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黑花] 九十二、杏花林
戴著深色墨鏡的男子熟門熟路地穿行在佔地廣闊的御花園中。春夏交界時分,百花盛開,奼紫嫣紅,美不勝收,他卻腳下未停,似對周遭的美景皆毫無所覺。錯身而過的宮女、太監紛紛朝他行禮,他擺擺手,并未駐足。 直到他來到御花園最南方的一隅,映入眼簾的,整片雪白色的杏花林,和林中一抹藏青色的身影,才讓他停下腳步。 他輕吁了一口氣。果然四處找不著皇帝的時候,上這兒找總沒錯。 林中的男子一身藏青色的蟒袍,袖口、腰間皆點綴著繡金水仙,樸實中透著華貴。他面容皎白,宛如上等的白玉,眼眸透亮澄澈,似兩汪清潭,此時他負手而立,任由那如雪般的杏花紛紛墜落在他發梢、肩頭......他的視線落在遠方,似在看著誰,又似沒有焦距...... 唉......所以說他這么憋屈到底是要害死誰??!還連帶地拖自己下水! 墨鏡男子心中咕噥著,輕咳了兩聲。 藏青色男子收回了視線,方才神色中的幽邈悵然轉瞬間斂去,又恢復成往常的冷肅。 「有事?」聲線平板淡然,連語尾的上揚都聽不出。 墨鏡男子嘆了口氣。他抱著胸,半倚著樹干,慵懶地道:「本來是有事的,但我現在想講其他事?!顾窭@口令般說了一串話,然后直搗黃龍:「陛下,您何時要去找吳邪?」 他相信以男子的能耐,只要吳邪還活著,必定不出三日便能查出他的行蹤,但自他登基后,卻仍舊按兵不動,就只是每年杏花開時,像游魂一樣地在這林間晃盪......明明思念成這樣了,到底是在憋屈什么呀! 他這皇帝不急,自己這王爺可是急得很哪!當然他急的對象不是吳邪,是吳邪身旁的那人! 藏青色男子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朕沒攔著你去找解雨臣?!?/br> 墨鏡男子翻了個大白眼—反正對方看不見,沒好氣地道:「皇上——解語呢,就是個以小朋友為天的死個性,您一天不跟小朋友和好,解語再怎樣也不可能毫無芥蒂地回我身邊,懂?」 幸得此刻張起靈遣開了所有隨從,否則以墨鏡男子這種大逆不道的態度和語調,怕不早嚇掉了一票人的下巴。 墨鏡男子跨前一步,語調一轉而為犀利:「為何不去找他?小朋友不是個不講理的人,您當初的計量都是為了護著他,好好跟他解釋,他會聽的,您在等什么?」 放任自己被思念折騰成這樣,也不拚死一博,見對方一面,這實在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張起靈調離了視線,望著紛飛的花雨,輕聲道:「不在朕身邊,也許對他比較好?!?/br> 這些年來,他有好幾次,回想起當初吳邪在軍營里,懇求他放他自由的那一幕。他無數次想著:如果那時,他放手了,吳邪便不會捲入宮中的斗爭,不會讓張承羲欺凌,更不會見證他的無能為力......因為他的自私,留下了吳邪,卻沒有能力好好保護他......都是他害的......他有什么臉再見他,有什么臉,請求他的原諒,請求他......繼續愛他......? 像這樣思念著他,幻想著他過得平靜幸福,于他而言,可能是他這一生,最后的救贖。 墨鏡男子當真覺得無語問蒼天了??磥砟谴蔚氖录埰痨`而言,也是個極重大的創傷,這創傷甚至深到他已經不認為自己有能力能讓吳邪幸福......這可傷腦筋?。?! 墨鏡男子煩躁地搔了搔頭,不抱希望地問:「假設......我只是假設......如果吳邪又來到您眼前呢,活生生的,會動的那種喔!您一樣會這樣看著他,第二次離開嗎?」 張起靈沒有看向他,他只是平伸手掌,接住了一朵落下的花瓣,喃喃道:「朕不打擾你,但若你回來了,你回來了......」他緩緩收攏手指,稚弱的花蕊在他指掌間化為春泥?!鸽藿^不再放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