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念想
柒枝的打算從未如此清晰過。 縱然往日她央求孫慶芳辦理戶籍和通關文書,但她對找回宋家是有疑慮的。 家族嫡女淪落為縣城小婦,甚至沒有走過合情合理的媒聘程序,就那么跟男子胡混一塊,作為女子的前程自然是葬送了,身為嫡女還履行的責任和義務也是葬送了?;榧s不可能再繼續,她該以身份身份回到宋家? 她的驕傲早已化為扉粉,回去受兄弟姐妹嘲諷白眼?瞧父親沉痛又嚴厲的斥責?看母親哀痛的眼淚?讓世代簪纓的宋家淪為大家茶余飯后的談資笑柄? 對于宋家,她宋柒枝或許死了,且比以這種身份回去要強罷! 然而孫慶芳的死,讓她前所未有的明白自己的愿望。 她是宋家人,她的根就是宋家,她必須回去,她需要再見疼愛她的父母雙親。做錯了事,承擔后果就好了。沒有人一輩子不犯錯。 何況近日跟崇喜愈發出格的相處,崇喜愈發看重她,愈發有種無形的壓力令人難以喘息。難道她一輩子都要栽在孫家?再往前夸一步,是瀕臨懸崖邊緣。 崇喜一路沒講話,也不再抬臂讓她握住。 柒枝在后跟得磕磕碰碰,好在還是有驚無險地下山來。 男人換了衣服就出去辦事,柒枝仍舊窩在舊人不在的西廂內。她在等孫崇喜的答復。如果他不愿意,她也決計無法好生生地走出吳縣。 柒枝在屋內徘徊,白天過去是夜晚,月亮下去后是白天,兩人即使坐在一張方桌上吃飯,也是相對無言。有時她既渴望見到他,又害怕再見他。 有段時間他去周邊城郭出任務沒回,焦灼的痛苦撕扯著柒枝的胸口,算不上多激烈,可是讓人難熬。 月余過后,孫崇喜點了頭。 那天他回來得很晚,在月色中踏入院門,家里再無外人,兩位官爺在她腿腳恢復后便歸隊去。白白在這個春天長勢甚好,絨絨的白色毛發,卷成一團躺在榕樹跟下睡覺。 銀色鎧甲上還濺著猩紅的血漬,臉上也有,風塵仆仆地過來,柒枝還沒睡,她睡不著,正蹲在白白旁邊撐著下巴看它打呼嚕。 兩人對視一眼,柒枝慢慢起身,折身去廚房預備熱水,再把帕子絞了讓他擦臉,坐下喝上半壺放冷的茶水。 天氣已有些燥熱,孫崇喜去了鎧甲,內里濕熱一片,額上還冒著熱氣。 男人的體息無聲息地沖擊柒枝的嗅覺,唇齒間突兀地干燥。 崇喜抬眸掃她一眼,又迅速撇開:“下月初,你可以動身了?!?/br> 柒枝瞪大眼睛一動不能動:“我” 崇喜擺了一下手臂,又是大口飲茶:“我在徽寧兵備道吳大人手下做事,前幾日立下軍功,雖算不上大功,但也命我千戶身份?!?/br> 如何在戰場上全力廝殺搏命,孫崇喜只字不提:“我向吳大人要了幾個人他們會一路護送你?!?/br> 柒枝怔愣地望著他,淚水在眼眶處打轉,拼命忍住才未落下。 “只是我還需要一些時日訓練他們,如今四處動蕩,好兵用在關鍵處,吳大人那邊抽不出人。這幾個人是我在路上收編的,也跟我一段時間,為人品性還算信得過?!?/br> 他又把下巴往榕樹根那邊一抬:“它,你帶走嗎?” 柒枝壓制著喉頭的酸澀,心道,留給你,作個念想,好不好? 嘴里卻道:“帶走吧,我收了它,就要顧它這個輪回?!?/br> 孫崇喜重重地點頭:“行,都帶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