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嶼 第165節
徐千嶼正是這樣想的。師兄的腰身摸起來跟她完全不同,十分緊繃,她用手指用力摁都不會留下指印,不知他是否和自己有等同的敏銳。 沈溯微平淡地提醒道:“要再用力一點才行?!?/br> 徐千嶼心中一動,如被蠱惑一般,指甲微微用力,向下重重地撓出了一道紅痕。 沈溯微一聲未吭,她殘忍的好奇天性被激發,又撓了一道。 片刻之后,徐千嶼眼看鮮紅的印子浮起,十分后悔,正要往上面涂冰蟾水,沈溯微卻反手握住她道:“不要緊?!?/br> 他不疾不徐地將衣裳穿起來。 徐千嶼瞥了他一眼,心里怔怔地想,她在師兄身上留下了兩道痕跡。 好像于歉疚中,又生出微妙的快意。 這時沈溯微接過藥,示意她轉過去。 徐千嶼忙道:“我沒什么傷?!彼f的是實話。除了手臂和臉上有些被風割出的小傷口之外,她沒有被巨蟒直接傷到。 沈溯微看了她兩眼,將冰蟾水倒在掌心,以指沾取,輕輕涂在她臉頰的傷口上。他的動作很小心,星星點點的沁涼很是舒服,徐千嶼便仰起臉,閉上眼睛。 過了一會兒,她的眼瞼覺察風動,沈溯微的氣息席卷而來,隨后便被微涼的唇的貼住了嘴唇。 兩人分別一段時日,彼此的氣息又有些陌生,徐千嶼后頸的汗毛豎起,剛一動,沈溯微的手蓋在她眼睛上,將她抵在墻壁上,叫她什么也沒能看到。 黑暗中,一切感覺被放大,沈溯微的吻如點點雪花融化般輕柔,像在安撫。直到她被他的氣息裹滿,湊過來回應,方才由淺入深。 師兄的吻雖溫和,但有幾分糾纏。徐千嶼手運勁力,但被他扣住手腕,難以掙脫,感覺吻沿著她的脖頸向下燎原。 沈溯微當即止住。 他感覺到血脈內的魔氣在涌動,當即念清心咒強行壓抑。在徐千嶼面前,他變得難以控制自己。 徐千嶼摸著跳動的頸動脈,感覺渾身難受。她倒是沒有罵人,隱忍了一下攤平了,方才一直呼吸不過來,現下只顧喘息。 沈溯微心內愧疚萬分,極輕地摸了一下她的臉:“困了便睡下吧?!?/br> “不想在這里睡?!毙烨Z想到了什么,將沈溯微一拉,兩人意識跌入境中。 沈溯微環顧四周,只見閨房空曠,地上有一只小馬,幾個彩球:“這是你的平境?” 他一面觀察環境,一面將徐千嶼先前使用離火煞境時燒毀的邊角補好。 “是我小時候的閣子?!毙烨Z拉著他坐在床上。這地方總算不只有她一個人了。 “這是怎么回事?”沈溯微將那只扯破的白兔玩偶拿起來,將棉花塞進去。 “我弄壞的?!毙烨Z道。她覺得這樣聽起來有些任性,但還是道,“從前很喜歡。但有一日我心情不好,便弄壞了?!?/br> 徐千嶼將布偶拿過來丟在一邊,灼灼地看著他:“師兄,你陪我在這里睡,好不好?” 第130章 抉擇(二) 沈溯微沒有應答, 眼睛還追隨著那只布偶:“你還要它嗎?” “當然?!毙烨Z覺得他此問奇怪,“只是壞了而已,我的東西便是化成灰了也是我的?!?/br>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 說完這句話后, 沈溯微的神色柔和了許多。 她直接將布偶塞進枕下, 不讓他再看。 “師兄,你能不能……”徐千嶼眼神閃爍,沈溯微明白了她的意思,輕聲道:“想讓我化成女身?” 徐千嶼一陣點頭。他便依言使用化形術, 化為女身,眼看著徐千嶼看他的眼神,變得既羨慕又依戀。 徐千嶼似乎很喜歡他的女身。 而且她在女身面前不會緊張, 更放得開些。 既然能讓她高興, 他就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當做什么其他人的替代。這樣思忖著, 這個冷若冰霜的女身抬起漆黑的眼, 抬袖朝她張開懷抱。 徐千嶼躊躇一下,難以抗拒地撲進他懷里, 被一把抱住。徐千嶼閉上眼睛想,真是奇了:她感覺師兄化出來的這個,比水微微更貼近她幻想中的娘親。 被這么抱一下,就覺得心中很滿足。 木格窗外是離火, 亮得如同夏日熔金的烈日。白紗帳飄蕩下來, 隔出一塊陰涼舒適的與世隔絕之處。 “這個地方以前都是我小時候一個人睡?!毙烨Z道, “這還是第一次我同旁人睡在一起?!?/br> 這還不太準確, 她幾乎半趴在別人身上。 沈溯微聽她絮絮說著, 手繞開她, 專注地拆下她的發飾, 叫她睡得舒服一些:“沒有丫鬟服侍你?” “我不同她們離得太近,她們也不敢上我的床,怕擠到了我?!?/br> 沈溯微終于將所有發梳都拆下來,放在枕邊。 “要拍嗎?”他問。 但徐千嶼頭發披散,睫毛尖兒顫動,已經呼吸勻沉,半晌沒了回答。 她著閉眼睛時,睫毛顯得濃密卷翹,極有嬌憨之感。額頭前打卷的那截頭發,也隨著呼吸微微拂動。 沈溯微拿指節按住它,它又從指尖掙脫,頑強地翹起來。 