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橘子 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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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一道門,她能看出來少年正在抓洗頭發,他的脖頸向后舒展,抻出個修長的弧度。 她甚至能想象水珠從那人濕軟的發絲滴下,順著線條峭厲的頜線一路滑滾,最終沒進刀子般鋒銳的鎖骨。 大概是熱水澡洗得太愜意,少年在無意間發出了一聲喟嘆,舒爽滿足。 他的聲音不大,只是被氤氳的水氣蒸騰后,在浴室里形成了奇妙的混響,聽上去頗為銷魂性感。 霎時間,譚落眼睫扇動,瞳孔縮顫。她吞咽了一口躁熱的空氣,臉頰燒得通紅。 那個嘆息聲色氣滿滿,她一下子走了神,完全沒注意到水聲已經停止。 直到浴室的門把轉動,她才恍然神魂附體,一步跨三級臺階往樓上跑去。 “譚落?” 她跑到轉角處,池傾陽在樓下喊:“你站住?!?/br> 譚落被那仨字絆了個趔趄,眼瞅著要撲倒在樓梯上。 電光火石間,有人攥緊她的手腕,停住了下墜的趨勢。 那只手很白,像白樺木的枝杈,筋條因為用力而凸起,有種嶙峋的骨感美。譚落的皮膚觸了電一般,灼得發燙。 她想抽回手,奈何池傾陽攥得很用力,她沒能成功。 “跑什么?小心點?!背貎A陽把她拽直,很自然地松開了她,表情稀松平常,仿佛什么都沒發生。 譚落第一次見到池傾陽,是在學校的榮譽榜上,某人的半身照貼在櫥窗里,位于第一排第一個,那是屬于年級第一的位置。 當時,她多少有些不厚道地想:這照片是p的吧?真有人長這樣? 直到后來,她在校會上見到本尊。 那一天—— 她,捧回書法大賽的金杯。 他,拿下物理奧賽的優勝。 當時,她和池傾陽一齊站在領獎臺,被校長大聲夸贊。 譚落用余光打量右手邊的少年,不禁凝思……原來女媧真能捏出帥哥。 那人的眼珠極為深邃,仿佛用最濃的墨,以最重的力度點下去。 他的瞳色那么深,可神情卻寡淡,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此時,那雙黑水晶般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盯著她。 池傾陽用毛巾揉搓濕發,隨口問了句:“上哪去了,這么晚才回來?” 往常譚落每月去探監,基本能在下午三點前回家。今天是因為大巴線路出了點問題,才拖得很晚。 雖說她干什么都和池傾陽沒關系,但是這個人太聰明了,她怕引起對方的懷疑。 在大家眼里,她是個普通的獨生女,父母在外忙碌,沒空管她。 自從升上高中,她始終在精心維護這個謊言。 同學們不知道她的父親進了監獄,也不知道她的母親早已去了國外,重組新的家庭。 “問你呢,怎么不說話?” 男生清亮的嗓音低低懸在頭頂,譚落垂著眼說:“看電影去了?!?/br> 由于撒謊,她的聲調有些發顫。 “看電影?”男生玩味地重復著她的回答。 腳步聲從身后繞至她身前,一雙拖鞋出現在她視野里。再往上瞧,是緊致結實的小腿,看得出經常運動。 池傾陽堵住了上樓的去路,譚落暗暗替自己捏了把汗,想把謊話編得更真:“周五,王翠星不是推薦了一部動畫片么?我去看了?!?/br> 她揚起頭,看著池傾陽的領口。他穿了一件干凈清爽的白t,肩上搭著一條灰色毛巾,t恤圓領被發絲滴落的水洇濕。 “你自己去的?”男生問。 “不然呢?” 池傾陽倏然湊近了半步。 這個距離過于微妙,譚落慢慢向后退。 少年餳著眼,歪了下頭,一絲猜疑在那雙黑眸里徘徊。 緊接著他又問:“有人陪你吧,是男生?” 