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尊貴 第169節
秦照帶著商秋那十余人,剛進城,就被林管家事先派在各城門附近蹲點碰運氣的下人攔住。 聽聞沈閱被皇帝強行帶進了宮里,秦照什么也沒多說。 省去了先回王府一趟的麻煩,一行人打馬過長街,直奔宮城方向。 結果—— 卻是還沒進宮,遠遠就看到后宮某一處的上空濃煙密布,隱隱泛起火光沖天。 夜里辨識度低,又被層層宮墻遮擋視線,秦照一時也拿不準究竟是哪座宮殿走水,她更不清楚沈閱究竟被皇帝安置在了何處,只怕是她出事,只覺得一顆心猛地往下墜,直直的跌入了無底深淵中。 “駕!”男人手中馬鞭連甩,在寂靜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狂奔。 他本來是要去見皇帝的,該走前朝的外宮門,這會兒卻直接改道,抄近路直接去的后宮。 因著他的身份,他又申明是要拜見皇帝的,宮門守衛也得依例放行。 只那一隊守衛還面露難色,滿是戒備盯著他□□戰馬:“殿下,您知曉的,這宮里……” 宮里的規矩,秦照懂。 他此刻無心為了這等瑣事與他們爭執,直接翻身下馬,大步往里走,隨口詢問:“本王遠遠看見宮中似有火光乍起,是哪座宮苑走水了?” 守衛的眸光閃爍了一下,硬著頭皮低聲道:“卑職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長寧宮?!?/br> 秦照腳步猛地一頓。 一眾守衛只覺得男人渾身上下突然籠罩上一層冰冷戾氣,頓時全部緊張的握緊手中兵刃。 然則秦照卻并未發作,他只語氣沉涼又問了句:“聽說這幾日本王的王妃也被陛下接入宮中小住,她住哪一宮?” 一眾守衛更加不敢看他:“后宮之事,這個……卑職等人就更不知道了?!?/br> 意識到這位就是個煞神,忙又改口:“不過太后娘娘喜靜,安王妃必定不會住在太后娘娘宮中?!?/br> 秦照于是不再浪費時間,帶著商秋直接大步往里走。 他當然知道沈閱不會在賀太后那。 他之前又未曾露出任何存了不軌之心的跡象,皇帝卻貿然軟禁他的家眷,這事兒…… 秦熙避著躲著賀太后都還嫌不夠,又怎么敢公然把沈閱安排到賀太后處? 只—— 這一刻,他心中也是焦急又懊惱的。 這趕回來的一路上他一直擔心皇帝父子惱羞成怒會對沈閱不利,卻直接忽視,一旦那雙父子當真喪失理智,也有可能對賀太后下手。 商秋也處于極度震驚當中,沉著臉思忖道:“是陛下擔心太后娘娘會倒戈于殿下您,所以惱羞成怒,對太后娘娘下毒手了嗎?” 這一場火,他們沒人會當它是一場意外。 “不會是秦熙?!鼻卣彰娉寥缢?,語氣冰涼:“他對母后縱然沒太深的母子親情,但卻仰賴巨大。他自己首先就很清楚,這些年若是沒有母后一力的支持,他根本走不到今天,不逼到最后一步,他不至于喪心病狂對母后下手?!?/br> 皇帝對賀太后,最起碼的敬畏之心還是有的。 就算拋開親情不提,好歹還要圖著利益。 這些年,秦照雖然不說,但他是能將自己這嫡親兄長看透的。 商秋聞言,更是倒吸一口氣:“那就只能是太子做的了?” 宮里其他人,既沒那個膽量,也犯不著,更沒有足夠的手段人脈對賀太后下毒手。 秦照眼底,泛起濃烈的殺伐之意。 他沒說話,便是默認。 一路疾走,沿路不時就有拎著水桶或者推著水車慌慌張張忙救火的宮人,到處都是一片慌亂。 秦照輕車熟路找去長寧宮時,那火已經燒了大半。 皇帝人在院子里,里面正殿偏殿,全部籠罩在一片火海當中,正殿的屋頂已經燒塌了一大片。 火勢太烈,又趕上是有風又干燥的冬日時節,所有潑出去的水都是杯水車薪,火光映紅了每個人的臉。 “陛下……陛下這里太危險了?!绷秩缦矡徨伾系奈浵佀频膰诨实凵磉厛F團轉,一邊不斷抬手為皇帝遮擋自高處崩落的火星,“您先避一避吧?!?/br> 皇帝卻是不為所動。 他那整張臉上,表情陰沉的可怕,映著火光,又生生顯出幾分的猙獰來。 主仆兩個,身上都被燙破了無數個小洞,看上去狼狽不已。 秦照大步走過去。 他的臉色同樣陰沉,兩兄弟幾乎如出一轍。 林如喜大驚之余趕忙見禮:“安王殿下……” 皇帝聞聲,轉過頭來。 兄弟兩個,四目相對。 秦照幾乎是有些怒不可遏的當即質問出聲:“母后呢?別同我說這只是個意外,你自家的家務事,旁人無權過問,但此事涉及母后……你今日若是說不清楚,我不介意替你將這整個后宮翻一遍,好好整飭了!” 皇帝本就是嚴陣以待等著他回來,兄弟之間必有一番劍拔弩張的較量,卻是如何也未曾想到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橫生枝節。 若是別的事也還罷了,偏偏是有人膽大包天來長寧宮縱火! 是的!縱火! 皇帝也壓根不信這場火會是意外。 