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橘子 第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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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池傾陽堅信,她只要活著,他有一萬種方法把她找出來。 然而一轉眼,九月,大學即將開學。 無人得知譚落的行蹤。 她沒和朋友聯系,沒去監獄探望父親,也沒有拿走a大的錄取通知書。 她似乎是鐵了心要將自己從這世界抹除,想讓所有人都忘卻自己,把自己從他們的生命中徹底消去。 她沒留下別的東西,只留下一道池傾陽解不開的難題。 池傾陽再也打不通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不論什么時候,聽筒盡頭只有冰冷的提示音。 “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br> 他明知這個結果,還是一遍又一遍地撥打。 李淑芳的開顱手術還算順利,可老太太做完手術,話少了許多。 醫生推測,可能是傷到了掌管語言系統的區域。許多患者在開顱手術后罹患失語癥。 池問海說不會的,怎么可能呢?他家老伴像只小鸚鵡,要是不說話了,他可得無聊死。他警告眾人,這話可不準講了啊,誰講他跟誰急。 老頭開玩笑般,說說笑笑,最后躲去沒人的地方哭。 八月,一無所獲的池傾陽去了趟監獄。 他見到譚落的父親,期望譚永德說出女兒的去向。 就算沒有一個明確的地點,他身為父親,至少能猜出女兒會去哪里吧? 池傾陽懷揣著一絲渺茫的希望。 譚永德望著初次謀面的少年,伸出兩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夾煙的姿勢:“我想抽根煙,你能給我留點零花錢嗎?我很久沒有抽過煙了?!?/br> 池傾陽愣住了,他不懂監獄的運作體系,不知道這里面居然還能抽煙。 他說一會兒問問獄警,看怎么才能讓譚永德抽到煙。 “我給你煙抽,你告訴我,譚落去了哪里?!?/br> 譚永德咧嘴笑,露出黃牙:“死了吧?!?/br> 男人的指縫里卡滿黑泥,他撓了撓胡子拉碴的下巴,態度冷漠:“她上回看我,說過,讓我當她死了?!?/br> 池傾陽離開前,譚永德念念不忘地喊:“別忘了我的煙?!?/br> 抽煙?做夢吧。 要不是有防彈玻璃擋著,池傾陽想替譚落抽死他。 畢業典禮后的幾天,池傾陽收到了班級合照。 照片正面,有三十一名學生。 照片背面,也只寫了三十一個名字。 那張合照成為了王翠星的黑歷史,因為譚落沒來,她一直在哭,哭得兩只眼睛腫成了桃子,不得已,頂著紅腫的眼睛拍了照。 照片上,一貫笑容燦爛的江澈面無表情,他試著去調動情緒,不想用一張喪臉為高中畫上句點,可他實在笑不出來。 池傾陽剪掉照片的塑封,他在自己的畢業照背面補上了譚落的名字。 就寫在自己的名字旁邊。 要債的人再沒來過小紅樓。 仿佛有人與他們取得了聯系,表示自己愿意承擔一切,求他們別再去傷害那無辜的一家人。 池傾陽原本想著,債主這邊也是一條線索。 因為他了解譚落,那個女孩一身倔骨,平生最討厭虧欠。她不會逃避,肯定會選擇還錢。 他愛她倔強,也最恨她倔強。 若不是臨行前那晚,她親口暗示了他。 若不是他親自確認過女孩繾綣的眼神。 池傾陽一定會誤以為,她對自己的感情只是玩玩而已。 她的離別太過無情。 有些小姑娘明明身體那么溫軟,怎么偏偏長了一顆比冰更冷硬的心臟? 