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嶼 第114節
正說著,遠處傳來“砰”的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天際都染紅了。 云初脖子一縮:“這又是哪個同門把爐炸了?” 丹修和器修比拼,會在擂臺上當場擺爐控火,比拼時間幾日幾夜,難免有幾個出現意外。 徐千嶼見天上御劍的白衣弟子如流星一般飛越過頭頂,紛紛去響聲處瞧熱鬧。 徐千嶼還不會御劍,十分眼饞,沖他們喊了一聲:“幫我瞧瞧是不是虞楚?!?/br> “好嘞師妹——” “千嶼!”徐千嶼回頭,便見一身白裙的虞楚站在身后,眼睛亮亮的,抿唇一笑,似驚喜似羞澀,小聲道,“就知道你不會忘了我?!?/br> 說著,蹭過來小心地挽住徐千嶼的手臂,有種如燕投林的自在:“你新發型真好看?!?/br> 徐千嶼沒有掙開:“你怎么在這兒,不是應該在擂臺上嗎?” “師姐幫我看著爐。今夜又要一宿,我怕睡著了,來買點提神的丹藥?!彼烨Z走入集市。 整個蓬萊都在熱烈比拼,生意往來更是熱鬧非凡,法器、丹藥、符咒琳瑯滿目,還有賣戰報的:“劍術擂臺,前賽最新排名——” “全門派劍勢大全——” “丹修必備材料單——” 虞楚去挑丹藥了,徐千嶼逛到另一邊,見售賣平安符的地方人頭攢動。 “護身符,幸運符,劍穗,都是從術法宮祈愿神樹開光的,逢戰必勝,一往無前!” 徐千嶼見有賣幸運紅繩的,便買了一根。 那法修弟子面前擺著一個淺盤,根據她報上的八字捻訣,其中特定位置迸出兩點水珠,于空中對撞,化成首尾交接的紅白鯉魚模樣,旋轉著落在他手中。 他將幸運珠串進紅繩,遞給徐千嶼:“師妹一切順利!” 徐千嶼抬腕看看,那上面便有個剔透的雙魚墜子,精致可愛。也不知靈不靈,反正討個彩頭。 徐千嶼持劍走過去,忽而想起師兄也要參加弟子大會,不若幫他也買一個,便折了回來。 但欲開口,又想起來,她不知道師兄的八字。 前世過去八年,她也從未見過沈溯微過生辰,印象中似乎也問過,但被搪塞過去,這便有些離譜。 徐千嶼問往嘴里狂倒丹藥的虞楚:“你知道沈師兄的生辰嗎?” 虞楚蹙起細眉:“這我怎么可能知道?要不,你去問問他?!?/br> 相處八年,還不知道生辰,徐千嶼自是不可能問人。 她直奔賽場,擂臺上兩名弟子正戰得激烈,震顫的劍光如霞,徐千嶼直接坐在了觀戰區、抱著臂的高逢興身邊:“師兄,你知道沈師兄的生辰么?” 高逢興艱難地從擂臺上移開目光,古怪地看她一眼:“不知道啊,你問這做什么?” “連你也不知道啊?!?/br> “我不知道豈不很正常?”高逢興嗤地一笑,眉一挑,“我們不過是師生之情,同窗之誼,我可沒有被師父抱在懷里,坐在他臂彎上,哪能知道這些細節?!?/br> 徐千嶼聽他語調頗有些陰陽怪氣,便覺奇怪,她什么時候又被師兄抱過、坐在臂彎上了? 見她站起來要走,高逢興卻一把拽住她衣袖,稍稍正色:“哎,你別去問他生辰,他好像有些忌諱這個,從來不提?!?/br> 徐千嶼身形一轉,又回到了賣護身符的攤位前排隊。 那弟子熱情迎接。這位眉心有朱砂的嬌麗師妹小臉陰沉沉,似有些郁結,半晌,她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紅繩道:“那照我的生辰,再來一個吧?!?/br> 第89章 弟子大會(一) 沈溯微一遍一遍地翻閱前三冊心法與劍訣。 他反復嘗試數次, 最多能將筆記壓縮至一頁紙上。沈溯微久久審視著那張紙。 若是字體再縮小一些,壓進半頁不是不可能。 但徐千嶼要的應當不是這樣的效果。 他另取兩頁紙,從頭開始翻閱心法, 只取關鍵詞, 半晌, 筆尖點在紙上,思慮片刻,拉出了一個箭頭。 符號體系既成,他閉目凝神, 書中內容瞬間變了個模樣:變成無數個點,重新排列方位,合并、壓縮, 按照關聯, 連出錯綜復雜的連線。 最后一筆落成, 似有金光沿線流動而過。 沈溯微擱下筆, 便有人來敲門:“沈師兄,下一場抽到你了, 對戰林嘯師弟?!?/br> “好?!?/br> 前賽是隨機抽簽,對內門弟子來說并不難,無需刻意準備。 對戰的外門弟子也抱著學習的心態,并無勝負壓力, 林嘯只是好奇沈溯微換了新的武器:“沈師兄換新劍了!這劍真好, 可是尋到了本命劍嗎?” 沈溯微瞧了尺素一眼, 遞給他觀摩:“是?!?/br> 林嘯笑著拱手:“請沈師兄指教?!?