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都能夢到清冷表哥 第58節
“你們說,今年萬佛節咱們府能排上號嗎?” “那還用說?憑著陸府的關系,那陳列名錄的祭司再如何也得讓我們跟在后頭吧?!?/br> 三年一次的萬佛大典不可謂不鄭重,列隊時,男官一列、女官一列,后頭也只有達官顯貴和些許黃商大儒能跟著圣上一塊祭拜,至于平民百姓——也只能等朝廷眾人離去后再入內。 層層光影堆疊至女孩的眉間,她輕顫著長睫睜眼,在眼瞼處落下的陰影也隨之晃動成蝴蝶撲扇的弧度。 謝知鳶看著頭頂的床帳,還有些愣神。 夢里的邵遠說話算話,鞭子抽到她身上時,不禁不疼,反而還帶著密密麻麻的癢意,狡猾地鉆遍全身。 那股子癢直到夢醒后恍若還殘留在身上。 謝知鳶下意識摸了摸胸口,感受到捂得嚴嚴實實的布料,這才松了口氣。 起身時,手腕上的玉石微微晃動,發出瑩綠色的光。 她這次不僅夢見了邵遠,還夢到了另一件事情。 謝知鳶趿拉著鞋,拉開了門扉。 日光大勝,萬頃麗色撲灑在身上,她瞇了瞇眼,瞧見不遠處幾個小丫鬟坐在外廊的臺階上,正圍在一塊交頭接耳。 此時聽著動靜,俱回頭望來。 推門的少女擎住日色,發尾蜷曲,葡萄似瞳仁間噙著將醒未醒的茫昧水霧,身姿纖弱,可又凹凸有致,在寬大的睡袍里顯得莫名誘人, 歪著腦袋望過來時,幾個丫鬟連話也不會說了。 謝知鳶有些莫名地瞧著她們小臉通紅的模樣,放在在門框上指尖稍稍扣緊了些, 她開口問,“你們知道四喜去哪了嗎?” 一個梳著雙丫髻的丫鬟行禮道,“今日成衣坊那邊送來批衣物,喜jiejie她去外頭替小姐拿您那份啦?!?/br> 謝知鳶點了點頭。 她的夏衫太緊了,平日還好,睡覺時就不大妥當,便是連她身上這件睡袍,也是從前謝知禮沒穿過的衣物。 不一會兒,四喜手里捧著幾疊衣物推門而入,她將那些裙衫一件一件鋪到榻上,才對著正在看醫書的謝知鳶道, “小姐,快來瞧瞧,今年有好幾件好樣式的呢?!?/br> 謝知鳶原本在搜尋益母草的訊息,可找了半天也只翻到了“清涼可口,止潰除血”的功效,遠沒有夢里說的那般重要。 她迷蒙地撓了撓頭,在四喜的催促聲中來到床邊,才瞧清那衣服的樣式便有些害羞地揪了揪手指頭。 自女性掌權為官后,大衍民風日漸開放,當今圣上即位后,更是詔布“風俗奢靡,不依格令,綺羅錦繡,隨所好尚……1”的御令, 如今日頭漸熱,四喜擺著的有兩套皆是以紗羅代替原先的對襟上襦,胸背半露。 四喜撓了撓頭解釋道,“那運貨娘子說,前幾日羅大人于宮宴上便是這般穿的,現下正時興呢,又涼快又輕便?!?/br> 羅大人官拜一品衛事大臣,位高權重,長得艷美,夫侍都有十來個,聽說在府中日日爭寵,她衣著打扮皆是京中貴女所追隨的標桿。 謝知鳶最是欽佩這等女子,在她看來“為國為民、兼濟天下”是盡善盡美之事。 雖說“強行者有志2”,可她也知道自個兒幾斤幾兩,若要她當了女官,必也是要被他人指著鼻子罵狗官的。 梳洗打扮完之后,謝知鳶拎著醫書繼續琢磨,順便要四喜去排個小廝將她往日研香的工具與藥材拿來, “再取些益母草?!?