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這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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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香??! 宋毛毛一進門就深深嗅了一口。 “姐!劉哥!” “人到就行了,還帶什么東西?!?nbsp; 艾米姐帶著圍裙,笑著接過闕橫遞來的酒說:“上次太匆促了!都沒來得及跟你好好打個招呼?!?/br> 闕橫伸出手依次跟兩個主人握手,“你好,我叫闕橫。謝謝你們一直以來對毛毛的照顧?!?/br> 艾米姐連忙擺手說:“算不上照顧,毛毛也幫了我們很多?!?/br> 老劉接連點頭說:“是的?;ハ嗾疹?!都是老鄉,同一個學校畢業的。毛毛一個人在這,也不容易,我們把她當meimei。進來坐!” 穿過走廊,經過廚房,客廳里已經坐了幾個人。都是熟臉孔,小蔡跟菲菲也在。 宋毛毛跟眾人打了個招呼,指著闕橫說,上次一起去爬山的,闕橫。 “毛毛姐好!” “闕橫哥!” “感恩節快樂?!?/br> 艾米姐很開心:“原來大家都認識。太好了?!?/br> 小米從沙發跳下來跑到兩人面前:“毛jiejie好!叔叔好!” 宋毛毛憋住笑,用胳膊肘拱著闕橫小聲說:“叔叔!看,孩子覺得我們差了一代人呢?!?nbsp; 她彎下腰去摸小米的小臉,表揚道:“小米真聰明!” 闕橫在孩子面前蹲下,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一個小鐵盒,遞給他。小米眼睛睜圓,大叫起來:“Pokemon的卡片!” 站在小米背后的老劉說:“你給孩子還帶什么東西。小米,跟哥哥說謝謝啊?!?/br> “我給自己買玩具的時候看到的,就順手買了?!?nbsp; 闕橫轉頭又問小米:“喜歡嗎?” 小米自己鼓搗了一會兒,又把鐵盒遞給闕橫說:“喜歡!謝謝哥哥,你能不能幫我打開陪我玩?” 艾米姐立刻說:“小米,你別煩哥哥,他們都是客人。你自己去玩,不然去看電視?!?nbsp; 她像是在為自己辯解道:“放假嘛,看點電視也沒什么的?!?/br> “沒事,我不覺得煩?!?nbsp; 闕橫打開鐵盒,抽出說明書又對小米說,“我陪你玩?!?nbsp; 說罷對毛毛眨了眨眼睛。 宋毛毛一閃神,遂即點頭,轉向艾米姐說:“他對付小孩挺有一套,我就是他帶大的。姐,廚房里有什么要幫忙的?” 艾米姐欲言又止,笑著又招呼了一下客廳里的人,跟宋毛毛一起進了廚房。 美式感恩節大餐一般是烤火雞,蔓越莓醬,土豆泥,烤四季豆,南瓜/胡桃派這些。但是火雞是公認的難吃,今年還短缺。來的都是同胞,艾米姐烤了一只鴨子跟一只火腿來替代,其他的配菜照樣做。 宋毛毛洗了手,看著水池里泡著的蔓越莓問:“這里的已經泡好了嗎?” 艾米姐點頭,手背擦了下額頭的汗:“毛毛,我這可以的。你去客廳跟大家聊聊吧?!?/br> 宋毛毛把蔓越莓用濾盆撈起來說:“沒事的。上個星期還一起爬過山,我跟現在的年輕人好像也沒什么好說的?!?nbsp; 她想到爬山組隊大家矜持的情形,臉上暗笑。 艾米姐忽然又鄭重地冒出一句:“毛毛,謝謝你!” 