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尊貴 第130節
現在倒好, 沈閱都已經是安王妃了…… 同為男人, 皇帝其實是能夠理解自己這兒子的不甘心的。 換成是他, 他也必定為此耿耿于懷。 畢竟父子倆生來就是人上人,對這天下的一切都是應有盡有, 被人搶了女人這回事, 無異于奇恥大辱。 可沈閱如若嫁的是別人, 那秦緒出格點就出格點,也便罷了。 唯獨現在對面站著的是秦照,他還這樣亂來? 稍有不慎,就要授人以柄的。 皇帝從來就不信自己那個年少成名的嫡親弟弟會是個毫無野心之人,只覺得秦照是受了先帝遺詔與賀太后壓制,再加上不得機會,他是迫不得已的安分守己…… 現在秦緒去招惹沈閱? 這不是雪中送炭,拱手往秦照手里塞把柄么? 關乎到他們父子的龍椅還能不能持續坐的穩,皇帝竟是少有的失態了。 秦緒心中更是有苦難言。 定了定神,他硬著頭皮再次認錯:“確實是兒臣沖動了,可此事若是說破,受創最大的還是沈氏,兒臣料想她是不會對安王吐露實情的?!?/br> 秦緒這話,說出來雖是為著安撫皇帝,但他心中也的確是這般認為。 他與沈閱之間,雖是上輩子的舊事了,也沒有哪個男人能忍受的了自己的妻子與別的男人之間有過這等不清不楚的關系。 更何況—— 他跟沈閱這事兒,說出去還玄乎的很,很難取信于人。 挑撥未必挑撥的成,還徒惹一身腥,壞了她在秦照心中印象,給秦照心里埋個疙瘩? 這便是得不償失! 以沈閱的理智精明,秦緒篤定她也絕不會為了賭一時之氣就沖動的去對秦照坦白。 皇帝卻也并未懷疑秦緒這話的真假,只是恨鐵不成鋼的又訓誡了他一番,無非是叫他沉住氣,暫時不要再主動招惹秦照夫妻倆。 最后—— 他又沉下臉來,特意警告:“還有你府里那個柳氏,你最好是管束好她。一個人的好名聲,要一步步筑起來不容易,可若要毀棄……她再多犯幾次蠢、多在人前出幾次洋相,你這個一國儲君在朝臣百姓中間的聲望與威嚴就被她毀干凈了?!?/br> 如今提起柳茗煙,秦緒才是最糟心的。 他也有點沒太明白,這輩子的柳茗煙怎么會這么多事兒。 他素來知道她矯情又心思重,上輩子他最后排除阻礙給了她皇后之位,她就無比感激,后來她管不好后宮,他叫了別的后妃代管,她也都欣然接受。他寵幸旁人,她私下自是黯然神傷,面上卻也能做出大度的模樣,盡量不落人口實的。 可是這輩子,他都先發制人,主動給予她一切她想要的了,她怎么反而越發的矯情小心眼不懂事了? 這幾次三番下來,秦緒也被她整的很有幾分焦頭爛額。 但這人是他自己當初不惜忤逆皇帝也要娶的,他現在有再多苦水也不能當著皇帝的面吐。 于是,摒棄雜念,他再正色看向了皇帝:“柳氏的事,兒臣會好生處理的,但是父皇,五皇叔他可是馬上要返回南境去了……這些年他在南境稱王稱霸,南境勢力朝廷壓根插不進手去,他這一走,可當真就是個山高皇帝遠了,您真的就此放他離開嗎?” 秦照走了,是放虎歸山! 而同時,他確乎更不甘心對方就這么帶走沈閱。 看著他們雙宿雙棲,去過逍遙日子? 想想心里就冒火! 皇帝緩緩的吐出一口濁氣:“你皇祖母還在朝看著呢,再者說來……現在還得靠他牽制北境的勢力,現在可不能亂啊?!?/br> 秦緒對賀太后并無幾分的祖孫感情,尤其上回對方插手了他的婚事,在他心中已經種下怨念。 “這個道理兒臣懂得?!彼?,“父皇您要對皇祖母盡孝,這個兒臣也明白??啥▏昙o大了,隨時可能駕鶴歸西,安王卻正值壯年,再過兩年一旦定國公身死,安王一家獨大,到時又有誰能站出來制衡于他?” 他如今是越來越容不下秦照了,不免有幾分急切。 皇帝垂眸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秦緒心虛,連忙垂眸移開了視線,“是兒臣又再急躁了?!?/br> 皇帝卻并未責備于他,沉默片刻,始終未置可否的打發了他。 秦緒回到東宮,想也知道以柳茗煙的心性兒這會兒必定是在哭唧唧。 他心煩意亂,并不想去哄她,卻又怕她們主仆不知輕重的再繼續惹禍,就只能硬著頭皮去了。 去到柳茗煙住處,果然剛一進院子,就聽見屋里的啜泣聲。 孔絮還在憤憤不平:“明明是那個沈閱大逆不道刺傷了太子殿下,他怎么能將這么大的個黑鍋往小姐您的頭上扣?皇后娘娘若是氣不過,指不定還要怎么磋磨于您……” 秦緒黑著臉,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殿……殿下!”