電話打不通,池傾陽堅持不懈地給她發消息,期盼她能看到。 [譚落,你安頓下來了嗎?] [你住的地方安全不安全?有沒有人欺負你?] [你要記得好好吃飯,你吃得那么少,身體很容易出問題] [我到處找你,找不到,我都不知道你這么會玩捉迷藏] [我報了a大。如果想我了,就來a大找我] [你不要一個人在外面流浪,我不放心] 這些文字是投進汪洋的沙礫,半點水花都激不起。 池傾陽離開南琊去上大學的那天,連續半月的晴空突然陰云密布,一場大雨毫無征兆地澆下來,泥濘了他離家的路。 到了a大,他在美術學院的報到處守了一整天,引來無數人假裝路過,實則偷看。 他把譚落的名字寫給負責簽到的人:“學長,如果這個女生來學院報到,請你馬上聯系我?!?/br> 戴眼鏡的學長扶了扶鏡腿,狡黠一笑:“學弟,這是你女朋友?” “嗯,我把女朋友弄丟了?!?/br> 此言一出,弄得a大表白墻連夜掛出一條置頂公告: 【醫學院池姓大一新生有女朋友!請大家不要再投稿相關內容!墻墻堅決抵制一切挖墻腳的行為!】 譚落沒去a大。 池傾陽托人打聽了每一所設有書法專業的院校,大家都說沒有譚落這個人。 他開始購買書法相關的期刊雜志,關注各種書法比賽的獲獎名單。 還是沒有。 他拿著放大鏡到處看,始終找不到譚落的名字。 也許,她換了個名字,所以他才毫無收獲。 為了確認這種可能,他著手研究譚落寫過的每一幅字,想通過辨認字跡去認出她。 時不時地,王翠星和江澈會叫他出來吃飯。 三人互換信息,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大四快要結束時,三人組聚在一起吃飯,各自聊著未來的打算。 王翠星打算留在北京,江澈也差不多。 池傾陽說,他打算去南方。 王翠星以為那邊有什么好機會。 池傾陽解釋道:“我沒仔細找過南方。譚落怕冷,我猜她可能在那邊扎根了?!?/br> 王翠星啞了半晌,好心勸他:“池傾陽……你放下吧。你再找下去,要找到猴年馬月啊?!?/br> 小星星不似當年那么樂觀,她說了兩句重話:“我們找了這么久,一點結果都沒有……我有時候在想,譚羲之真的還活著嗎?” “星星!”江澈示意她別再說。 池傾陽一言不發,只是悶頭喝酒。他喝得爛醉,江澈開車送他回出租房。 上了大四,實習變多,池傾陽搬出了宿舍,一個人住。 他勾著朋友的肩膀,意識不清,唯有那個人的面容烙印在眼前,揮之不去。 “哎,江澈?!?/br> “說?!?/br> “我想問你個問題?!?/br> 在江澈的印象里,摯友無所不知,很少向他提問。 “你問?!?/br> 池傾陽說:“你能忘掉譚落嗎?” 過了四年,江澈也變得圓滑了不少。 他的答案不重要,江澈看穿了問題的本質,反問一句:“你忘不掉,對嗎?” 池傾陽短促地呵氣,酸澀苦笑:“是啊,我試過了,我忘不掉?!?/br> 那個女孩短暫地途徑了他的青春,她的發尾撫過他的唇,在他心上寫下一首墨跡斑駁的未完長詩。 高中三年,他所有濃烈的記憶都與她相關。在那之后,他再未見過那么嬌艷的狂花。 如果不曾見過陽光,或許還能忍受黑暗。 可他見過了自己的陽光,叫他如何接受這慘淡收場? “江澈,再陪我喝點吧?!?/br> 剛才礙于王翠星在場,男人們不敢放得太開。 江澈沒說廢話,直接叫熟悉的酒吧送來兩箱啤酒。 “成,陪你喝?!?/br> 一夜宿醉。 東方既白,曦光穿過百葉窗的縫隙,照在他的眼簾上。池傾陽睜開眼,頭昏腦漲。 江澈昨晚打車回去了,池傾陽的出租屋太狹窄,他沒地兒留宿。 屋里一張單人床,兩排書架,一排是各類醫學著作,一排是書法相關的典籍和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