池傾陽的眸光比平常冷硬,有質問的意味。 譚落被盯得莫名其妙。 搞什么啊…… 他這么八卦嗎? 她嘟嘟囔囔懟了一句:“你管不著?!?/br> 少年的薄唇間漫出笑聲,揶揄味十足:“心虛了?” 譚落耳根泛紅,一股無名火蹭蹭往上竄。 她腦袋一熱,露出個甜甜的微笑,略顯膩歪地叫出男生名字:“池傾陽,你吃醋???” 話一出口,譚落立刻后悔。 惡語犯上,這不得被懟個對穿? 她都搞不懂自己哪來的勇氣說這種話……絕對是被冷風吹傻了! 池傾陽的反應和她預想中不太一樣。 少年聞言,眉心瞬間蹙了個淺結,又很快舒展。像被風揉皺的湖面,轉眼歸于平靜。 他牽動唇角,俯下身,笑得游刃有余,似是蓄了滿滿一腔壞水。 她聽見池傾陽低啞的嗓音磨過耳畔:“對,我吃醋了?!?/br> 第2章 紙條 清晨五點半,譚落被鬧鈴緩緩叫醒。 她設置的起床鈴是鋼琴曲,舒緩溫柔,不會在大清早把她嚇一跳。 她按掉鬧鐘,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迷蒙的神情里含著醉倦。 剛才她做了個夢,夢中一情一景都很細碎。 夢里有人緊緊抱住她,二人視線交錯,她看不見那人的臉,只記得那個幾乎將她勒碎的強硬力道,還有干凈溫柔的熟悉嗓音。 夢中人深情地喚她。 譚落…… 她陡然睜大了眼。 心臟在胸腔里如驚鹿般狂蹦亂跳,冷白如雪的臉頰上潮紅漸起。 “怎么會夢見他……”譚落懊惱地搓了把臉,翻身下床。 刷牙時她想,都怪池傾陽昨晚胡說八道,搞得她方寸大亂。結果,肇事者只用一句“我開玩笑的”糊弄了過去。 她脫掉睡衣,寒冷進一步入侵骨髓,但也托了這股寒氣的福,她徹底清醒過來了。 將荒誕的夢境拋在腦后,她換上校服,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古帖放進書包里,那是古代碑文的拓印,用來臨摹練習。 她所有家當都在這里,十七年來存活于世的痕跡甚至堆不滿這間小屋。 屋子只有十平,每月租金五百。 池傾陽的爺爺很喜歡書法,經常去逛各種書畫展覽,見過她幾次。 她在書法界小有名氣。 得知她想租房子,池問海第一時間毛遂自薦,以極為低廉的價格把自家三樓的空單間租給了她。 這無疑解了她的燃眉之急,那時她正愁于舊房東坐地漲價,跑路無門。 為了答謝池大爺,譚落經常寫字送給他。如今一樓墻上掛滿了她的“墨寶”。 出門前,譚落打開她的小冰箱,拿出一袋面包。 這袋面包前天過期。不過對她來說,只要吃不死,等于可以吃。 她的父母離婚時簽署過一份協議,母親不必支付譚落的撫養費。 法院在執行譚永德的財產時,給她余留了維持基本生活的必要費用。她主要靠這筆錢過日子。 這錢數額不多,她得一分一分計算著花,所以過得格外拮據。 譚落上了初中就沒怎么長個子?,F在高二了,她還在穿當年的衣服和鞋子。多虧她愛護東西,用了這么多年也看不出老舊。 今天池傾陽起得比她早。 她剛到一樓,那人已經坐在門口,弓著背系鞋帶了。 他微長的劉海因為低頭而垂下,遮住眉眼。 “早?!鄙倌晔紫雀蛄苏泻?。 “早……”她呢喃著應了一聲,聲音很小,然后她像是心虛一般,捏緊書包帶子,迅速走到玄關處踩上鞋子,推門離去。 池傾陽凝望著那扇開了又合的門,神色晦暗。 他正要跟上,身后傳來奶奶的呼喚聲:“陽陽,你等會兒!” 李淑芳從廚房小跑出來,把一個鐵飯盒塞給他:“我蒸了你最喜歡的紅豆包,拿著去班上吃?!?/br> “謝謝?!鄙倌甑嗔讼掳鼛?,“我走了?!?/br> 譚落在巷口等公交車,不一會兒,池傾陽也跟上來,站在她右邊伸手可及的地方。 車站空寂,濃霧像是清晨里游蕩的幽靈。曦光太淺了,尚且照不透這層厚重的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