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都能夢到清冷表哥 第71節
談及秦奕,宋譽啟偏頭輕聲問, “昨日派去的人可有消息?” 近日雖得圣上看重,他面上依舊無半分喜意,眼皮子懶洋洋壓在劍眉下。 他身邊的男人并未作答,反而望向斜斜探入廊內的枝丫。 許是小徑過久渺無人跡,抑或是灑掃的丫鬟小廝不忍毀去不堪一折的杏花,那歪纏的椏杈徑自帶著早已枯敗的花柱擋了道。 他伸手,帶著細小傷口的修長指骨輕輕碾在上面,咔嚓一聲,杈子被折斷,這般粗魯的動作經由他手也顯出幾分施舍的意味, 男人漫不經心將手中枝丫斜斜一拋,枝條破空而出,半邊身子被插入泥地里, 他眸色莫名地收回手,斂起眉,“那秦奕,確是與孟瀛有關系?!?/br> 宋譽啟見他這副模樣,笑道,“孟瀛?你那表妹不是才與他定親?!?/br> 在對上陸明欽望來的黑眸時,他下意識干笑兩聲,“只是說說,況且這不是才定親嗎,成親了也得把人搶回來?!?/br> 不得不說,這位儲君骨子里還壓著幾分因自小受壓而生起的叛逆, 才說完,宋譽啟不知想起什么,他輕笑一聲, “如此一來,便好辦了?!?/br> * 鎮國公府的席位恰巧擺在永寧侯府對面,是以著緋色衣裙的少女被高大溫柔的男子牽著落座時,候在世子爺旁邊的伴云瞧得一清二楚。 他狠狠地落了眉頭,目光小心翼翼覷向世子爺。 因壽宴,他今日穿了身玄錦絳色云紋圓領衫,一頭墨發被金桐烏冠束起,蘊著病氣的眉宇下,是烏黑清淺的眸。 他垂著長睫,一言不發地拿了個酒杯把玩。盛著酒液的青瓷盞在如玉的手里輕轉,最終被方至唇邊,里頭的酒通通落入男人的喉間。 哎呦,瞧這借酒消愁的模樣。 伴云瞧不下去,又抬頭去看表小姐。 謝知鳶此時正夾了道菜,放入嘴里時那軟糯的口感瞬間席卷而來,她驚嘆地唔了一聲,黑溜溜的眸子里滿是欣喜。 孟瀛看她吃的開心,不免失笑問,“有那么好吃?” 謝知鳶下意識伸出手指揪住盤子邊邊,像只護食的小獸,回過神時又為自己的舉措羞赧,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很好吃啦,我從未見過這樣的菜品?!?/br> 花瓣模樣的軟嘰嘰,一眼都舍不得讓人吞掉它。 謝知鳶這般想著,又惡狠狠地嗷嗚了一口。 下一瞬,霧青色袖口映于眼底,帶著竹節氣息的手指夾著帕子輕輕擦過她唇邊殘余的污漬。 謝知鳶愣住,反應過來時笑著道了聲謝。 伴云收回目光,暗自思忖著,真別說,這你來我往的確實是般配得不行, 他垂眸,正巧瞧見世子爺又抬了頭,目光直直落在孟公子手里的帕子上。 不知看了多久,在孟公子上手替表小姐夾菜時才收回目光。 那指尖輕輕在桌案上敲了兩下,伴云心里一咯噔,他知這是世子爺思忖時慣有的動作。 好在不一會兒有個小廝進來在孟公子耳邊低語一番,他先離了席,只余表小姐一人吃著桌案上的菜。 世子爺便不再掩飾自己的目光,坦然又直白地放在她身上。 陸明欽邊摩挲著手中的酒盞,邊看著阿鳶乖乖吃菜的動作,從額角、眉骨、瓊鼻一直流連至胸前,直到她吃不消他的目光抬頭望來之際,才不緊不慢垂眸。 他知太皇太后與孟瀛的關系,也篤定他與謝知鳶二人必會同來,甚至于更糟的場面都想過,但他還是來了, 他只是想見見她,即便是在那般境地下。 謝知鳶沒吃兩口,便察覺到一股子炙熱準確而直白地落在她身上,可她一抬頭,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倒讓她瞧見了對面的表哥。 今日的玄色圓領衫更襯得他眉目間的清淺病氣越發明顯,可表情卻依舊清冷到在眾人望向他時依舊泰然自若。 下一瞬,他似乎是察覺到什么,那雙淡漠的黑眸直直向她望來。 四目相對之下,謝知鳶先心虛地收回目光,她有些慌亂地扒了幾口菜葉子,唇珠稍動時,恍若不停在啄食的小白兔。 陸明欽視線也跟著停在了那處,習武之人視力好,因此他能清晰地瞧見,她鼻尖處泛出的細小汗珠,濡濕的紅唇, 她似乎吃到了辣,唇不自覺微張,吐著舌頭斯哈了下氣,可愛到近乎想叫人—— 陸明欽怕控制不住自己,只貪妄地瞧了兩眼,便又收回,喉嚨莫名發干。 