宋毛毛樂了,故意用中指跟拇指朝她身上彈了一指水說:“姐,你客氣什么,有事就叫我。我反正除了上班也沒什么事?!?/br> 艾米姐低頭擦眼角的同時輕聲答應。 “怎么了?” 宋毛毛靠近她,摟過她的肩膀上下擼了幾下,嘻笑著小聲說:“你該不會也來那個了吧?” 艾米姐抬頭驚訝地問:“你也現在?” “嗯哪!” 沒一秒,兩人都笑出聲來。 “我好多了,好多了,真的?!?nbsp; 艾米姐吸了吸鼻子,眼睛里的晶瑩讓她整張臉看起來十分明亮。一個妻子兼母親在你面前哭,這份脆弱如此珍貴又沉重。宋毛毛用拇指掃過她的眼角,前幾天闕橫也這么對她做過,她態度嚴肅地說:“不用謝!” 艾米姐破涕為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又變成了那個要上班,要接送孩子,要帶老公去急診,要為這么多人做飯的普通女人。 “毛毛,別說我了,我就是最近有點忙,年底了嘛。真的感覺好多了。你帶來的那個男孩看起來不錯,你們以前就認識嗎?” “是,我們算鄰居,家里人也都認識?!?nbsp; 宋毛毛回答。 艾米姐忽然像變了個人,開起了她的玩笑:“毛毛,不錯啊,你也學馬工搞搬運?” 宋毛毛急忙搖頭,還是不說奶奶走了的事,大家腦子里都是被自身的瑣事所占據。誰真正在意你的傷心?你說了,大家來一句:節哀順變。就此而已,說不定還會給別人添堵。這種事...還就只能跟他說。 “順路來看我的,我媽讓他給我帶了點東西,他下個月就回去了?!?/br> 艾米姐走去烤箱,彎腰透過玻璃查看里面的烤鴨。表皮呈現淡棕色,往外冒著細小的油泡。 “可能還要一會兒?!?nbsp; 艾米姐自言自語:“毛毛,你還年輕,不著急的。多談幾個,再想結婚也不遲。便跟我似的,就談了老劉這一個?!?nbsp; 她表情復雜,失落地笑了又說,“我呀,算是掉坑里了?!?/br> 宋毛毛也忙活起來。這個廚房她很熟悉,在放鍋的櫥柜里找到了一個大小適合的鍋,放了很少的水,又放了很多的糖,開煮。 “劉哥不是挺好的嘛,小米也乖。怎么說是掉坑里了?” 艾米姐苦笑著搖頭:“結婚,尤其生了孩子以后,就永遠回不到做姑娘時的那個心態了。我20幾歲的時候,mama也是催我,說什么時候做什么時候的事,女人就應該結婚生孩子。也怪我自己,沒個主見,稀里糊涂就結婚了。我也不是要嚇你??傊?,你不要著急,現在是應該享受戀愛的時候?!?/br> 宋毛毛拿了個長木勺攪拌著鍋里的糖水,熱氣蒸人,她瞇著眼答應:“行!我聽你的,不著急!” 烤箱滴滴響了,宋毛毛把蔓越莓全部倒進沸騰的糖水里。 它們在木勺的作用下,碰撞沉浮。 “你們要幫忙嗎?” 闕橫不知何時站在了廚房門口,對艾米姐說:“小米跑去看電視了?!?/br> 不等她們回答,他已經解開自己一邊的袖扣,卷起袖子,又去弄另一邊。 艾米姐指著烤箱說:“今天都是傳統菜式,烤完就行省事省力。我去餐廳把桌子布置一下。你幫毛毛吧?!?/br> 他又松開襯衫最上面的一顆扣子,晃了晃頭,脖子下露出來一塊鎖骨。宋毛毛有點杵,怪笑著說:“喂,您這么大年紀,被小米叫哥哥,不覺得心虛嗎?” 他沒有回答,走到她身后看著鍋里。 宋毛毛攪拌著這些苦澀的莓子,轉著脖子瞟了他一眼又問:“這個解膩。用來配烤鴨,火雞都不錯,以前吃過嗎?” “好像吃過那種罐頭的?!?nbsp; 他若有所思。 “罐頭的沒有自己做的好吃...” 宋毛毛掉轉頭的瞬間眼睛微睜。