他的手指慢慢移動到她額心那一點朱砂上,要離得很近,方能看出它的艷麗。 徐千嶼就在半夢半醒中,感覺到了對方身形、氣息的變化。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沈溯微便半中央變了回去,想來若非必要,師兄很不喜歡變女身。 故而她也沒有挑剔,仍然摟著他的脖子,嗅著衣襟上差不多的香味繼續睡。 但這次她覺得有什么堅硬的東西硌在他們之間:“怎么……” 不知是不是床上的雜物滾到中間,墊得她很是難受,正要往下探,把它夠出來,沈溯微一把將她手臂攥住。 徐千嶼掙不開,也便松了勁。她在妖域多日強撐著一口氣,此時累得眼睛都睜不開。過了一會兒,竟也習慣了,囫圇睡去。 她真的睡著了,沈溯微方松了口氣,睫毛顫抖,氣息微亂。 他不是故意變回去的。 以往能堅持三炷香的化形術,心念一動便破了;而且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欲念,竟引發身體的變化,這在以往也是少有的事情。 修仙之人,尤重克制,最忌失控。 沈溯微感受靈池中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較量,光和暗,冷與熱。魔氣令他過去多年苦苦堅持的一切逐漸土崩瓦解,黑眸中閃過一絲自厭。 但懷里睡得昏天黑地的徐千嶼,雖蹙著眉,仍然與他緊緊相貼。 這樣都能忍嗎? 確實令他意外,看來徐千嶼比他想得更能容忍一些。 他撫摸著她緞子般的黑發,不禁感受到一種貪欲,在潛滋暗長。 隨即沈溯微將她放平在塌上,蓋好被子,撫了撫她的額發。 他則在一旁打坐。打坐之時,從枕下將那只兔子玩偶撈了出來。 白兔脫線,殘破不堪。他拿在手中研究一番,想明白著它是如何被破壞的,便用復蘇的神通,一點一點將其縫回去。 他習慣強迫自己做一些瑣碎精細的事情來轉移注意力,進而壓抑自己的心神。 紗帳安靜地拂動,他慢慢地縫補兔子,偶爾瞥徐千嶼一眼。 她躺在床上,睡得極安適,發絲隨著一呼一吸掀動。 縫到最后,他發現這布偶內里的棉花因年久皺縮,無論如何調整,都撐不滿了。他便從境中收好的干花中,取了一把干花花瓣放在紗袋里,填進了布偶體內。 他用手將它撐好形態,用冰霜清洗干凈,赫然又是一只蓬松干燥的白兔。他輕輕地將布偶放進徐千嶼懷里。 徐千嶼隱約在夢中嗅到了花香味。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手邊一動,發現這花香來自懷里的布偶,便將它抱緊。布偶柔軟蓬松,散發著清潔的香氣。 她心中一動,忙摸向身旁。 若是以往,師兄將布偶給她放回懷里,肯定悄然離了她的境。再醒來時,只有她一人。 可這一次,她摸到了衣袖,還有躺在她身旁的人的手。 他沒走。 他竟然陪著她睡在她的小床上。徐千嶼心想,在境外他們應當也是這樣,相互挨著躺在床上,小憩片刻,令她感覺無比安心。 真好啊。 徐千嶼抱著布偶,摸到沈溯微的手,悄悄地將五指扣進他指間,將他鎖住,嘴角一翹,再度閉上眼睛。 想這樣睡著,睡到天荒地老。 * 這一邊,林殊月深吸一口氣,叩了叩游吟的門。 “干什么?”一道不悅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林殊月一驚,轉頭便看見戴銀面具的少年站在身后,冷冷道:“你又想干什么?” “別想多了?!绷质庠聦㈩^撇向一旁,冷聲道,“我是來同你說正事的?!?/br> “喲,不裝啦?不是很柔弱楚楚可憐需要保護嗎?全是裝的?!庇我骼涑盁嶂S道,“不是說你自己是黯淡的星星,別的男人都是引導歸人的明月嗎?我看你自信得自己就像宇宙中心,旁人都叫你玩弄在鼓掌中?!?/br> 說得林殊月面紅耳赤,一跺腳,掉頭便走。 “站住?!庇我魈蛱蜃齑?,自知有些過分,便停了炮語,繞到她伸過一個盒子,“我正要找你呢?!?/br> 林殊月一怔,打開盒子,竟是滿滿一盒冰皮月餅。 “拿走吧?!庇我鞯?,“生死一線時還想著吃,算爺請你的?!?/br> 林殊月帶著風情的眼睛不解地看來。 “別想太多,都是你們蓬萊的沈溯微囑咐的。若不是你的靈蝶,我們也不會合作脫困,就當給你的答謝了?!?/br> 林殊月捧著盒子,許久,低頭笑笑道:“謝謝你?!?/br> 游吟最見不得旁人一幅強顏歡笑、半死不活的樣子,正色道:“你剛才想說什么?” “我想說,對不起,游吟,我不該騙你。不過我還沒來得及對你同門做什么呢,不過是聊聊天而已?!蔽L拂過她紫色的袍衫,林殊月道,“算了,你將靈蝶還給我吧。等我回了蓬萊,你回了天山,我們兩個也橋歸橋、路歸路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