看到沈靖西，沒什么好臉色，冷冷淡淡地“嗯”了聲，接著說了句：“我當初要知道隔壁住的是你，應該不會買到這兒?！?/br>
    沈靖西聞言不甚在意：“行啊，你現在搬走就是了，房我買下來?！?/br>
    蔣榷聽著他不著調的話，不當回事：“不必了，老婆和森森喜歡?！?/br>
    “哈？”沈靖西想起從前那幾年，蔣榷追老婆追得整個北京城里傳得沸沸揚揚，才意識到那人就是聞欽，不禁調侃：“喲，蔣大法官這張口閉口就老婆的，還是我以前認識的冷面大法官蔣榷嗎？不愧是當初老婆跑到國外，拋掉國內一大堆兒的事兒，出去苦苦追了好幾年才追回來的老婆，就是矜貴?！?/br>
    蔣榷被他調侃也不為所動，冷然道：“沒有你好福氣，閃婚生子，一步到位?！?/br>
    沈靖西厚顏無恥地樂呵呵道：“哪里哪里，前世積善行德，是老天爺賞的?！?/br>
    蔣榷：“……”

    沈靖西挑眉：“怎么不說話了？蔣大法官？”

    “沒有，只是在想，湫湫那孩子不愧是你的小孩?！笔Y榷道，“天生像個小魔王?！?/br>
    沈靖西：“彼此彼此，森森小朋友的脾氣也簡直跟你一模一樣，還好有我家湫湫愿意跟他玩，否則……嘖嘖，還不得跟某人一樣，從小到大都特立獨行的，冷得跟個冰塊一樣?！?/br>
    “……”蔣榷，他原本想先行一步，甩掉沈靖西這個冤孽，但想到聞欽之前的話，還是頓了下，忽而向沈靖西開口：“你說的對，我們搬來半年，兩家還沒一起吃個飯，今天賞臉，正好是元旦，晚上帶上他們到我家來吃個便飯吧?！闭f完，就邁開步子，先行一步跑遠了。

    沈靖西向他的背影高聲問：“我答應了嗎？”

    遠去的蔣榷背對著他回道：“你答應了?！?/br>
    沈靖西好笑，這人還是這么專斷獨行，他老婆怎么受得了他啊，嘖嘖，可憐的森森喲。

    沈靖西回去后在早餐飯桌上隨口說了這事兒：“早上跑步碰到森森他另個爸了，邀請我們一家三口今晚去他們家過節，想去嗎？不想去就回絕了?！?/br>
    湫湫忙說：“想去想去！爸爸我們去吧！就我們三個在家多沒意思啊～”

    而林蕎則最先意識到，開口問：“你們認識？”

    “嗯，認識?！鄙蚓肝鲓A了一個生煎包咬了口，“老一輩有些交情，讀書的時候也幾乎在一個學校，不算熟。后來他讀政法大學，跟我更沒什么交集了?，F在做法官，大忙人一個?！?/br>
    “法官？”林蕎點點頭，“那確實?！?/br>
    沈靖西覷著林蕎的臉色，問：“怎么樣？去嗎？”

    湫湫再次插嘴：“去??！去去去！”見自己的話毫無分量，忙轉過來拉著林蕎的手晃，“蕎蕎去吧去吧！我都還沒怎么去過森森的家呢！”

    林蕎其實不大想湊熱鬧，而且……他心里有所顧慮，怕他和沈靖西這對感情不到位的夫夫和人家真心相愛再結婚的比起來，后漏了短。

    但他確實磨不過湫湫期待的小眼神，只好點頭：“行吧，那你記得準備好一份給森森的新年禮物，不能忘了禮節懂嗎？”

    湫湫昂首點頭：“沒問題！湫湫可以親手給森森做一張賀卡！”

