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花] 六十二、請御醫
他在宅邸門口勒住了馬,一躍而下,朝著目的地疾行不停,一面沉聲道:「不行了是什么意思?不是交代了你好生照料他,為何......」 律言跟在男人身后,幾乎是小跑步才跟得上,幾次張口欲言,卻喘得完全發不了話。 兩人一前一后地衝進了逍遙閣,男人煞住語句的同時也煞住了腳步,律言差點一頭撞上對方的背。 原本薰著香氣的內室如今飄散著一股腥臭味,聞之令人退避三舍。小桌上擺滿了精緻的餐點和名貴的藥膳,卻似乏人問津,動都沒人動過。越靠近床沿,那腥臭味更是令人掩鼻欲嘔—只見床旁的地板上,滿是嘔吐的穢物。 床上,一名男子閉著眼,靜靜躺著。其失了血色的程度,若不是胸膛還在微微起伏,會讓人以為他已然是具尸體。 男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朝著床榻走了一步、兩步......人人都皺眉的腥臭味他竟似毫無所覺。 這是......他的解語......?騙人的吧...... 才不過幾日的時間,解雨臣原本豐盈的臉頰凹陷衰落,精實的身軀也看來瘦骨嶙峋,像是風一吹就會倒......更正,已經倒了。 「律、言!」男人的叫喚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這、是、怎么回事?!」 這群沒用的狗奴才!連個人都顧不好,養他們有何用! 自男人身上輻射而出的強烈殺意讓律言毫不猶豫地『撲通』一聲跪下,抖著嗓道:「爺!是律言辦事不力!解公子醒來后,不吃也不喝,無論律言怎樣勸也勸不動,昨日又似染了風寒,大夫開了藥,公子也全都吐了出來,今日、今日.....人就成這樣了!」 他看著解雨臣一天一天衰弱下去,卻束手無策,內心的煎熬與擔憂其實不比自家主子少。 男人邁開大步走向床榻,坐在床緣,探手搭上解雨臣的手腕—櫻色袖口下,如枯枝一般的手臂讓他咬了咬牙,俊美的臉孔顯得猙獰。 「大夫!」他大吼。垂手立在床尾的中年男子立刻抖了一下。 「小的在?!?/br> 「他怎樣?」男人撫著那蒼白的肌膚......原本如同上好絲綢般的觸感,如今卻像凋萎的花瓣一般,乾澀、粗糙...... 大夫囁嚅著說:「公子他......原本便營養不良,體質虛弱,再加上染了風寒,虛上加虛。我為他熬了好幾帖涼藥,治病補身,公子他卻怎么也不肯......」 男子望向小桌上好幾碗的藥汁,再望向那大夫—即使隔著墨鏡,那股子犀利的眼神仍舊讓大夫雙膝發軟。 「喝了藥,便會好?」男人問。 這…... 大夫額角沁著薄汗,在男人強大的氣場下也不敢抬手去擦。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床上那公子得的是心病,風寒只不過是他身子衰弱時的附加產物。真治好了風寒,他心病能不能好,又是另一回事。 但是,這些......男人聽得下嗎? 大夫嚥了嚥口水。為了自己的腦袋著想,他硬著頭皮回道:「是......對治療風寒,是綽綽有馀了?!顾c到為止。 男人一聽,不再遲疑。別過頭,輕輕搖晃著解雨臣的肩— 「解語……是我......我回來了......」不若方才冷凝的嗓音,他喚著解雨臣的語調輕柔而徐緩,彷彿怕聲量若是大了點,便會震碎眼前這具細瘦的身軀。 要是他沒離開他就好了......不該放著他這么多天的......該死的!他是真沒想到他竟會......用這種方式...... 男子眨了眨眼。一股不熟悉的酸澀自鼻頭漫向眼眶,被他硬生生地眨掉。 床上的人兒一動也不動,也沒有回應他的叫喚,彷彿就要這么無牽無掛地,離他而去..... 律言摀住了嘴,無聲地落淚。男人咬了咬牙,緊握住解雨臣的肩,喝道: 「睜開眼!解語!聽話!......你向來最聽我的話了,不是嗎?......睜開眼看著我!還是你要這樣認輸了!你這膽小鬼.......」男人時而威嚇、時而誘哄、時而嘲諷......不知是哪個策略奏效,總之,床上人兒長長的睫毛顫抖了下,竟真的緩緩睜開了眼...... 律言發出了一聲喜悅的低呼。男人目光完全不敢調離解雨臣,伸手喝道:「把藥給我?!?/br> 律言立刻俐落地從地上一躍而起,取了桌上的藥汁遞給男人。 長指輕輕撫著那枯槁的臉頰,似想喚起對方的注意?!附庹Z......」他喚。 那雙鳳眼非常緩慢地轉向他......一對上,男人心頭便狠狠一揪— 過往的光芒與傲氣不再,有的,只是一片荒蕪與空茫......雖然看著他,但卻完全倒映不出他的身影,彷彿......根本認不出他是誰...... 男人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抑自心口不斷泛開,尖銳的疼,依舊用著輕緩的語氣哄道:「你生病了,得吃藥......藥不苦的,喝一口,就一口.....好嗎?」 他執起碗,喝了一口藥汁,俯下頭,貼上了解雨臣的唇,緩慢而有耐心地,一小口一小口將藥汁渡給他...... 律言屏氣凝神地望著這一幕,在心中祈禱。 男人渡完了藥汁,抬起了頭,不忘撫著解雨臣的唇角提醒:「吞下去...吞......是了.....繼續......好乖......乖乖吞下去......」 解雨臣望著他,含著那少許的藥汁,良久良久......喉頭上下滑動了下。 律言大大松了一口氣。男人抬起手,準備再喝上第二口,解雨臣卻突然臉色一變— 他別過臉,撕心裂肺地作嘔起來。藥汁、胃液,甚至帶著淡淡的血絲......全數吐在男人的衣服上。 男人的臉色瞬間鐵青。律言的身子晃了晃,癱軟在地。 一樣的......一樣的狀況...... 解公子后來曾在他哭求之下,勉強吃了點東西,但后來,也像是這樣,吐了個昏天暗地,把吃進去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感覺上......就好像身體起了排斥,排斥著活下去...... 怎么會有這種事...... 律言的唇動了動,強打起精神:「爺,您的衣服......」 男人的臉色此刻猙獰如地獄來的惡鬼。他盯著重新昏睡過去的解雨臣,不顧自己一身的穢物,扯下腰間的令牌,仍給律言。 「去請御醫?!鼓腥松恼Z調宛如凜冬一瞬間降臨?!敢⒖?、馬上過來一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