/br> 香篆開始燃燒。沈溯微讓對方先行, 立定不動, 單是抽劍抵擋, 三招過后, 方才身動。 身如輕鴻,轉腕間云裳飄飛。 觀戰區瞬間擠滿了弟子,直將高逢興擠成了燒餅,他蹙眉往前面擋住視線的弟子臀部點了一腳:“我說你們早點不來?!?/br> 那弟子反手拿劍一擋,叫他踢到一塊鐵板,嬉笑道:“這不是看見沈師兄對戰都來了嗎?” 沈溯微代表了宗門內劍修的最高水準,故而每次出手,都有劍修弟子旁觀學習,每有所悟。 其他道的弟子也愛觀看,原因是他的劍姿落漂亮,又是水靈根,劍凝寒霜,閃閃發光,不像那些風靈根的劍修吹狂沙迷人眼,可觀性極佳。 不過有人疑惑道:“沈師兄今日出招甚是樸素啊?!?/br> 高逢興抱臂側頭看去,的確見沈溯微使用的劍招都是內門初級的內容,并且只放劍招。 他已經金丹,上一次驚艷眾人的“虛凝光劍”“凌空分劍”這般炫目的招數,卻一個都沒使出來。 “但是他用基礎劍招也能用得如此純熟?!?/br> “倒是,也許沈師兄不想太快結束,刻意相讓吧?!?/br> 但是,同沈溯微對戰的林嘯捏了把汗。只因打到一半,他看到沈溯微闔目,此后沒再睜眼。 劍勢凌風而下,他鬢發飄動,切入招式空隙中,精準如劈絲! 唯有親身接住這一劍,方知力道是如何排山倒海,令人震顫。 師兄都不必看,單憑風聲四感,也能精準爆發出如此精準的一擊,林嘯一連退開數步,面上肅然,目光認真,愈盡全力。 沈溯微使用的便是剛才看的前三冊書中劍招。 他入內門時早就學過一遍,而今劍術精純遠在其上。但若要將全書壓縮至半頁紙內容,普通的掌握便遠遠不夠,非得融會貫通,有所體悟才行。 故而他閉上雙眼,重拾這幾招,檢驗他方才所寫是否有缺漏。 但今日復現這些招式,和入門時的感覺又有不同。 劍意連貫,仿佛染上了自己的特質,將基礎招式舞成一套新的劍法。 周遭一片寂靜。因為沈溯微出劍愈來愈快,牢不可破,但也越來越安靜,似有一層金光流轉在劍上,將他照得如同一道飄渺的虛影。 四面溫度忽降,不知何時朔風吹雪。 觀戰弟子訝然接住飄落的雪花,復看天上。 天上昏黃的云成漩渦,雪花靜謐下落。 在此寂靜中,時間仿佛凝滯了。直到林嘯脆聲認輸,打破寂靜,大家才注意到那香篆早已燃到底座。 林嘯看了看天,為近距離觀察到這種神奇之象感到興奮,聲音都有些抖:“恭喜沈師兄結嬰了?!?/br> 沈溯微睜眼,長睫上雪花抖落,單見幽潭一般漆黑寂靜的眼睛。 他已感知到體內澎湃之變,磅礴的靈力運轉中,金丹虛化元嬰。如今上通天象,能將心境外化。 他卡在金丹第九層有一年之久,竟在整理基礎劍招中,悟道升階了。 下面已是歡呼沸騰:“元嬰!” “天哪,原來高階升階是這個模樣?!?/br> “是水靈根才會下雪,沈師兄的心境竟如此平穩,令人嘆服?!?/br> “啊啊啊,是弟子中間第一個‘真君’,好可怕好可怕,給我看看!” “這不得慶祝一下。能御劍的一會兒我們一起上,把沈師兄抱起來!” “不如我們將他拱到泰澤池那條冰龍上?!?/br> “這主意甚好!” 混亂中,卻見沈溯微對林嘯深行一禮,身姿秀而斂,隨即影子一閃,便消失了。 “???” “人呢,這都能忍住不慶祝?” 沈溯微已踏回室內,又抽幾頁紙,對照書冊,斂袖寫畫。 趁著有所悟,將徐千嶼的半頁紙飛速寫完,才松了口氣,了卻連日一樁心事。 但隔水望去,昭月殿的燈,一直黑著。 徐千嶼在花青傘屋里蘸墨畫符。 一開始花青傘很是變態,要求她晚上直接睡在在這里,方便隨時隨地考她畫符。為了睡眠質量,徐千嶼自然不肯,拉鋸結果是每月朔望,月圓之夜,她要留在這里畫符。 畫至深夜,徐千嶼睫毛顫抖,開始瞌睡,單手掀開葫蘆瓶,磕提神的丹藥。 她忽然感覺涼風蓋頂,腥味撲鼻,陡然清醒了大半,猛一抬頭,恰好避開空中襲來的一只生長著尖銳指甲的爪子! 燈燭噗噗熄滅,黑暗中似有看不見之物,以迅疾可怕的速度在廊柱間飄蕩,一陣女子的嬌笑聲曖昧地飄蕩開,擦耳而過時,忽然變成陰毒狠戾的嘶吼,仿佛巨蛇朝她張開血盆大口。 徐千嶼猛然向桌上一趴,筆墨翻倒,堪堪躲過,她想喊花青傘,但如此威壓之下,竟張不開口,亦無法起身,便滲出一層冷汗。 放在桌上的木劍熒然亮起,豎在空中,拱衛在她周圍,試圖保護她。 慌亂間,徐千嶼的指尖觸到了濕漉漉的墨,桌上還有符紙。她剛剛學會畫聚靈、止血這些輔助類符紙,攻擊向符紙只是初背形態,還未有所悟,但也顧不得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