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腰 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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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彌大概猜到他的用意,輕聲說:“爸爸會來接我?!?/br> 言外之意,不用他送。 他沖著身后的車偏一下頭,“上車等?!?/br> 蘇彌沒有接受他的邀請,她看向對面24小時便利店,說:“我去店里待一會兒就好,你可以先離開?!?/br> 話音剛落,衣襟被人拎住,他拽得不重,但令毫無防備的她踉蹌往前一步,險些撞上他的胸口。 謝瀟言提著外套的兩邊衣領,慢條斯理幫她整理一番,將拉鏈往上拉到頂。 豎起的領子整個蓋住她下半張臉,僅露出那對錯愕的鹿眼,盈著水光。 掛在她鼻尖的拉鏈叮叮當當搖了十幾秒。 謝瀟言就這么看著她,借著對街便利店的強烈燈光。而蘇彌逆著光和他渾濁的眼對望,看清這副混血的優越骨相,他連眉峰都帶著天生的鋒芒。 謝瀟言挑了挑眉,毫不留情拆穿她的假借口:“蘇伯伯在香港,你讓他怎么來接你?” “……” 僵持少頃,蘇彌只好坦白:“我不想浪費你的時間?!?/br> “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br> 終于,她在強烈的壓迫感之下繳械,垂首,溫聲說了句:“還住在茶星?!?/br> 謝瀟言聞言,心底有一絲觸動,沉吟片刻,他掂一下手里鑰匙:“行,回家?!?/br> 坐進溫暖的車,蘇彌閉上眼在想韓舟。 與其說失戀,不如說看穿一個人。 比起戀情的告終,信仰的坍塌才是后勁的根源。 她突然不明白,她這么多年喜歡的究竟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還是自己添油加醋過的情懷呢? 暗戀的好處在此刻顯現,只要永遠不得到,那他永遠會按照你腦海里的樣子閃耀。他讓她著迷的少年感,早早就被一個成年人的欲望蠶食鯨吞。 只不過她陷在那個夢里,此時此刻才真正地清醒過來。 一包紙巾落在她腿上,蘇彌抬起眼時,才發現捂著眼的袖管已經濕了一片。 車廂還是太過逼仄,他身上的風雪氣息將她包圍。蘇彌沒有擦干凈眼淚,于是垂著眸掩飾慌亂,胡亂地拆開紙巾的包裝。 手背蹭一蹭臉。 直覺感到謝瀟言在歪過頭看她。 半天,終于整理好情緒,蘇彌說:“謝謝你那天在微博幫我爸爸說話?!?/br> 他緩緩開口:“舉手之勞?!?/br> 蘇彌抬眼看他,眼角還有一片濕津津的水汽,又問:“?????你現在……還是很討厭韓舟嗎?” 謝瀟言聽到這個名字就沒什么好氣,輕蔑一笑說,“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早就讓他滿地找牙了?!?/br> 這句話讓她破涕為笑。 蘇彌的笑點很低,也有點奇怪。但好歹令佳人展顏,不容易。 茶星大院,他們小時候的家。 蘇彌是三個月前搬回去的,因為家里的幾套在外面的房產盡數抵給債主。 這一套房是爺爺奶奶留下的。 警衛員是最近才上崗,不認識謝瀟言,管他要證件。 謝瀟言把窗戶降下來,打量對方的五官,幾秒后問:“你爸爸是不是叫李允祥?” 對方微訝:“你認識他?” 謝瀟言說:“我小的時候他就在這里站崗,我們叫他阿叔?!?/br> “……”警衛員將信將疑,“請出示證件?!?/br> 謝瀟言無奈地扶著眉骨,嘖了聲,繼續拉近乎:“不信你回去向他打聽打聽,我叫謝——” 蘇彌眼見他就要跟人家攀談起來的架勢,還這么囂張傲慢的姿態,生怕挨揍,于是她趕忙插了一句話:“小李,是我?!?/br> 小李低頭,看見副駕的蘇彌。點了點頭。 很快閘口放開,車往里開。 