他將指間里酒盞中的酒一飲而盡,喉結微動時,恰巧被謝知鳶瞧見了。 她垂眸,盤子里的菜在視線里扭曲得不成樣子,她沮喪地又嚼了一口菜。 若是瞧不見表哥還好,瞧見了,那雙眼便好似有自個兒的想法,止不住往那處探。 一些習慣并沒有那般好改。 若是一月不能忘,那她便用一年,兩年,她便不相信,還忘不掉他。 * 可一切最最確切的感知,都在腦中敲響警鐘。 “安姑娘落水了?。?!” 那一聲破開層層晦暗,瞬間灌入到謝知鳶腦袋里。 她身子僵住,不遠處湖中不停撲騰的身影好似也成了她,那種如墮入水中的窒息感,帶著壓迫緊緊纏上來。 安姑娘,這三個字于她而言,已宛如魔咒,日日夜夜提醒著她愛慕不得求的酸楚。 周圍人的議論聲隱隱約約入耳, “安姑娘是誰呀?” “聽說是同陸世子議親的姑娘,” “陸世子?!那這下豈不是該他親自出手?” 大衍雖不重男女大防,可落水再救起這種事終究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生的,若救起,這門親怕是逃不掉了。 謝知鳶攥緊了裙子, 表哥——表哥他是不是,是不是要去—— 她下意識隨著眾人一道將目光往岸邊追去。 萬眾矚目的男人身邊空出了一圈兒,身上的玄衣浸沒在夜色中,隱隱約約透出矜貴挺拔的輪廓。 他垂著眼似乎是在兀自思忖著什么,對那道喚聲充耳不聞, “主子,”伴云往四周掃了幾眼,在他耳邊提醒道,“安姑娘落水了?!?/br> 陸明欽這才掀起長睫,因被人打斷了思緒,清淺的眉微斂,他淡聲問, “孫府會水的婆子是都死光了嗎?” 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傳到眾人耳里。 趴在岸邊扯著嗓子喊的丫鬟一僵,眼見著小姐撲騰的力氣越來越小,話語里帶著哭腔。 那些婆子們見陸世子實在是沒有要動的意思,才訕訕跳下去救人。 謝知鳶注意著他們的動靜,因離得有些遠,她只能瞧見表哥停留在原地的身影,和幾個婆子跳下去救人的動作,這才松了口氣。 不一會,安珞便被兩個婆子抬上來安置在空地上。 她現下渾身濕透,不住地蜷縮著,還是伴云尋了間干凈的披風,恭恭敬敬遞給她,才讓她在眾人目光給予的羞恥中回過神。 安珞就算再怎么自大,也絕不會用這種手段去博弈,可不知她從前得罪過誰,晚間來此欣賞湖景時,不知從何而來的手一把將她推至湖里, 她心中對陸世子或許對她有所不同的希冀在不盡的撲騰與痛苦中早已磨滅殆盡, 可她必須要嫁給他,不若回去后,她娘必定會—— 安珞抓緊身上的披風,順著丫鬟攙扶的力道顫顫巍巍站起身,冷風拂過面容,洇濕的發與露在外的脖頸不自覺打了個顫, 極致的冷與恥中,她垂下眸,暗自做了決定。 * 因著此次的鬧劇,好些人散了場。 湖間依舊是瑩瑩絮絮的仙境樣,可謝知鳶沒了心思欣賞,被那寒冽的晚風一吹,就要提裙擺跟著一道回去。 下一瞬腳步確因伴云的呼喚頓住。 “謝姑娘留步——” 自后追向前來的小總管有著一雙即便在夜里也極為精明犀利的雙目,卻因著他笑起時眼眸微瞇的動作軟化了些許, “主子想同姑娘說兩句話?!?/br> 表哥? 謝知鳶歪著腦袋瞧了一眼,不遠處,玄色身影半倚在河堤旁的圍欄處,寬大的衣袖隨著河風卷動而散開。 她有些慌亂地輕聲問,“陸世子找我做什么呀?” 伴云笑了笑,他輕聲開口道,“姑娘去了便知?!?/br> 他這話說的讓謝知鳶越發緊張,她踮了踮右腳的繡鞋,要四喜在原地等她,這便躊躇著朝向湖邊而去。 越靠近,獵獵的狂風恍若要撕開般將她兜了滿頭滿臉,帶著極為寒冽的氣息。 她今日挽了個飛仙簪,墨發本就松松垮垮,才行至他跟前,便已支撐不住般如鍛瞬間滑落。 桃子玉簪掉地時,發出聲脆響。 那是孟公子給她的簪子。 謝知鳶急得不得了,忙蹲下身去摸索,可額前滿是她的發絲,眼前也是漆黑一片,才抓到個硬物,手背便被溫涼的觸感覆上。 那是表哥的手。 他的手心帶著繭子,剮蹭得她微微生疼,謝知鳶才瞬間便要縮回手,男人卻先一步松開,他淡聲道,“我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