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腰 第9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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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了輛低調的黑武士牧馬人,蘇彌坐上副駕,問道:“你選了哪個狗血故事?” 謝烺說:“你猜猜?” “我猜是你女朋友死掉的那個?!?/br> “不是?!彼χ裾J,頓了一頓,又道出實情,“我講了盛靈?!?/br> 蘇彌第一反應是:“你和她在東京認識?” 腦海里蹦出那些高級又含蓄的歌詞,在她看來有幾分不知所以然。 謝烺解釋說:“這里的tokyo不是真正的東京,你可以把它理解為精神家園。有人漫游到了這里是終點,像是找到了家。有的人卻從這里開始瓦解、坍塌。就相當于內心的平靜富足,她于我而言是這樣的存在?!?/br> “是起點?” “當然是終點?!?/br> 蘇彌消化了一番他表現出來的清澈愛意,微笑著看過去。雖然謝烺也快大學畢業了,但總歸年紀小一些,蘇彌就有種看小輩熱鬧的神奇心態。 謝烺問她:“你呢,有什么好玩的事?” 蘇彌很逃避回憶往昔,那些作繭自縛、執迷不悔的舊日陰影,那段孽緣纏身的過去,讓她下意識搖頭:“我想不到。學習、練琴,總是做這些事,日復一日,很枯燥?!?/br> “練琴還枯燥???我小時候最喜歡練琴了,可惜我只能趁我哥不在家偷偷練,要是知道你這么不珍惜,我就揭竿起義了?!?/br> “為什么?”蘇彌很懵,“你練不練和我有什么關系?” 沒記錯的話,她讀高中時,謝烺小學還沒有畢業,蘇彌略有耳聞他從那時起接觸樂器,可能是學架子鼓,因為她對當年住在茶星,從對面樓里傳來的鼓聲猶有印象。但聽見的次數不多,她還以為謝烺學到半途而廢,直到他提起。 “因為我哥不準我發出噪音,會影響你拉琴啊,也會吵到你做作業。我要是制造點什么動靜,他能把我鼓踩爛,然后把我摁地上揍。惹不起我躲得起?!?/br> 蘇彌能想象到謝瀟言教訓人的樣子,笑起來說:“那還是多虧了他,我才能考上好的學校?!?/br> 謝烺急著邀功:“在你們堅固的革命友誼之外,千萬不能忘記,還有犧牲的我?!?/br> 蘇彌淡淡地“嗯”一聲:“當然不會?!?/br> 少頃,她又斂下笑意問:“你那天說他在房間里掛了一幅畫,畫的內容是什么?” 謝烺說:“一個女人?!?/br> “什么樣的女人?” “很成熟?!?/br> 蘇彌無言,沉默下來。 “你有什么看法?”他問。 她搖著頭,低語:“我只是想印證我的猜想?!?/br> 謝烺說:“不用印證,不可能?!?/br> 蘇彌稍愣,聲音碎碎地擠出兩個字:“是么?!?/br> “雖然我哥看起來很混球,但我向你保證,他絕對是一個很有責任心的人?!?/br> “這和責任心有什么關系?” 謝烺說:“有責任心的男人不會搞外遇啊,那真的只是一幅畫而已?!?/br> “……”蘇彌又一次為他的腦洞折服,她指一指前路,“你好好開車吧?!?/br> - 蘇彌在想謝烺說的“革命友誼”,是真是假。在她一貫的認知里,在他最親密的人眼中,?????他們是這樣確鑿的關系。幾乎沒有人懷疑過,就連她自己也深信不疑。 對這段看起來飄搖欲墜,實際早就在歲月深處扎了根的、堅不可摧的友情。 從童年培養出來的感情是很難割舍的。 比如即便她一萬次覺得,謝瀟言的個性跟她八字不合,想著趁早遠離這樣的混世魔王,但最終又放不下心,一萬次出現在他面前,為他擔心這個、擔心那個。 比如因為荒唐事而被迫分開的那六年,她在平坦得沒有波瀾的生活里,因為一片落葉、或是一塊泡芙,而情不自禁地想到他,在呼嘯的路面,她突然就傷感,像是懷念起身體深處一塊被剝離的骨骼。 蘇彌知道謝瀟言對自己很好,她也自覺對他不賴。 她會為他傷心疼痛,為他遺憾自責。 但她確信,這一切行為與情緒的發生都沒有超出友誼的范疇。 因此她理所當然地認為,謝瀟言的好意也是作為朋友對她在所不惜的支撐。 他扮演好細膩的藍顏知己的角色,面面俱到地為她擋災擋害,排憂解難。 可是…… 可是在朋友的身份之下,蘇彌從沒有想過要偷偷地為他做些什么。朋友與朋友之間本沒有暗藏玄機的必要,然而在她生日那一天,他卻以一種無人知曉的方式送給她一個擁抱。 許多年后看到重見天日的照片,那撲朔迷離的親密,沒有帶給他絲毫的暖,蘇彌想到最夸張的比擬,這像是一段悲愴而慘烈的自戕。 她仿佛從他的神情里看到疼痛。 