    沈靖西看出他有些顧慮：“放心，我等會兒讓人送兩份體面的禮物過來?！?/br>
    林蕎心想：他擔心的不是表面的體面，是內在??！

    所以真正的夫夫之間到底是怎么相處的呢？會像他和沈靖西一樣奇怪嗎？

    林蕎心里又隱隱有些好奇，不自覺地對晚上的邀約重視了起來。

    沈靖西這一天都看出林蕎有些過分在意，但他不明白連在成千上萬人面前自然登臺表演的林蕎，怎么就只是去隔壁吃個便飯就這么地……如臨大敵？

    沈靖西警惕起來，不對……難道林蕎認識蔣榷？

    他難道是林蕎說的那個半面之緣的初戀？

    沈靖西越想越覺得可疑，連先前林蕎向他詢問蔣榷時的隨意，都讓他覺得處處充滿了刻意。

    他不免有些心煩意亂起來，手里的書看了許久都沒有翻頁。

    他佯裝不經意的將蔣榷的照片打出來，夾在文件里在林蕎面前走動，忽然故意掉落在林蕎面前。

    “哎呀……老婆，你幫我撿一下?！?/br>
    林蕎白了眼有點做作的沈靖西，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在按摩椅上閉目養神，懶懶道：“自己撿?！?/br>
    大意了的沈靖西：“……”忘了老婆太懶了。

    他不死心地將照片撿起來，拿在林蕎旁邊，忽然道：“哎？蕎蕎，你看這人眼睛長得和我還挺像啊，我懷疑他是我同父異母的私生子……”

    林蕎忽然伸手過來：“我瞧瞧?！?/br>
    沈靖西一下又不樂意了。

    老婆看別的男人那么積極，像話嗎？

    然而林蕎手快，已經將照片奪了過去，他最先看眼睛，很冷，沉靜而深邃，但看向鏡頭的目光很正氣。

    和沈靖西的眼睛一點兒都不一樣，他瞬間就沒了興趣，接著再看一眼這個男人整體樣貌，有種奇怪的熟悉感，半晌微蹙眉。

    沈靖西時刻在觀察林蕎的微表情，見狀略有些緊張起來：“怎么？眼熟？你認識？”

    林蕎忽然道：“他就是森森他爸？長得還挺像?！?/br>
    沈靖西：“……是?！?/br>
    林蕎瞬間反應過來，伸出長腿給沈靖西踹了一腳：“沈靖西，父慈子孝啊，還你爸私生子……”

    沈靖西匆忙躲避：“開玩笑，開玩笑……不是看你有點兒緊張嗎？給你先認認臉?！?/br>
    林蕎何等聰明，瞬間從沈靖西剛剛那句“眼睛有些像”的話推測出來，不禁冷笑：“怎么？擔心他是我初戀??？”

    沈靖西瞬間求生欲爆棚：“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他走到林蕎旁邊，殷勤地伸手給他按肩膀：“這幾天累了吧？我給你揉揉，按摩椅哪兒有我按得舒服是吧？”

    林蕎微瞇著眼睛，確實覺得很舒服，想到沈靖西剛剛竟然想到那茬上吃那種莫須有的飛醋，心里莫名有些愉悅。

    沈靖西之后其實去查過林蕎那個所謂的“初戀”，但是時間久遠，且一一排查，都沒什么結果，所以作罷。

    湫湫這時拿著自己精心繪制的賀卡噠噠跑過來：“爸爸！蕎蕎！你們看，湫湫畫的賀卡超好看！”

    “湫湫還給爸爸和蕎蕎也做了一張！”湫湫說著就把自己畫的賀卡高高舉起來給兩人看。

    林蕎拿過來，看到賀卡上畫著他們一家三口，手牽著手，他驚奇地笑笑：“還別說，湫湫這畫的還挺像，沈靖西你快看，這個一眼就看出來是你哈哈哈哈！”

    沈靖西探過頭來：“我瞧瞧？”