他的前胸貼著她的后背,右手越過她的肩膀握住了她拿著木勺的手,跟她一起翻攪起來。 “不準叫‘喂’。別人怎么叫我都無所謂,就你不能叫我哥?!?/br> “這可是別人家里...” 宋毛毛半蹲下去,想逃走,被他的左手按住了腰。 “襯衫是你選的,我不想弄臟?!?nbsp; 他貼在她的脖子上說。 “敢情你是把我當圍裙了?!?nbsp; 宋毛毛撇嘴。鍋里的蔓越莓像爆米花一個接一個爆開。一些鮮紅的汁液濺出來,她往后退了一步,把自己更加送進他懷里。 “你以前做過這個嗎?” 她問。 “沒有,你教我?!?nbsp; 他把下巴重重地壓在她的頭頂,壓得她縮了一下脖子。 手上攪拌的速度慢了下來,透明的糖水被汁液染紅然后變稠,莓子漸漸軟爛,鍋里是如瑪瑙般的新鮮美麗。 “沒什么好教的,這就差不多了?!?/br> “這么容易?” “就是這么容易,最后加點橙子皮屑,不過不加也沒關系?!?nbsp; 她把火調到最小,松開了木勺,留他一個人在那攪著。 “那我們要加嗎?” 闕橫問,扭著她的下巴對著水果籃里的橙子。 “加就加吧?!?nbsp; 宋毛毛巧妙地從他的懷里鉆開,在一個抽屜里找到了刨子器,整個橙子放上去刨了一些果皮屑下去。 “你繼續攪攪就差不多了?!?nbsp; 她轉身又拿了個小勺。 “我嘗嘗?!?nbsp; 糖水都被蒸發,她用干凈的勺子舀了一點,“有點酸,還要再加點糖?!?/br> “我也嘗嘗?!?nbsp; 闕橫擋住準備去拿糖罐子的毛毛,彎腰靠近,被她躲開。 漂亮的笑微微凝固在臉上。 “被人看到怎么辦,你想毀了我在這群孩子面前的偉岸形象嗎?” 她捂著臉解釋。 闕橫眉頭重新舒展,戳了下她的額頭說:“看到正好,你怎么沒說小蔡也會來?!?/br> 宋毛毛又往鍋里撒了些糖,小聲說:“有什么好說的,我反正以后不會再跟他約了。我呀,喜歡的不是他那樣的...” 就你話多,她打住吩咐他:“繼續攪攪,我來找個碗?!?/br> 闕橫舉著鍋,宋毛毛拿木勺,把煮成深紅色的醬倒進一個精美的玻璃碗里。 感恩節可以少了火雞,卻不能缺蔓越莓。類似的酸甜,在她離家之前只屬于過年的糖葫蘆。對于宋毛毛來說,蔓越莓一開始只是山楂的替代品。好久,沒回家過年了。 習慣了以后就沒有什么是不能代替的。料酒換成白葡萄酒;培根當臘rou;花生醬加芝麻油,代替芝麻醬;就連哈爾濱紅腸也有一種波蘭紅腸味道差不多。不吃rou?那就不吃,或者上人造rou。不喝牛奶?那就不喝,或者喝杏仁奶,核桃奶,燕麥奶,椰子奶。除了水跟空氣,沒什么是缺了活不下去的。 大院旁邊的那個小飯館還在嗎?宋毛毛沒來由地問。 “在。還是那個阿姨。我這次回去的時候順路去看了她?!?nbsp; 他放下鍋,看著玻璃碗里的深紅似乎也陷入回憶中說:“她說兒媳婦又生了個孫子,還要再干幾年?!?/br> 帶著壓力的奇妙感。有人為她的記憶而堅持著。 “那下次我回去的時候,如果她還開門,我們一起去?” 他眼里有細光閃耀,淡淡一笑說:“你還想跟別人去?” 【餛飩不要香菜,小碗赤豆元宵?!?/br> 類似的深紅。 他把裝辣油的玻璃瓶遞給她,他舉著勺子問能不能嘗一口她的小圓子。宋毛毛腦子里記憶跟現實重迭,可以拍一部電影,可以單獨寫一章,卻只能在當下擠出幾個字:“對...我就好這一口?!?/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