/br> * 近日朝堂風雨欲來,太子手底下先是有好幾個文臣被他人上奏密謀去歲的科舉舞弊之事,后又有巡鹽部被抖落出受賄一事, 圣上震怒之下欲將太子外派徹查,還是經由朝臣勸阻才作罷,只幽禁五日以儆效尤。 可此事過后,太子風頭難免被搓,向來寬和的面上都帶了些躁郁。 他對面的男人卻依舊不緊不慢,將剛煮好的茶推至他面前。 宋譽啟垂眸瞧了眼,嗤笑道,“你倒是不急?!?/br> 陸明欽指腹輕掃過盞沿,眉眼在茶霧浮起的裊裊白霧中看不真切,他輕聲開口,“你又怎知我不急?” 承安入殿時腳步稍頓,目光落在太子帶著厲色的眉宇時,不動聲色掩去眸中懼色。 她原先被太子中庸之狀所蒙騙,還以為他是個無能之輩,全然不如陸明欽出采,可相處數日她才察覺出太子手段之陰狠。 也是,皇宮之內又怎會出庸才,若真如表現出的那般簡單,怕是要被吃的連骨頭也不剩了吧。 承安的動靜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宋譽啟掀起眼皮子看了眼著白紗襦裙的女子,淡聲道,“你來作甚?” 手中的杯盞與木案交疊時發出細響,叫人察覺些許不耐。 承安斂了斂眉,她開口道, “母親讓我來看看殿下,如今情勢危急,殿下若有急人之難,長公主府必義不容辭?!?/br> 表的是忠心,卻也是種試探。 陸明欽垂眸,嘴角略彎, 宋譽啟瞧清他的調侃意味,有些無奈道,“替我同姑母回個話,孤留有后手,令她不必擔憂?!?/br> 他捏了捏眉心,忍了半晌才沒把“孤還沒完蛋”幾字說出。 這幾日他手底下躁動得很,不少阿貓阿狗見了他這幅落魄模樣,都跳出來逼他表個態,未曾想長公主也是如此。 殿內婢女早已退出門外,殿內只余三人,承安松口后一時無話可說,霎時陷入闃靜。 她眉目依舊平靜,端的是清冷仙子狀,可手心已冒汗,尤其是在陸明欽面前,更不愿放下高傲的姿態。 而她心心念念的男子,卻只慢條斯理地攏起廣袖,修長指節綴于碧色茶盞上,淡色唇瓣親抿了口淺青色茶液。 宋譽啟瞧了承安一眼,到底是替她解了圍,“郡主若是有事可先行離去,若不然,同我和明欽一道相商要事也可?!?/br> 承安哪聽不出他遞的臺階,今日領命來此試探她便羞愧欲絕,如今更是不愿久留,隨口找了句要回府的借口便匆匆離去。 宋譽啟在女子一步一步離去背影上的目光緩緩收回,又落于面前男人的眉尖,輕輕笑道,“可真是絕情?!?/br> 陸明欽略抬長睫,語氣平靜,“我來此可不是聽太子與我再談及這等兒女私情之事的?!?/br> 宋譽啟收了笑,眼里帶著篾意, “這回,倒是被我抓著了不少被安插的細作?!?/br> 陸明欽沒有絲毫意外,單薄的眼尾被茶熏得微紅,他輕聲道, “萬佛大典之日,他們勢必會再次出手,屆時我會露出破綻,你留意著些——” 他垂眸,杯里映出沉沉眸色, “務必讓那些人有來無回?!?/br> * “阿鳶,這香是你從哪得來的?” 醫館內,蓄著白胡子的老頭兒原本微瞇的眼睛都睜大不少,眼里精光閃爍, 他身前的女孩笑意盈盈,看他手里拿著羅好的茶罐子,又扇了扇風,放在鼻下細細嗅了一番,軟聲問道,“爺爺,可真有用?” 老爺子樂呵呵道,“這香確是不凡?!?