甚至于,他也第一時間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此刻,兄弟兩個四目相對,他心中亦是明了…… 秦照指定也是心里門兒清! 皇帝現在恨自己那寶貝兒子敢對他老娘下手,活剮了對方的心思都有這是真的,可那畢竟是他親兒子,真到了外人插手要追究罪責的時候,他卻依舊還得護著。 只一個瞬間,兄弟二人的眼神就沖撞往來了無數次。 “母后的事,朕難道還會敷衍了事嗎?你如此這般態度質問于朕……倒不如直接說你懷疑是朕要對母后不利!”皇帝咬著牙,腮邊肌rou隱隱抽搐。 他來了一招以進為退。 正常來說,這時候秦照就該惶恐告罪了。 可是,沒有。 秦照只是目光森冷盯著他,一字一句道:“你若給不出個可以服眾的說法來,那就未嘗不是你干的?!?/br> “安王殿下,此言大逆不道,您怎可……”林如喜立刻站出來護主。 然則秦照一記凌厲的眼刀橫過去,他心上猛地打了個寒顫,立刻禁言閉嘴。 賀崇明那步棋走不通了,皇帝也并不覺得與秦照硬碰硬能有勝算,所以此前他本來還是要仗著賀太后的關系與臉面,想辦法再對秦照施壓,最好逼著他立下絕不反叛的承諾,因為他清楚,秦照對自己母后的敬重之情甚至比他都還要更加的深刻一些。 可是秦緒這不合時宜的一把火,正好點在了秦照的逆鱗上,將整個局面推向了一個萬劫不復的懸崖邊上。 今天這事兒,他若不能完全的掩飾交代過去—— 那就又等于是送了秦照一個現成反他的理由。 皇帝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字,命令林如喜:“去給朕徹查,一塊地磚一塊地磚的翻,今晚但凡鬼祟出現在長寧宮附近的人,全部給朕查?!?/br> 長寧宮多年以來都是禁地,雖然這院子內外沒幾個人出入,但是外圍靠近這邊的必經之路上卻一直重兵看守,不可能放任無關人等從眼皮子底下溜進來。 要查可疑人等,幾乎是一問便知的。 這事,與其等秦照去做,不如他自己做了,還有進一步掩飾的余地。 “是!”林如喜跟了皇帝這些年,自是心有靈犀,垂眸隱晦的轉了轉眼珠子,立刻便領命去了。 此時的東宮外書房內,秦緒才剛見到被親衛連夜帶來的李少婉。 燈影下,他那張向來儒雅俊秀的面孔卻像是隱在暗夜里的鬼怪,李少婉蒼白著一張臉,忍不住整個身體都在微微發抖。 兩相對峙之下,恰在此時,有個侍衛推門進了書房,快走到秦緒耳邊說了些什么。 下一刻,秦緒就勃然變色,立刻起身。 侍衛趕緊抓起椅背上的披風給他披在肩上,秦緒大步往外走。 李少婉積攢了巨大的勇氣,佯裝鎮定叫住他:“太子殿下,臣女是官眷,您大晚上派人強闖我家將臣女傳喚而來……若您無事,最好是給我家一個交代,并且盡快放了臣女回去?!?/br> 她心里其實是隱隱猜到這是為了什么事了,只是—— 不能認。 秦緒的腳步頓住,神情古怪又陰鷙的上下打量她一眼,冷冷的道:“你現在還有機會,在這里好好想想本宮想要知道什么,也或者你該如何與本宮說話的?!?/br> 言罷,他目光幽冷的又瞥了對方一眼,然后便大步走了出去。 李少婉轉身沖到門口,房門卻已經被再度關上,并且從外面鎖死了,幾個侍衛立在門外的高大身影如鬼魅一般可怖。 少女孤身立在陌生又滿是肅穆之氣的書房里,彷徨又恐懼。 秦緒滿以為長寧宮一事萬無一失,他沒趕在第一時間露面是因為知道,只要事發,皇帝就會猜到是他的手筆,雖然他那父皇婦人之仁,畏手畏腳,但他既然做了,父皇也必定只能認了,不會有什么后顧之憂。 所以,看著長寧宮方向火光燒起來,他也只是怡然自得,做著自己的事。 這會兒得了皇帝傳召匆匆趕去,結果一進那院子,卻一眼看到立在那里渾身煞氣的秦照。 他今晚一直忙著別的事,還沒顧上聽宮里宮外別的消息,若不是面前男人的存在感太強,他幾乎要以為見鬼了。 秦照?他怎么就突然出現在這里。 再四下掃視一眼,才看見同樣是面色鐵青滿面怒容的皇帝,以及…… 面色惶惶,跪在地上的柳皇后。 想也知道,這是被秦照拿住了今夜的把柄,在借題發揮,對他們一家人施壓。 秦緒心中一股無名怒火上竄,他卻又不得不做好表面功夫,先佯裝關切問皇帝:“父皇……兒臣今日身體不適,入夜就睡下了,也是手底下那些奴才疏忽,發現宮里走水卻沒及時叫我。這里……皇祖母當是安然脫身,無恙的吧?” 說著,他便走到柳皇后面前,想要攙扶對方起身。 柳皇后也覺得這是無妄之災,只去看皇帝臉色,并未妄動。 可她為后宮之主,宮里出了亂子,皇帝要拿她問責,無可厚非,她心里既憋屈又惶恐。 秦緒見她不動,就又對皇帝說道:“母后統管后宮,未能嚴查長寧宮隱患確實職責上有所疏忽,可她對皇祖母一向孝順,父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