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尊貴 第2節
跟過去的兩位mama屈膝福了福。 甘參將回頭又朝沈閱馬車這邊看了眼,再看自己身上沾了寒氣的半濕衣裳,也便后知后覺的道謝又退開了:“那就有勞了?!?/br> 兩位mama,一位先探頭進去捧了一個包裹嚴實的小小襁褓出來。 另一位身材比較健碩的則是取過春祺手里的披風,探身進半歪在路上的馬車里。 片刻,便用披風裹著,將一婦人抱了出來。 冬禧引路,春祺給撐著傘,一行人匆匆朝這邊馬車上來。 沈閱稍稍往邊上讓了讓,簡mama將甘夫人抱進馬車里。 沈閱指了指最里面的一張簡易小榻:“將人安置在里邊吧?!?/br> 甘參將與他的親兵拎著兩件隨身攜帶的行李自是一并跟了過來,但因著是女眷乘坐的馬車,他也不好上來幫忙。 簡mama將甘夫人安置好,就又下了車。 等在下面的魏mama卻遲疑抱著手里的襁褓,面有難色:“姑娘……” 沈閱一個待字閨中的姑娘,從沒抱過孩子。 見狀,也不敢貿然去接,只是忖道:“魏mama你上這輛車吧?!?/br> 轉而又對冬禧二人道:“你們坐后面那輛車上?!?/br> “是!”兩個丫鬟將甘參將手里的包袱一并接過,賽進馬車里也就退開了。 魏mama抱著孩子也挪到了車廂里側。 甘參將這才看清馬車的主人。 一開始發現是某個大戶人家的女眷獨自上路,并且照拂人時還極是細膩周到,雖然聽聲音很年輕,他也以為這車上的該是個可以獨立主事的已婚婦人,卻不想居然是個容貌艷麗并且看上去纖纖柔柔的小姑娘。 沈閱的樣貌自然是生得美的,據說她已故的母親當年便是名動京城的美人兒,后來嫁的夫婿也是姿容不俗的俊雅公子…… 沈閱有幾年沒在京城露過面了,四年前她離京回鄉替外祖母服喪守孝時還只是個年僅十二歲的小姑娘,旁人只道她是聞太師老兩口的掌上明珠,那時還并不會過分關注她的容貌長相。 甘參將愣了愣。 但他的眼神很正,是那種看到美好事物一眼驚艷的欣賞,再無其它。 而隨后發現自己唐突,他又連忙收攝心神,正色作揖:“多謝姑娘援手,內子與小兒有勞您多關照,挨到下個城鎮我們就會重新置辦馬車了?!?/br> 沈閱微微頷首,并未多言。 甘參將替他們關了車門。 既然要走一路,他就少不得要與聞家隨行的車夫護衛攀談,商量確認后面的行程。 沈閱沒再關心這些。 她回轉身來,就看魏mama已經將襁褓里的孩子遞還給了甘夫人。 甘夫人屬于女子里的中等身材,容貌秀麗,只是膚色不似一般閨中閨秀那般瓷白細膩,而看體格,她該是并不瘦弱,只是面色卻透著明顯的蒼白虛弱。 只…… 她精神看上去又是極好。 彼時,她正神情溫婉的逗弄著懷里的孩子,眼睛很有神采。 察覺沈閱的目光,她便抬眸感激的露出了笑容:“實在是對不住,給姑娘添麻煩了?!?/br> “無礙的,橫豎都是順路?!鄙蜷喕厮粋€笑容。 頓了一下,又解釋:“不過我這兩日偶感風寒,未免過了病氣給您與令公子,就不挨著你們了?!?/br> 甘夫人是個爽快人,也不再多說場面上的客套話,只點頭表示理解。 此時馬車已經重新上路。 沈閱對偶遇的這一行人還是不能完全放心的,謹慎起見,于是就佯裝無聊的將窗戶推開一道縫隙瞧外面。 正好路過甘家壞掉的馬車旁邊。 那馬車的車橋應該是被路上凸起的障礙撞到,整個斷裂開來。 這種程度的損壞,的確,沒有專門的木匠在場,一時半會兒根本無法修復。 彼時甘參將正在一旁與另外幾個同行之人說著什么。 幾人坐在馬背上駐足路邊。 沈閱注意到其中一個格外高大挺拔的身影。 原因無他,這人的裝束比較特別,外罩的裘衣是一件名貴狐裘。 銀灰色的,雖然乍一看去混在一群戎裝的男子中間也并不扎眼,但是能襯得起他這件裘衣的就絕不可能只是個等閑的身份。 馬車與他錯身而過時,卻也不知他只是隨意回首還是感知到了馬車里投來的視線,也驟然回眸看了眼。 