/br> 若是普通的安神香,聞了不過是神清氣爽,可他手里這香,沾上一點,便能叫人覺得欲罷不能、通體舒暢,恍若任督二脈也被打開。 可奇怪的是,他竟察覺不到有關原香料的蹤跡。 便如佛香,多是由地母真香、常吉真香,富含香氣的樹皮、樹脂、木片、根、葉、花果等所制成的,總能嗅出一種一二種原料。 可手中這香卻不同,嚴絲密合,層層堆疊,宛若天成。 這樣的上等香—— 謝知鳶看著爺爺眉間的不可置信,笑得眉眼彎彎,心中的惶惶不安也被壓下些許。 那夢并沒有錯,昨夜邵大人那只是個意外,那她與表哥...... 眼里的欣喜稍稍褪卻,少女垂眸看了眼手中裝滿香料的香囊, 那是她手受傷前繡的,銀針不知刺破指尖多少回,好在皇天不負苦心人,那竹子沒再太歪。 指腹在粗糙的竹子輕輕捏了捏,她暗下決定,下次見著表哥便將這個香囊送給他。 從肚子傳來一縮一縮的疼痛扯回她的思緒,謝知鳶目光從香囊上挪到了自個兒的肚子上。 她今日于風行居做香做的有些魔怔,原本手里有傷,做得不利索,但得虧她天資聰穎,嗅覺靈敏,記性又好,能將夢中的香臨摹得八九不離十,可這一趟下來,也已到了暮色四合之時。 她做完后便匆匆跑到爺爺的醫館,哪還有功夫吃什么,現下才發覺餓得慌。 女孩裹著紗布的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自是被老爺子看到了, 他忙放下手中的香盒,將此事擱置一旁,畢竟其他的再重要也沒孫女的身子重要,伸手招來藥童去對面酒樓買吃食。 那藥童年紀不大,扎著個小小的啾啾,眼睛瞪得老大,“師父,您竟如此奢侈!” 平日明明只舍得吃那王婆子攤上幾文錢一碗的餛飩稀粥,如今竟要去酒樓買菜了? 那可是好些兩銀子,師父他平日總不收錢,醫館都要入不敷出了。 頂著藥童不可置信的目光,老爺子掏了掏口袋,老半天摸出幾粒銀子,將它們塞到藥童手里,頗有些不耐煩地拍了拍他的腦袋, “快去快去,同你一道吃rou你不樂意了?” 謝知鳶躲在一旁,看著藥童氣鼓鼓的臉,捂嘴偷笑。 不一會兒,藥童拎著兩個盒子回來了,將盒子里的幾道菜擺到桌上,醫館里平日只住著老爺子和藥童,現下也就三人享用這美食。 席間,爺爺溫聲問了謝知鳶幾句,她都乖乖作答,末了女孩將喉中的餅咽了下去,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問滿臉慈祥仙風道骨的老人, “爺爺,你是不是要將藥方子抖落出去呀?!?/br> 她家爺爺為國濟民,心中裝的都是百姓,定也想把這香—— “誒!”老頭子一筷子落到了女孩的額上,在她的驚呼聲中恨鐵不成鋼地怒聲道, “這香的火候極難控制,且嗅不出原料,還不用擔心被別人搶了去,這便宜不占你是龜孫子嗎?” “本就是你制成的香,說什么說啊,”他聲如洪鐘,似是要把笨蛋孫女震醒了,“這又不是什么救命藥,咱救人不也得先吃好喝好啊,” 他指了指桌上的魚rou,“這些不要銀子的啊?!?/br> 謝知鳶從未見爺爺如此生氣過,她先是怔愣片刻,回過神后忙撲扇著睫乖乖應聲,點頭如搗蒜,只差對天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