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則垂眸，又是一笑。

    怎么沒聯系過時梨呢？

    當年祁則出國也沒放棄聯系時梨，但那會兒他的消息不靈通，不知道時梨的聯系方式都換了，發過消息，全部石沉大海，也沒得到回應。

    周圍的人更不敢當面跟他提，當時還是靠那場打過人的校友會，祁則才知道時梨最近在做直播的事情。

    那會兒沒人跟他說時梨的直播間到底是什么，他就一個挨一個的找，成千上萬的直播間，他也不確定時梨每天什么點鐘開播，有空了就去翻一翻。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大數據都心疼他，主動給他彈出一條你可能想關注的主播【shirley】正在直播。

    祁則當下就點了進去。

    那會兒的時梨才經歷了一次網暴，當時的她粉絲說多不多，說少也沒那么少，直播間里也有兩三萬的觀看量，那會兒直播間為了穩固粉絲，一般的辦法都是隔個十幾二十分鐘發個小紅包，一些粉絲為了有可能的紅包選擇留下，看看自己能不能中獎，時梨沒什么閑錢，另辟蹊徑，把紅包變成了打游戲，隨機抽幾位粉絲一塊兒上分。

    紅包變成了上分，粉絲們原本是沒什么不愿意的，但鑒于之前時梨跟榜一對砸的事情，也有風向暗戳戳說時梨摳門小氣的，十萬都能隨便砸，給粉絲們花點兒小錢，每十分鐘包個十塊錢的紅包都舍不得嗎？

    話說多了，風向也變了。

    也就是那會兒開始有人質疑起了時梨在cao虛假人設，什么千金大小姐十塊難舍的的爛話也隨之而來。

    【要不怎么說有錢人有錢呢？還是人家會過日子，摳門摳出來的?！?/br>
    【人設不要太好cao，前邊博眼球博大發了吧，現在想撈錢，但要掏十塊錢都掏不出來，我都替你梨丟人?！?/br>
    【誰說留住粉絲的一定是直播間的里抽獎了？】

    【那粉絲讓她快別抽獎了，反正又不是錢，不是為了留人還跟風抽什么獎??？】

    【搞笑，別的直播間不抽獎也沒說什么，大梨子直播間抽獎能一塊兒打游戲還被說上了，跟主播互動不比十塊二十塊強？】

    從直播間彈幕吵到微博評論，那會兒時梨也是真不明白怎么自己不抽錢就跟犯錯誤一樣，就因為當時自己沖動先跟別人砸了錢，在別人眼里就要當散財童女才適合。

    時梨當時還有一點兒氣性，但不多，跟直播間的粉絲說干脆直接把抽獎的環節省了，連抽也不抽了。

    粉絲們叫苦連天，又不是自己惹的事兒，干什么把自己上分的機會都剝奪了，彈幕念叨了好幾天，時梨心軟，還是退了一步，說了帶每天打賞前幾位的粉絲直播。

    祁則就正好撞上了這個時候的時梨，在直播間里砸了一千又一千，直到砸到了排行榜第一的位置。

    祁則以為時梨終于看見了自己，兩個人的聯系也要恢復了。

    下一秒，時梨直接把他在直播間禁言了。

    不光是祁則，整個直播間的粉絲都懵了，要知道被網暴這件事兒出現，時梨也不過就是說不再抽獎了，僅此而已，她也并未在直播間里有什么失控的舉動，結果一個給她砸錢砸到榜一的粉絲，時梨反而跟見到仇人一樣。

    直播間里的粉絲瘋狂刷彈幕，問時梨是不是跟榜一有什么仇，怎么先是跟榜一對砸，又是給榜一拉黑的。

    時梨當時說沒有。

    她跟榜一沒有仇，她只是不想在直播間見到那兩個字母。

    【我日！我日！等等！等等！我他媽問到一個大瓜？誰說他們兩個人沒有聯系過的？大梨子第一次封的就是這個號！】

    【哈？你再說一遍？？？？？？】

    【跑去問知情人士了好吧？愛信不信，這是真料?！?/br>
    【我選擇相信了，要不怎么說人家兩個有緣份呢？兜兜轉轉還得是你！愛了！愛了！兩個人這真的就是命中注定了吧？】