很寧靜的一片住宅區,別無變化,這個時節,路兩側的銀杏落得一干二凈。 蘇彌家在西南角最后一棟。 車子徐徐停下來。 她脫下他的外套。 謝瀟言接過去,同時又遞給她一個軟膏,用手指松松地夾著,看一眼她的眸:“回去上點藥?!?/br> 蘇彌有點吃驚,隨后說:“現在已經好很多了,沒有那么嚴重?!?/br> 他不以為然笑一下:“傷筋動骨一百天,哪兒能說好就好?” “……我知道了,謝謝你?!?/br> 她低頭,捏著小藥膏,轉了一圈看說明,在這自然而然安靜下來的古怪氛圍里。 都沒說話。 蘇彌在謝瀟言面前,不可避免會有著做賊心虛的慌亂。 即便過去這么多年,果然還是。 因為六年前分別的狀況不是很友好,蘇彌理虧。 不過看起來他倒是還挺大度的,時間過去這么久,再深的隔閡也被差不多撫平。更何況,她對他來說應該不算重要的人,不必記那么久的仇。 安靜沒話的時候,就很擔心下一秒要翻舊賬了…… 然而并沒有不悅發生,謝瀟言伸手從座位后面的儲物臺撈過一簇鮮花。 是她最喜歡的人魚姬。 蘇彌遲疑地問:“是……給我買的嗎?” “大老遠趕回來,也沒人接風洗塵,自己整點儀式?!敝x瀟言淺淺笑著,把花歪過去,散漫又大度地說,“借花獻佛了?!?/br> “好漂亮,特別喜歡?!?/br> 她目色炯亮,神情總算有變愉悅的趨勢。 他定定地注視她的笑容,嘴角也溢出自如的笑意:“晚安,大小姐?!?/br> 蘇彌臉上的笑意頃刻又斂住,喃喃:“我現在已經不是大小姐了,不要再這樣叫我?!?/br> 謝瀟言看著她推門下車的單薄背影,也沉默地看著她整理好裙子,許久終于收回視線,懶洋洋說了聲:“走了,改天敘舊?!?/br> 蘇彌揮手道別:“路上注意安全?!?/br> 車子調過頭。 很快,悶sao的重音消失在耳畔。 蘇彌回到家里。 阿姨過來接她,遞送衣服和毛巾,問怎么搞得這么狼狽。 蘇彌心不在焉地應了兩句,撥著色澤鮮艷的花瓣欣賞,忽然看見窩在花團里面一朵小小的紙折花。 取出來,她將其捏在手心旋了旋。 又抬起來對著燈光打量,好奇,這是個什么? 突發奇想,想知道這種花是怎么折出來的,于是慢條斯理地將紙一層一層剝開。 剝到一半,發覺這居然是一張美鈔。 再往深處探尋,看到上面隱隱約約有字跡。 最終,她看到被展開鋪平的鈔票上寫著一排大寫字母,筆觸張揚。 gratulations 蘇彌愣了愣,而后忍俊不禁。 看來他今晚有去看她的表演。 能想象得到他想要祝賀卻翻來覆去沒找到卡片,于是隨手摸出一張能寫字的東西,又苦惱于不知道怎么送出去,最終讓它變成一朵小花出現在她的眼皮底下。 怎么會有這樣的人?想要gratulate她,還要把心事疊得五花八門。 如果她好奇心不足,沒有打開這張紙幣,他的祝福豈不是要埋沒到地老天荒? 蘇彌想起黎映寒講謝瀟言,說他長了一張最浪蕩的臉,卻有著一顆最純情的心,彼時謝瀟言在旁邊聽了,沒好氣地踹一腳過去,讓他好好解釋解釋什么叫浪蕩的臉。 真正領會這一句話是后來了,眼下她只是覺得,他的身上委實有一種深不可測的別扭。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久沒有碰面,給她造成他們之間有某種晦暗情愫在鼓動的錯覺。 無論如何總算,關于謝瀟言的細枝末節,在見到他的時刻,點點滴滴,也被串聯成了有溫度的篇章。 紙幣被她塞進口袋,沒再多想,蘇彌捧著花往房間里走。 第4章 ◎溫柔的刀◎ 蘇彌把衣服換掉,用干毛巾擦一擦濕漉漉的肩,看著鏡子里的落魄面貌,心中不由對大冬天走紅毯的女星感到欽佩。 她擦完身子,稍微烘了烘便去泡了個澡,出來時外面風雪停了,身上還有玫瑰浴殘存的清香。 蘇彌去陽臺給小烏龜喂飼料。 悠閑的巴西龜在缸里棲息著,腦袋縮進去,八風不動。蘇彌用指頭敲一敲它的殼:“卡卡,出來吃飯咯?!?/br> 食物利誘是見效的。很快,小烏龜就探出腦袋,動動爪,慢吞吞爬到了進食區,一頭埋進飼料堆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