    他看到左邊那個穿著西裝打領帶的大人，湫湫就用蠟筆還真莫名把他的神態給畫出來了幾分，他看得一愣，伸手拍拍湫湫的毛茸小腦袋：“厲害啊，湫湫，蕎蕎畫得也挺像的?！?/br>
    湫湫被夸得小臉蛋都洋溢著開心的笑：“湫湫大班的老師也經?？滗袖挟嫷煤媚亍?/br>
    沈靖西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問：“那湫湫要不要改天跟爸爸學畫畫？”

    林蕎聞言一怔：“你會畫畫？”

    沈靖西隨口道：“對啊，上學的時候喜歡畫得多，后來忙了也懶得拿畫筆了?！?/br>
    林蕎今天聽沈靖西提到他上學的hela時候兩次，不禁有些好奇。畢竟他這人一向秉持著絕不交淺言深過度打聽別人過去，也拒絕別人探聽他從前的社交邊界，對沈靖西也是，對方不說，他絕不會多問。

    可現在卻有了種想探知他過去的沖動，想知道他沒有參與過的那二十幾年，年少時的沈靖西會是什么模樣。

    傍晚，三人換了身得體卻不過分正式的衣服。沈靖西西裝三件套外面穿著呢大衣，林蕎則穿更舒適些，高領白毛衣配大衣外套。

    湫湫穿著呢制小馬甲套著羽絨服，圍著小圍巾，戴好毛茸茸的帽子，穿著酷酷的小靴子。他一一手牽著一個爸爸，開心地蹦蹦跳跳，踩著門口的積雪往隔壁的獨棟別墅走去。

    到了大門口，湫湫努力往上蹦著，被沈靖西一把抱起來，他伸手按了下門鈴。

    聽到門鈴聲，坐在客廳一直佯裝鎮定看繪畫書，實際上總是時不時看一眼門口的森森也一下站了起來。

    今天父親回來說邀請了湫湫一家到他們家過節。森森聽到這個消息先是難以置信，接著是滿心地期待，甚至幫著家里的阿姨一起打掃，再去整理好自己的房間，接著又忙著思考給湫湫準備什么新年禮物。

    他原本想給湫湫買一個可以視頻通話的兒童手機，可是爸爸聽說后還是提點他“小朋友之間自己做的禮物才是最好的?！?/br>
    森森思來想去，最后努力動手在爸爸的幫助下做了一只紙質的小狗狗，因為湫湫之前似乎很喜歡小狗，但是應該……林叔叔懶得照顧小狗吧。所以送一只自己做的小狗最好了。

    聽到門鈴聲，聞欽和蔣榷也放下手邊的書和事兒，帶著森森一起前去門口開門迎接客人。

    森森伸手扭開門，最先看到了和他差不多高的湫湫。

    湫湫忽然伸出小手向他露出大大的笑容：“happy new year！森森！”說著將祝福的賀卡遞上去，“這是湫湫自己畫的賀卡喲～”

    森森一怔，小臉紅撲撲的，看著賀卡表面有湫湫認真的筆跡，開心地伸手接過來：“謝謝湫湫，我…我也給湫湫準備了新年禮物……”

    湫湫忙問：“什么禮物??？”

    還是聞欽先開口對林蕎和沈靖西說：“先進來吧，外面冷，你們兩個小寶貝進來慢慢聊好不好？”

    湫湫仰著頭朝聞欽往上一蹦，笑得可甜了：“好～！”

    蔣榷拉著打開的大門，朝沈靖西點點頭，又目光得體地向林蕎微點頭，向兩人說了句祝福：“新年快樂，蓬蓽生輝?！?/br>
    沈靖西伸手將帶來的禮物遞給前來接洽的傭人，攬著林蕎走進去：“客氣了，都是鄰居?！?/br>
    林蕎平時沒感覺，當著外人的面忽然被沈靖西攬著腰，陡然有些不自然地僵硬，他朝蔣榷和聞欽笑笑，低聲擠著微笑對沈靖西警告：“在外面呢，注意點?！?/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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