    時梨看著彈幕，愣了下。

    就算事情久遠，因為涉及了祁則，時梨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封號這事兒。

    原本是彌補時梨空缺的戀愛十分鐘，祁則硬生生開了快一個小時的直播，直到從淮揚記出來，才關了直播。

    粉絲們意猶未盡，連同砸砸都忍不住發消息過來，求時梨讓祁則再多說一會兒，時梨都沒有任何表態。

    直到祁則提了外賣回了家，時梨才將將把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

    祁則沒說話，他先把外賣放到了茶幾上，又坐在了時梨旁邊。

    時梨轉過頭，靜靜地看著他。

    “生我氣了嗎？”祁則問她。

    祁則知道自己沒跟時梨商量就開直播這事兒挺冒險，但轉頭一想時梨不也一樣，為了維護他，不讓粉絲也跟著罵，她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兩個人天雷配地虎，誰也別埋汰誰。

    時梨落下眼，很輕地搖了搖頭，又點了下頭，她說不清自己現在的想法：“有點兒生氣，但也沒有生你的氣?！?/br>
    祁則有點兒被時梨弄迷糊了：“嗯？”

    “我……我是有點兒氣自己?！睍r梨抿了下唇，“我跟我自己置氣呢?！?/br>
    這是祁則沒想到的：“跟自己置氣？”

    時梨點點頭，跟祁則說了封過他賬號的事情。

    那會兒在彈幕上看到自己封過祁則賬號的事情，時梨立刻就去查證了，她千想萬想也沒辦法想到網友們說的是真的，自己當時封的真的是祁則本人。

    時梨一直以為只有自己才試圖聯系過祁則。

    時梨一直以為自己沒有得到過回應。

    但其實……

    但其實并不是的。

    “當時……我當時不知道是你?！辈胖棺〉难蹨I又有要下落的跡象，時梨的喉間也好似堵住了什么東西。

    時梨垂著頭，不敢看面前里的祁則。

    一句話也再說不出口，再說一句都覺得多余。

    祁則沒有意外，嗯了一聲：“我知道?！?/br>
    時梨詫異地抬起頭。

    時梨沒想到祁則能這么肯定，如果她是當事人，她去祁則的直播間里砸了那么多錢，還被封了，她怎么也會聯想到自己身上，覺得對方猜出來了……

    “當時那么多的人呢，難免撞了?！逼顒t寬慰時梨，笑道，“你難道是孫悟空嗎？火眼金睛立刻就知道是我?！?/br>
    時梨沉默一瞬。

    祁則何等聰明，就算知道當時自己不知道是她，但她為什么不想看到這兩個字母的理由，他也不會不知道。

    時梨心底五味雜陳，想解釋什么又無從下手。

    她能怎么解釋？

    當時她以為他真不要她了，別看表面上該上學上學，該直播直播，但心里的狀態也一直不好。

    那會兒她下意識想屏蔽掉一切有關祁則的事情，時梨以為這樣自己就不會難受，痛苦的感覺就少一點兒。

    她以為時間久了，日子長了，自己越不提起祁則，祁則就會離她越來越遠。

    但也不是這么算的。

    時梨的狀態不好，祁則就在眼前，沒辦法不感受到：“直播的時候就因為這個哭了嗎？”

    “……嗯?！?/br>
    “現在知道我教你的那招有多好用了吧？偶爾賣個慘，我哪兒有其他心思犯錯誤，光心疼了?！逼顒t跟她開玩笑，“不過，我那件事也沒什么可疼的，你沒瞧見直播間里的粉絲嗎？還紛紛磕咱倆呢，說我們有緣，你才能一封就封到我?！?/br>
    祁則不想時梨難過，故意說些不正經的：“我第一次都是你的了，時梨，大梨子，男人的第一次都很重要，你可要對我負責?！?/br>
    什么跟什么？