驚鴻一瞥。 沈閱發現那人的臉居然還很年輕,應該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 劍眉入鬢鳳目生威。 側臉的輪廓線條流暢堪稱完美,神態上卻透出一股仿佛是生人勿近的冷冽威嚴氣勢。 只是一錯眼,沈閱已經飛快的從窗邊退來。 窗子只開了一點很小的縫隙,她確信對方一定沒瞧見她,可…… 卻莫名覺得這張側臉有點似曾相識的熟悉。 偏—— 她又是不可能見過此人的。 彼時的馬車外面,秦照的確是感覺馬車里有人在偷窺自己,但他也確確實實沒瞧見沈閱真容。 轉頭瞥了眼,遂就作罷。 之后他將隨行人員分成兩撥,一半在前方開路,另一半墜在后面,將沈閱的車隊夾在中間護衛。 而通過與車夫的交涉,他貼身的侍衛已經打聽清楚了沈閱一行的來歷,正在與他稟報:“主子,這是聞太師府上的姑娘,自太師老家荊州而來,也是要進京的?!?/br> 秦照打馬徐行,手里隨意把玩著馬鞭,臉上沒什么表情:“聞時鳴???早些年陛下為太子時他曾是東宮太傅,如今陛下將他留給了太子……理應更上一層,這太師之名他絕對當得?!?/br> 他們主仆雖然常駐南境邊城,但是對朝中大事也都基本知曉。 侍衛看一眼走在側前方的馬車,卻是心有疑慮:“可是聞太師三子膝下皆是男丁,唯一三房所出的一個姑娘好像應該才七八歲吧?!?/br> 秦照道:“太師千金早逝,曾經留下一位姑娘,就養在其膝下。這姑娘……” 他沉吟了一聲:“本王記得該是姓沈吧?!?/br> 侍衛了然,點了點頭。 別人家的陳年舊事,也不合適閑暇拿來說嘴,他也就不欲再說。 卻是甘參將打馬湊上來兩步,接茬道:“原來是聞府的千金,怪不得舉手投足之間頗具大家風范?!?/br> 說著,他也思忖著看向了秦照:“太子及冠之后應該馬上就要張羅著選妃了,這姑娘趕在這個節骨眼上回京,應當就是為這事兒吧?搞不好……” 搞不好這就是秦照未來的侄媳婦兒,一家人了! 甘參將笑起來。 事關女子清譽,后面揶揄的話他便沒有說出來。 卻不想,秦照卻是眸色微微一深。 眼底—— 飛快的閃過一絲仿佛風雷一般深刻的情緒。 但,轉瞬即逝。 沉默片刻,就在大家都以為這個話題已然揭過之時,又聽他語氣篤定道:“沒有什么懸念,大越未來的太子妃,只能是她!” 甘參將與侍衛互相對視一眼,全都覺得莫名其妙。 倆人眼巴巴的盯著他,秦照卻沒有繼續解釋任何。 為了照顧馬車上的病人和新生兒,一行人這一路走來都不怎么快。 結果這天也著實天公不作美,他們不僅半路壞了馬車,過午之后雨勢又突然大起來。 為了照顧隊伍里的婦孺,不能冒雨趕路,途徑一處驛站秦照便做主叫車隊直接歇下了。 為了怕淋濕了甘夫人和孩子,車夫特意將馬車停在了驛站大門口。 沈閱仍是喊了自家婆子幫忙,先將甘夫人母子護送下車,送去房間休息。 之后,冬禧撐了傘,春祺過來將她也扶下了車,一邊還幫著她攏緊裘衣:“小姐躲著點兒雨,當心淋濕了?!?/br> “沒事,我已經好多了?!鄙蜷喡耦^小心的拎起一點裙角,仔細下了車。 鏗鏘有力的落雨聲中,少女的聲音又柔又輕,帶著一點淺淺的笑意,如是三月春風拂過柳枝的那種細膩,無端就叫人覺得好奇。 沈閱下車,在兩個丫鬟的擁簇下快走兩步到了屋檐下。 直覺的有人在看她。 她不期然的一抬眸,就看到一張極是英俊卻沒什么表情的臉。 秦照身上狐裘沾了雨水,這會兒已經被侍衛拿下去處理。 他穿一身青灰色的長袍,腰間單墜了一塊古玉,長身而立站在屋檐下,似是在觀雨。 身影與外面天色景物渾然融為一體,像是水墨畫卷里的畫中人,雅致又不輸威儀。 他目光坦蕩疏離,卻又直直的看著這邊。 四目相對。 沈閱如遭雷擊,臉色瞬間慘白。 她認出這個人了! 皇帝唯一同父同母的嫡親弟弟,太子秦緒的親皇叔,被封安王的秦照。 沈閱確實從沒機會見過他,因為他常年駐守南境,自先帝駕崩后已經足有十年未曾回朝。 --