孔絮臉一白,連忙跪伏在地,惶恐不已。 柳茗煙也暫時止了哭聲,有幾分心虛的看過來:“表哥,你信我,這回真的不怨我,我……我沒有主動招惹她……” 卻是因為她們主仆背后說閑話,被沈閱抓包,才導致的她受制于人,不敢聲張。 秦緒壓了壓脾氣,坐下來。 拿捏柳茗煙,他還是有些手段可使的。 總之當晚他又歇在了自己這位太子妃處,但次日,就以太子妃身體虛弱,需要調理為由,將東宮的管事實權主要移交了側妃陳氏,楊氏因為有孕在身,也需要安養,就只給她掛了個協理的名頭在。 只是平日里,柳茗煙和楊氏兩邊的賞賜都流水一般的送,以彰顯太子殿下對這二位并無打壓削權之意,一時之間,東宮之內也還算是一團和氣。 當然—— 這些都已經是后話了。 安王府這邊…… 是夜,沈閱回房時,都已然是下半夜。 秦照沐浴出來也未見她,正不放心的準備穿了衣裳去尋,她就推門進來了。 “是松哥兒的情況不好?”秦照問道。 “不是?!鄙蜷啎簳r還是情緒不高,就先沒提徐驚墨的事。 她有氣無力的敷衍了秦照兩句,然后也去泡了個澡,兩人便上床歇下了。 這夫妻做了有段時日,秦照自是明了自己這王妃今兒個心里頭藏了事。 只她情緒不好,又暫時不想提,他就沒勉強。 晚間躺在床上,沈閱累極,倒是睡得快,他卻懷里攬著她,睜眼躺了許久后才勉強醞釀出了睡意。 但是因為擔心沈閱,他睡得也不是很安穩。 就在他第四次驚醒以為天要亮了,瞇起眼睛查看帳子外面時,卻突然感覺到不對勁。 肩膀處一片濕冷,身畔的人兒蜷縮在他懷里,顫抖的不成樣子。 秦照心下一驚,連忙掛起一邊的床帳。 滿月之日,月亮會在當空掛上一整夜,月光隔著窗紙灑進來一些。 秦照再轉頭去看,心臟就整個一瞬間的揪了起來。 “阿閱?阿閱!”他幾乎是有些手忙腳亂的,也不怎么敢隨便動她,只半欠身,試著輕輕的推她,“醒醒?醒醒!” 沈閱抓著他的衣襟,一直在壓抑的哭。 一直到他喚了十多聲,她才有了點兒反應。 秦照這才小心將她扶起來,屏住了呼吸看著她輕聲的問:“醒了嗎?” 沈閱茫然的看了他許久才遲鈍的發現眼前模糊,看不清他的臉孔。 伸手一摸,才發現方才自己睡夢中居然流了滿臉的淚。 此刻,枕頭和秦照寢衣的半邊肩膀都被打濕了。 秦照卻當是被她嚇著了,說話都不敢用正常的音調,試著很輕的又問了一遍:“你怎么了?” 卻不想—— 聽到他的聲音,沈閱卻猛地撲進他懷里,突然之間情緒完全崩潰,嚎啕大哭起來。 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做過那個夢了,自從那天的選妃宴上秦照走向她,牽起她的手答應會娶她,她就再也沒有做過那個夢。 許是晚上在宮里被秦緒又勾起了更多的不美好的記憶,這一晚她又破天荒的夢到了。 那場火,冬禧潑灑在殘破窗戶上的鮮血,以及…… 春祺歇斯底里絕望的哭喊聲。 在夢里的她,依舊被困在火海中,喘不過氣來,就好像永遠也走不出來一樣。 “你做噩夢了?”秦照也緩慢的意識到她該是做噩夢了。 可他不問還好,這一問,沈閱就越是情緒決堤一般,抱著他哭得越發停不下來。 秦照拿被子裹著她,將她抱在懷里不住的拍撫,又以手指梳理她披散的青絲,試圖舒緩她的情緒,“別怕……別怕。有本王在呢,阿閱別怕,只是個夢……” 上回她這么哭,還是在得知她母親遭遇的那天。 秦照受不得她這般哭泣的模樣,總感覺不等她哭岔氣兒,他心臟就先要被撕扯成一片片,先背過氣去了。 不得已,他只能再將她自懷里薅出來,一邊擦她眼淚,一邊扶著她的肩膀強迫她正視自己:“你看看我,那只是個夢,有我在呢?!?/br> 沈閱抬起朦朧淚眼。 她其實已經清醒了,就是情緒失控,一時壓不下來。 望著眼前男人近乎驚慌失措的神情,她心中不禁有幾分過意不去,勉強哽咽了一聲:“沒……沒事。我……緩緩……緩緩就好?!?/br> 說著,就又撲進他懷里。 她將眼淚鼻涕全部蹭在他身上。 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 男人身體的溫度透過薄薄的一層寢衣被她感知,這份獨屬于活人的溫度又給了她極大的安慰。 她又努力克制,過了好久方才漸漸地止住了抽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