    什么就第一次是她的了。

    還有男人的第一次都很重要。

    話語莫名有點兒下流起來，時梨的耳朵不免有些泛紅。

    “心情好了點兒？”祁則看著時梨的表情。

    時梨低低地嗯了一聲，抬手，又去勾祁則的食指，十指交纏在一起，時梨看向祁則，輕聲道：“祁則，其實我還有點兒擔心的?！?/br>
    他們的手扣在一起，祁則的拇指的指腹緩緩蹭著她的指節：“擔心什么？”

    “擔心你把我想的太好了?！?/br>
    直播的時候，祁則什么也不藏，什么也不掖，他在講自己喜歡上她的細節，那份回憶美好到讓人都覺得不真實，讓時梨這個當事人都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那么好。

    “我覺得我可能沒那么好，起碼沒有你想的那么理想……”

    時梨很慌，時梨很擔心讓祁則感覺到失望。

    握緊的手忽然被放開，時梨心臟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想抓住他的手，又見他的掌心撫住了她的臉，祁則直視著時梨的眼睛，讓她看著自己。

    四目相對，時梨仰起頭，慢慢吞了下口水，看見祁則搖了搖頭，他說：“沒有，我從來沒有這么想過?！?/br>
    人們無法控制自己愛上誰，如果按照自己的理想型去尋找愛情，那么這份愛情并不存真，因為真正的愛情不會將對方理想化。

    愛應該是猝不及防，愛應該是并非完美，愛應該是有所缺陷。

    愛一個人不是愛自己的欲望，愛是只要是你，我就沒辦法不愛。

    祁則的臉靠臉過來，他的頭微微側了側，恰好能吻在了時梨的唇上。

    他們閉住眼，又時時刻刻能感覺到彼此就在面前，呼吸交錯，祁則的語氣很輕但又堅定：“時梨，我從來沒有想過將你會理想化，時梨，我從來是將理想時梨化?！?/br>
    第60章

    晚上九點鐘, shirley酒吧。

    砸砸小心的在邊上整理東西，看到一直支在吧臺旁邊裝石像的葉紹宇，忍不住湊過去八卦：“葉哥, 葉哥, 你發什么呆呢？”

    葉紹宇覺得他現在不是發呆，他是真的呆。

    時梨跟祁則的直播結束還沒多久，網上的風頭全是關于兩個人公開戀愛的事情，有能人就時梨跟祁則兩個人的直播火速剪了個拼貼視頻，帶粉絲們實時體驗祁則回憶那會兒時梨的一舉一動, 一時間合成視頻都沖上了小破站的首頁觀看。

    一波沖了一波，評論區最多的一條點贊是在討論時梨跟祁則兩個人相處的細節，尤其點名提起的就是酒吧的名字，shirley跟時梨的游戲id一樣, 粉絲們暗戳戳里扣糖吃, 還有人問起要不要一塊兒組團去shirley酒吧半日游，見證一下他們愛情的開始。

    葉紹宇一言不發, 盯著吧臺斜后方的酒吧名, 覺得自己是文盲：“我之前……我之前怎么一直沒想到呢？”

    砸砸順勢插話：“想到什么？”

    “酒吧的名字，shirley，跟時梨的游戲id一樣, 跟時梨的微信名稱也一樣?！?/br>
    那會兒起名的時候, 葉紹宇還問過祁則為什么是雪梨, 他還以為祁則是喜歡柯南里的灰原哀, 當時還當了祁則的面模仿了琴酒喊雪梨的聲音，祁則一臉笑而不語, 現在回想起來那眼神是不是就跟看傻逼似的。

    “葉哥, 你原先是真不知道??？”砸砸不可置信, 看著葉紹宇，想起那會兒他們在社畜群開的玩笑，那會兒葉紹宇說了酒吧的名字是祁則起的，酒吧里的員工又見到時梨跟祁則兩個人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關系，早就猜測這個名字指定跟時梨有點兒關系，“我還以為群里的玩笑……總之，我感覺這個還挺明顯的，而且這個名字也每天能看見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