這不是“革命友誼”的標簽里,能夠輕易被看到的悲情,哪怕它是委婉的,是不動聲色被藏了許多年的。 她翻回老舊書頁,撥開堆疊的棉絮,終于看到那些傷情落寞的字眼。 謝瀟言,傷心什么呢? 他不在的這個夜里,蘇彌失了眠。她在他們的大床中間輾轉,頭頂是容梔送給他們的山水畫。 這個位置,本應該掛上他們的婚紗照。因為她的執拗,所以時至今日,這一片墻面仍然缺失著很重要的東西。 朋友、愛人,多么難以扭轉的兩重身份,被他們別扭而生硬地融在一起。被冠以恩愛夫妻的頭銜,便只能硬著頭皮上場,演好一場人人愛看的假戲。 可是,他們連一場婚禮都沒有舉辦過。 愛是多么的風雨飄搖,答案在這面空蕩的墻上昭然若揭。 那天她入夢,在夢里窺見了謝烺表述得那一幅畫,女人的背影,在周公的添油加醋下,變成了夫妻的背影——居然是一幅婚紗照。 夢是凌晨做的,于是在早醒的蘇彌腦海里顯得記憶猶新。 她私以為這一幅畫應該是和她有關,想要問一問,但信心不足,生怕自作多情,又被人嘲笑荒唐。 謝瀟言在她每天固定醒來的時間點,發來兩個字:早安。 蘇彌回:早。 她今天要正式錄制《tokyo wandering》的舞臺。 謝烺也有不少狂熱粉絲,讓蘇彌意外的是,他的男粉絲占比更大,跟韓舟那邊舉著燈牌的年輕女孩形成鮮明對比。蘇彌被安排在次舞臺,頭頂僅有一束追光,不是非常華麗的出場方式,但很符合她的個性。 她坐在那里等伴奏起調,臺下的歡呼聲在導演倒計時的聲音里打住,謝瀟言不在的時候,蘇彌偷偷用他的漱口水,于是她輕輕一抿,唇齒間都是幽香的水蜜桃味。 “三、二、一,a!” 導演喊完后,蘇彌聽見一聲很小聲的、極其輕細,傳到她耳畔的“加油”。 追光從她的身上挪走,轉移到旁邊吹小號的大哥身上,亢奮尖銳的樂器聲很快壓過那道輕飄飄的鼓勵,但蘇彌從臺上看下去,發現站在舞臺側前方,離她很近的韓舟。 蘇彌:“……” 本來是打算加油的,被他一喊,不漏油就謝天謝地了。 蘇彌在心里沖他翻了個白眼,等挪正視線,那道晦氣的人影還在余光里飄,離她大概也就兩三米遠。 直到沉浸在旋律中,蘇彌閉上眼拉琴,他的身形和聲音就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大概半分鐘過去,蘇彌的part還沒有結束,她忽然又聽見韓舟開口喊了一聲:“蘇彌!小心!” 她驚詫地睜開眼,被嚇得一激靈,弓在弦上走出一道詭異難聽的聲。 蘇彌沒反應過來發生什么,耳畔突然傳來一陣sao動,大家紛紛在抬頭往上看,蘇彌也正要跟著看去。 然而下一秒,惶恐的尖叫聲將她吞沒。 蘇彌眼前一黑,撞進男人結實的胸膛,千鈞一發,她被撲倒在舞臺地面,隨著“哐當”的巨響,很快那個搖搖欲墜的道具燈落地,在地上碎得七零八落。 蘇彌的視線越過上前幫忙的人潮,艱難地瞥一眼過去,發覺那一部分尖銳的碎片到她腳踝的距離不過十公分。 正好懸在她頭頂的一盞年久失修的燈,從二十米的高空墜下,縱然不是很大件的東西,如果沒有人將她護住,這一刻她大概也已經粉身碎骨。 蘇彌半躺在地上,后腦勺被人護在掌心,她嚇得呼吸不過來,緊緊抓住男人的西服。 聽見他沉著聲音問了句:“有沒有受傷?” 她抬起泛白的臉,看見他琥珀色的瞳仁。 “有沒有受傷?” 見她不答,他又問了一遍,順便捉著她手,往下看她的四肢。 蘇彌搖著頭,聲音顫抖地答:“沒有,我沒有受傷?!?/br> 在謝瀟言把她抱起來時,許多的情景碎片在她眼前混亂地一晃而過:詫異地看著她被抱走的韓舟,一群圍過來清理現場的工作人員,在主舞臺還不明所以發生了什么的樂隊成員們,此起彼伏尖叫著的觀眾,替她擋了一劫、已經被劈成兩半的大提琴。 以及人在控臺,見狀緊急飛奔過來的丁起。 他驚慌失措跟在大步流星的謝瀟言身側,“謝總,沒想到會出這樣的故障,實在抱歉!蘇小姐有沒有事?” 謝瀟言眼神冷冰冰剜過去:“不查清楚原因節目就別辦了?!?/br> 丁起說:“可以排除是人為,因為昨天彩排的時候,這扇燈就……” 講到一半,他自覺慚愧地失了聲。 謝瀟言咬了咬牙,眉頭蹙得很緊,也沒在眼下說太刺耳的話:“消失?!?/br> “……” 丁起自覺地退開。 謝瀟言抱著蘇彌快步走到后臺休息室。 她被放在座位上,臉頰貼著他胸膛,因為受了驚,兩三分鐘才堪堪平復過來。 蘇彌問:“你是什么時候來的?!?/br> “剛剛到?!?/br> 看到謝瀟言肩上有些金屬碎片,剛才事發緊急,她眼前混沌,并沒有看到他有沒有被砸到。蘇彌不由分說將他西服扯開,去看只隔著一層襯衣布料的肩。 “你的肩膀疼不疼?” 謝瀟言皺了皺眉:“可能被燈罩擦到一點點,還能動,應該沒太大問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